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競，你還好嗎？”

        中年男人聲音有些輕，認真聽的話，會發現他聲音還有些顫抖。

        沈競疑惑，他不認識這個人。他本能地看向身邊的長輩，何老師也不認識，還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他，等著他解釋。

        陳許上下打量男人，在看到男人手腕上的勞力士后，緊張地咽口水。

        他們畢竟還小，一個平時根本接觸不到的大人物突然出現在面前，兩人都有些手足無措。

        “祝賀你完成了高考。”男人沒有等來沈競的回答，也不氣餒，小心翼翼問，“如果你方便的話，能不能跟我去對面的酒店坐坐，咱們說說話。”

        沈競皺眉看了看男人，又低頭看了看時間，果斷拒絕，“不行，我沒時間。”

        男人愣住。

        以他現如今的身份地位，幾乎沒有人會這樣干脆利落地拒絕他。

        陳許看到男人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悄悄撞了撞沈競，小聲問，“他是你什么人？”

        沈競冷冷道：“與你無關。”

        “你認識這么有錢的人，怎么不跟我說？”陳許的語氣明顯軟了不少，“咱倆在一起這么久，這種事情你還瞞著我？”

        沈競懶得理他，抬腳就走。男人快步追上，“給我五分鐘就行。”

        “您有事就說。”沈競又看了眼手表，“我趕時間。”

        “在這里說話，恐怕不方便。”

        沈競瞄了眼對面的大酒店，“我沒時間過去。”

        “車上說也行。”

        男人趕緊過去將車門打開。

        副駕駛的譚岳透過車窗，看著平時高高在上的董事長，這會說話都不敢大聲，還殷勤地給人開車門，瞧這小心翼翼的神色，連呼吸都怕惹沈競不悅，他震驚之余，又忍不住偷笑。

        沈競要上車，何老師放心不下，一定要跟著。

        剛坐好，陳許敲敲車窗，竟然也想跟著上來。沈競唇角勾起一抹壞笑，搖下車窗，挑眉，“你不是說我坐進勞斯萊斯車里，你就給我當兒子？”

        十七八歲的少年正是對豪車感興趣的時候，陳許的手臂搭在車上，厚著臉皮道：“開玩笑的話，你也當真？”

        “當真。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不要臉？”

        陳許被說的尷尬至極，想走，又舍不得這么走開。他不只是想坐這輛豪車，他更好奇窮到連飯都吃不起的沈競，怎么會認識有錢的大老板？

        “喊吧。”沈競在陳許面前晃了晃手腕，“你爹我趕時間。”

        “沈競，我們是什么關系，你一定要這么絕情？”

        “我們是你被我踹了的關系，當然，也可以是父子關系。”

        “你……”陳許氣的鼻子都歪了。

        沈競忽然換了語氣，“你是不是還想跟我復合？如果想的話，你求我啊。”

        陳許陷入猶豫，他看了眼何老師，后者將目光移開。他本來就不愿和沈競分手，沈競窮歸窮，一張小臉生的那叫一個絕色，堪稱女媧代表作。

        尤其那一雙眼睛，清澈干凈，卻又勾人魂魄。

        “我、我還是很喜歡你，不要分手好嗎？”

        沈競正要說話，旁邊的男人卻厲聲吩咐司機開車。趁司機發動車前，沈競沖陳許聳了聳肩，“不行，老子不喜歡你了，滾吧。”

        陳許暴怒，還來不及反應，車子猛然向前，他手臂還扶在車上，被這么一帶，重心不穩，摔了個狗屎吃。

        回頭看了眼狼狽的陳許，沈競目光復雜，有報復的快意，也有未盡興的不甘，還有說不清的心酸。

        “小競。”坐在旁邊的男人終于開口，語氣低沉，仿佛壓抑著怒火，“你還小，學業為主，不能早戀。”

        沈競：“？？？”

        他疑惑轉頭，看向身旁的這位長輩。他早戀怎么了，何老師這會都沒數落他，一個陌生人為何要說他？

        “你就是想早戀，這個男孩也不行。”男人說罷，又強調一句，“這一類的都不行，空有其表，目光短淺。你還是見人太少，才會被這種男孩迷了眼，回頭我多找幾個好的，讓你隨便挑。不不，還是算了，學業為主。”

        沈競：“……”

        男人越說越起勁，根本停不下來。

        副駕駛上的譚岳重重咳了一聲。

        董事長，再嘮叨下去，孩子就要跑了？

        “還有一分鐘。”沈競提醒他，“您讓我上車說話，就是說這個？”

        男人的話戛然而止，他頓了片刻，仔細打量沈競的臉色，關心地問，“你現在身體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沈競下意識揉胸口，張嘴卻是倔強，“沒有不舒服，謝謝關心。您到底想說什么？”

        “我、我……”男人目光閃了閃，“我想資助你上學。”

        沈競目光戒備，“為什么？”

        “因為你是……”男人見他的手仍舊放在胸口前，到嘴邊的話到底不敢說出口，“因為你學習很好，我作為當地的企業家，想為北市多培養幾個人才。”

        何老師一聽，樂壞了，緊緊抓住男人的手，“哎喲，天下還是好人多，謝謝您。我們沈競學習可好了，他真的很需要您的幫助。”

        男人點點頭，目光落在沈競的鞋上。

        那是一雙帆布鞋，已經洗不干凈了，灰撲撲的，右腳這只還裂開了，盡管已經被人用不合適的線笨拙地縫過，卻還是露出了里面黑色的襪子。

        注意到男人的目光，沈競的臉驟然發紅，將腳往后收了收。

        “謝謝您的好心，我有手有腳，不需要您的幫助。您可以幫助更小一點的孩子，我已經不需要了。”

        他已經不需要了。

        男人的鼻頭驟然發酸，他錯過了孩子最需要幫助的時候。

        見男人沉默，何老師忙道：“你個小孩子別亂說話。你剛成年，上大學需要不少錢。”

        “我可以打工掙錢。”沈競抬頭，剛才的局促已然小心收起，他雖然窮，可也有自己的尊嚴，不需要別人的施舍。

        他聲音提高了些許，“請停車，我趕時間。”

        男人還想說什么，前排譚岳又重重咳了一聲，男人便不再反對，放任沈競下了車，只是下車之前，給了沈競一張名片。

        “明天有時間，到毗河醫院來，好好做個檢查。”

        沈競的目光在名片上落了一秒，搖頭，“不必了，謝謝。”

        何老師跟著下車，兩人順著馬路往北走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越走越遠，男人的臉色越來越差，他咬著后糟牙沉默半晌，終于壓抑不住怒氣，一拳砸在座椅上。

        “他要不是、要不是……我真想把他綁了，立刻帶回家！”

        譚岳小心問：“小少爺的病，是遺傳夫人？”

        路新曙點頭。他夫人樊惢的家族有心臟病遺傳史，樊惢自己心臟就不好，情緒不能受到太大的波動，經過了好幾次手術，才頂住壓力，生了一個孩子。

        小競的到來，比吃藥還管用，樊惢的身體好幾年都未曾發病。后來小競失蹤，樊惢受不了打擊，幾次踏入鬼門關。

        當他看見小競一直在揉胸口，就猜到小競可能遺傳了先天性心臟病。小競找醫生拿的藥，更讓他確定了小競的病情。

        他不敢貿然同小競說，你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兒子，怕剛經歷了高考的小競受不住。

        “我記得您說過，這種病年紀越大，問題越重。趁小少爺還小，趕緊說了吧，總不能真的給小少爺當一輩子助學的慈善家吧？”

        “他已經發病了，我不能再刺激他，先在他身邊找個位置，循序漸進，讓他慢慢接受我們的存在。”

        “那夫人那邊，說不說？”

        “先別說，等親子鑒定結果出來，再慢慢讓她知道。這幾天你想個辦法，必須讓小競去醫院檢查身體，一來確定他的病情發展到什么程度了，二來，偷偷把親子鑒定做了。”

        “好的，董事長。”

        譚岳見路新曙臉色鐵青，生怕他氣出個好歹來，于是干笑著找話題，“我看小少爺跟您脾氣差不多，倔強又要強，甩男朋友甩的那叫一個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路新曙驟然坐正，“他要是想談戀愛，不能讓來歷不明的人鉆空子。你去挑幾個干凈懂事的，往他身邊送一送。”

        這樣既能照顧小競，還能不讓人把小競騙走。

        完美。

        譚岳聽得目瞪口呆，“董事長，您是不是想的有點太多了？剛才就是，小少爺剛一上車，您就叭叭叭數落他早戀的事。這是趕上兩人分手的好時候了，要在熱戀期，小少爺還能認你這個爸爸？早翻臉了！”

        路新曙哼了一聲，很不服氣。

        “我勸您一句，咱將卑微進行到底，先把小少爺哄回來，再擺您老父親的譜兒。”

        差五分六點，沈競終于趕到了家教市場。

        胸口還有些發悶，他扶著墻緩了好一會，才熟門熟路地找到中介報名。

        “高考生不收。”中介道，“如果是學生，家長都要求一本在讀，你這剛高考完，誰知道你成績，人家家長不放心。”

        “您可以去一中的官網查，我是優秀學生，得過三個國際競賽冠軍，八個國家級大賽冠軍。您也可以問問我的老師，我的一模二模，全市第一。”

        高考生的身份，比不入流大學在讀生，要好多了。

        中介急著下班，不耐煩，“你這情況太復雜，明兒再說吧。”

        “能不能麻煩您先把我的信息發一下，我明天就想上崗。我缺錢，急用。”

        中介不樂意。

        就在沈競準備換一家中介時，來了個二十出頭的漂亮小姐姐。

        “有沒有年輕耐用脾氣好的家教，急用，今晚就得上崗。”

        中介剛要問問情況，沈競已經站到小姐姐面前，“有。孩子幾年級，我都能教。”

        “大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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