黑衣男子聞言，眼底劃過復雜的情緒，袖袍中的手微微攥緊。
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姜馨還有點用，暫時不要殺她。”
林婉如眸光輕閃，低低恩了一聲。
沉默了一瞬，她輕聲開口：“師父，花朝節后，我會去一趟云州。”
黑衣男子沉默了片刻：“好，我讓黑彥陪你一起去。”
聽到這個名字，林婉如眉眼煩躁轉瞬即逝，點了點頭。
黑彥，她的師兄。
鮮少有人知道，神秘的炎樓樓主，便是他。
炎樓乃是勢力遍布東辰的暗樓，在炎樓中，只要錢到位，想要的命和信息都能送到。
唯獨，遲遲查不出蘇小小性格改變如此之大的原因。
國公府，后花園。
“小小姐姐，你在做什么？”云塵趴在桌子上，雙眼一眨一眨地看著蘇小小。
夏芷玉，夏梓彥與云塵動作一致地趴著，好奇寶寶樣。
軒轅清沐靠在長廊上，看著桌上的硝石，眸底帶著幾分探究。
蘇小小指揮著丫鬟將硝石倒入裝了半桶水的木桶中，之后在木桶中放了一個鐵盆，往鐵盤里倒了能飲用的水。
“等明日你們就知道了。”
眼看鐵盆裝好了水，蘇小小連忙讓小廝抬到冰窖去放著。
大戶人家，基本都有冰窖，將冬季的冰雪儲存著，來年夏季炎熱時候用于納涼，冰鎮水果。
但畢竟儲存條件有限，來年冰窖剩下的冰都很少，都得省著用。
夏國公府有錢，冰窖里的冰存量比皇宮多點，但也得省著用，做不到用冰自由。
看她神神秘秘的樣子，夏芷玉三人更加好奇了。
蘇小小讓人將桶抬去冰窖后，又讓丫鬟拿了七八種水果過來，削皮切小，或者壓碎。
直到丫鬟端來了熬好的糖水，云塵雙眼一亮，“小小姐姐要做糖葫蘆？”
“別光看呀，動手。”蘇小小點點頭，往三人手中塞了幾顆山楂。
“把果蒂去掉，核去掉，切成兩半，插上簽子，中間夾糯米，裹上糖衣。”
她邊說，邊示范了一遍。
云塵看著她手中不一樣的糖葫蘆，雙眼晶亮，“小小姐姐，這也是糖葫蘆嗎？”
蘇小小手中的糖葫蘆，山楂被切成兩半，中間夾著紫色的糯米。
看上去呆萌可愛，引人垂涎。
夏芷玉也坐直身子，眼中帶著驚訝，“糖葫蘆還能這樣做？水果和糯米夾雜在一起，會好吃？”
蘇小小將裹了糖衣的糖葫蘆放在白瓷盤中，輕輕一笑，“一會糖硬了試試。”
云塵迫不及待地開始去掉山楂的果蒂，舉著果子，“姐姐，幫忙切切。”
哥哥說了，小孩子不能拿刀，太危險。
“哥哥幫你切。”夏梓彥拿過云塵手中的山楂，一分為二。
接下來，幾人配合默契。
云塵去果蒂，夏梓彥切開去核，夏芷玉穿好加上紫糯米，蘇小小裹上糖衣。
軒轅清沐......
負責貌美如花。
忙活了一個時辰，白色的瓷盤里裝滿了色澤誘人的糖葫蘆。
軒轅清沐不知何時坐到了蘇小小身旁，此時他手中正拿著第一串糖葫蘆。
云塵忍不住抓起一串，往口中送去。
下一秒，他大眼瞪大，驚嘆，“哇，好好次！”
他的腮幫鼓鼓的，話都說不清楚，不等咽下去，又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
夏芷玉也拿起一串，小小咬了一口。
緊接著，她美眸微微睜大，低頭看著切了一個小小缺口的糖葫蘆，“山楂的酸澀中帶著糖的甜，同時又裹夾著糯米的軟糯清香，好獨特的口感。”
話落，她忍不住咬了大大一口。
蘇小小杵著下頜看著她：“怎么樣？表姐，好吃不？”
夏芷玉連連點頭：“好吃。”
“小小，你這怎么想出來的？”夏梓彥爪子伸向第二串。
糖葫蘆太小，一串就兩顆，兩口就沒了。
蘇小小拿著一串，瞇著眼，“還可以把糯米換成其他，味道也不錯。”
林婉如將醉臥居的人都撤走了，舅舅給她安排的人，暫時還不能上，還需要培訓。
她干脆貼出了醉臥居關門整店半個月的通知。
趁著這半個月，培訓廚師，面點師傅，以及做一些新的吃食。
剛用過晚膳，昭陽帝派人賞賜了數百匹上等綢緞，金銀珠寶百十件給蘇小小，同時來請蘇小小入宮。
昨日的宮宴，被朱涯三人毀了。
現在這些賞賜，是嘉獎她拯救了一城百姓。
軒轅清沐與蘇小小一同入宮，跟著程公公來到了御書房。
“兒臣見過父皇。”
“臣女參見陛下。”
昭陽帝坐在案桌后，放下手中的筆，輕輕一笑，“坐吧。”
“朕今日讓你入宮，是有件東西要單獨送給你。”
說著，他拿過案桌上的盒子，示意程公公拿給蘇小小。
蘇小小疑惑地接過，打開一看，頓時愣住了。
軒轅清沐看到盒子里的東西，眼底劃過異樣的色澤，抿緊了唇瓣。
免死金牌......
蘇小小也認出了盒子里的東西。
小說中，這塊免死金牌在兩年后，被賜給了林婉如。
那一場幾乎讓東辰朝綱動蕩的雪災，因林婉如囤的物資足夠，百姓安然度過。
昭陽帝欣喜之下，賜給了林婉如。
可現在，這塊免死金牌提前了兩年時間，到了她手中。
“陛下，這太貴重了，小小不能收。”
心緒飛轉，蘇小小忍痛合上盒子。
昭陽帝毫不意外，眼中的慈愛更濃了些，“小小，這是嫌賞賜輕了？”
“皇伯伯......”蘇小小看出了昭陽帝眼中的慈愛，語帶撒嬌地喚出兒時的稱呼。
昭陽帝聽到她的稱呼，愣了一愣，眼中浮現感慨，“你這丫頭，這聲稱呼朕有十年沒聽過了，收著吧。”
蘇小小咬了咬唇角，幼時的記憶浮現，不再拒絕，將盒子緊緊抱住，“皇伯伯，那你可不許反悔。”
幼時，她經常跟著外祖進宮。
昭陽帝沒有女兒，幾乎將她當做了女兒看待。
而她，也親切地喚昭陽帝皇伯伯。
這引起了無數貴女的嫉妒。
昭陽帝面上笑意更濃，看了眼蘇小小旁邊靠坐著，慵懶品茶的軒轅清沐，語帶挪瑜，“其實皇伯伯更想聽你換種稱呼。”
“啊？換成什么？”蘇小小滿心思都在免死金牌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有了這塊免死金牌，外祖一家更安全了。
這一世，無論如何，她都要護住自己的親人。
就算最后也改變不了書中大結局，那至少也要一家人死在一塊，整整齊齊。
軒轅清沐瞥了眼身旁少女，唇瓣輕啟，緩緩吐出兩個字，“父皇。”
父皇……
蘇小小一怔，借著裙擺的遮掩，狠狠踩了軒轅清沐一腳，嬌嗔，“皇伯伯就會取笑我。”
軒轅清沐猝不及防被她踩了一腳，五官有一瞬間的猙獰。
他嚴重懷疑，自己骨頭都被她踩斷了。
昭陽帝將軒轅清沐面上的痛色看在眼里，眼底劃過笑意，揮了揮手，“去吧，別在這礙眼。”
蘇小小立刻起身：“皇伯伯，那小小不打擾你了。”
說罷，用眼神暗示軒轅清沐趕快走。
軒轅清沐忍著腳背的痛意，站起身，“父皇，兒臣先告退了。”
說完，他以一種緩慢而優雅的步伐慢慢挪。
昭陽帝看著他的動作，嘴角抽了抽。
死要面子活受罪。
待二人走后，程公公上前將燭火挑得更亮一些。
“陛下，您為何……”
昭陽帝靠在椅背上，苦澀地閉上眼，打斷他的話，“老程，漪妍走后，朕的后宮，終是被搞得烏煙瘴氣。”
程公公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昭陽帝手邊，“陛下，淑妃娘娘執掌鳳印，必會越來越好的。”
昭陽帝睜開眼，看向窗外，眉眼間的落寞清晰可見，“你說，如果黃泉路上相見，漪妍會原諒朕么?
若有來世，朕只想與她做一對普通夫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微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將昭陽帝的輕喃完全遮掩。
御花園，軒轅清沐咬牙切齒地瞪著身旁少女，“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力氣那么大？”
他的腳背，估計腫了，走路都疼。
蘇小小默默遠離他三步，挑了挑眉，“我是不是女人，夫君不是最清楚的嗎？”
軒轅清沐一噎，掃了眼周圍低頭似很忙的宮人，磨了磨牙。
忽地，他猛然上前，一把摟過蘇小小的腰肢，在她耳旁低語，“這么多人看著，夫人確定要推開？”
蘇小小下意識推搡的動作一頓，灼熱的溫度從腰間傳來，她臉驀然紅了。
“夫君，今晚夜色真美，夫君陪我走走吧。”
深吸一口氣，感受著腰間傳來的疼痛，蘇小小抬手挽住軒轅清沐的手，掐著他胳膊內側的軟肉，旋轉了一圈。
人設不能倒！
在外人面前，她必須立住深愛軒轅清沐的人設。
軒轅清沐神色一變，磨了磨牙，修長的手指看似摟住蘇小小的腰，實則掐著她腰間軟肉。
“夫人有請，為夫怎敢拒絕。”
說著，他摟著蘇小小緩緩向湖邊走去。
“松手。”眼看沒人了，軒轅清沐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
蘇小小齜牙咧嘴：“你先松。”
軒轅清沐瞇了瞇眼，伸手快速向她胸前點去。
蘇小小早有防備，腰身向下一彎，收回手擋在胸前穴位處。
然而，預想中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軒轅清沐回手捂住胳膊，臉色鐵青地瞪著她，“你到底是哪里來的精怪？”
蘇小小翻了個白眼，揉著腰間軟肉，“你才是精怪，老娘乃是山中修行了千年的白狐仙子。”
軒轅清沐眼底劃過暗芒，嫌棄，“就你這樣，還白狐仙子，黑狐精怪還差不多。”
說著，他視線看向湖面小船，眼底劃過異芒，“去劃船？”
蘇小小：“你出錢？”
軒轅清沐挑眉，眼中嫌棄更濃，“你見過皇家的游船還收費的？”
蘇小小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連忙跟上。
是她犯傻了，御花園游船收費，秒秒鐘送去大理寺卿睡草席。
“有錢果真能使鬼推磨啊。”坐在窗邊，蘇小小趴在床沿，看著綴滿點點銀星的湖面，感慨。
漪妍皇后喜歡游船采蓮，昭陽帝便為她建了湖泊，打造了這艘奢華游船。
只可惜，船造好時，漪妍皇后已經慘死在冷宮。
昭陽帝每年都會來湖上游船，一個人靜靜在船上待一天。
這艘游船，是皇宮御花園唯一的游船，就連姜馨，也沒資格上船游湖。
為一人開鑿一片湖，打造一艘船，這是前所未有的恩寵。
昭陽帝將所有的恩寵給了漪妍皇后，卻不信她，最終導致佳人香消玉殞。
軒轅清沐一手支額，懶懶靠在貴妃椅上。
仰頭將果酒倒入口中，他深邃的墨眸染上一絲迷離，如籠罩山間云霧，更加勾人心魂。
他半合眼簾，輕輕一笑，“那能讓精怪推磨嗎？”
蘇小小：“……”
這話題還能不能過去了？
轉過頭，蘇小小將魚食灑在湖中，引得無數錦鯉爭相搶奪。
月色下，少女面容籠罩著淡淡銀光，雪衣墨發，帶著歲月靜好的寧靜。
軒轅清沐眼神微微波動，緩緩將視線投向搶奪魚食的錦鯉。
修長的手指輕敲著桌面，應和著魚躍湖面的水聲，靜人心弦。
將最后的魚食灑下，蘇小小起身看向軒轅清沐，“去采蓮？”
月色下潔白的白蓮，徐徐綻開，漂浮在湖面上，在微風中搖曳，似精靈起舞。
軒轅清沐放下酒盞，視線飄向湖面上的白蓮，微微點頭。
示意宮人直接將船劃進荷群。
蘇小小蹲在甲板邊緣，探出身子采了一株白蓮。
放到鼻尖嗅了嗅，杏眼彎起，“真香。”
軒轅清沐隨手摘下一朵，瞟了眼湖中錦鯉，將花瓣撕下，片片撒入湖中，“花朝節，會發生何事？”
蘇小小捏著花枝的手一緊，下意識看了眼甲板，待發現周圍的宮人都已經退下后，垂了眼眸。
直到軒轅清沐手中的花只剩下桿子，蘇小小才緩緩開口，“花朝節，王瀝之女王敏，會與軒轅朗在湖邊相遇，成為三皇子妃。”
三皇子軒轅朗，生母淑妃顧蔓，最后顧家都因他愛上王敏慘死。
她與軒轅朗僅僅是上次在玄靈觀接觸過一次，對他印象還算可以。
若是阻止了他與王敏見面，顧家的結局應該可以改寫。
顧青是二舅母顧氏的父親，算起來與夏國公府是親家。
顧青自幼疼愛她和表姐，她不會讓顧家走了書中的結局。
若是軒轅朗依舊按照劇情愛上了王敏，那她不介意打破他活不過二十五歲的預言。
直接讓他活不過花朝節！
軒轅清沐深深看著她：“你究竟是何妖.....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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