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光陰三
掩耳盜鈴也是有限的,他就只是幫忙列了提綱和論據,剩下的由孟迎獨自完成。
論述沒有注水也寫得很順利,提交給助教學姐后沒多長時間就得到了反饋,沒有什么溢美之詞,就簡簡單單兩個字——
——不錯。
拿著手機興沖沖去薛司旸家給他報告喜訊,對方開了門卻一反常態,一堵墻似的擋在門口連縫隙也沒給留。
孟迎覺得奇怪,準備好的那些馬屁話完全拋在腦后,此時只是遵循內心本能的好奇想踮起腳尖越過他看到里面的場景,卻沒成功。
平衡力也不夠好,被薛司旸抬手輕輕一摁頭就瞬間矮了下來,腳后跟兒著地砸在大理石地磚上發出‘咚’一聲,罪魁禍首還意猶未盡逗狗式地多拍了兩下。
孟迎送了個白眼給他:“你在干嘛?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薛司旸聽完就笑:“你都說是秘密了,那哪兒能讓你知道?”
好奇的心理作祟慫恿更甚,她佯裝要往里面闖卻沒想到他是真的一點都不讓開。
眼看著要急,薛司旸也不逗她了:“你找我有事兒?”
想起正事,孟迎告訴他自己的補考大約是過了,為表感謝可以請他吃頓好吃的:“但是不能太貴,我的零花錢可不像大少爺你的花都花不完。”
薛司旸微微笑著應聲好。
薛偉在廚房里做飯打不著煤氣,出來找薛司旸幫忙看看,見大兒子開著門縫不知道在干嘛然后沒幾秒就又關上了,責怪他是不是閑得沒事干:“你把屋外的蚊子都放進家里了,你妹妹被咬怎么辦?”
薛司旸腳步一頓,也沒解釋就直接進了廚房。
晚上裴嵐帶著剛下英語補習班的薛沭回來,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許多精品菜肴。
一家三口洗了手準備吃飯,薛沭一句“過生日怎么沒有生日蛋糕啊”,提醒了薛偉半個小時之前他指派大兒子去街角的好利來去取。
怎么還沒回來?
手機剛剛播出號碼就被對方直接掛斷,下一秒薛司旸從外頭開了門鎖進來,換鞋,將蛋糕放在了桌子上又轉頭去衛生間洗手。
對于薛沭來說,親哥可比喜歡吃的蛋糕要更加吸引她,于是特意從椅子上下來,邁著小短腿追隨著薛司旸滿屋子亂竄。
一個不小心沒剎住車腦袋磕在水池子上也沒哭,倒是額角紅腫的有點兒明顯,叫薛偉心疼不已。
沒問也不聽解釋就直接給大兒子扣上了個‘照顧不力’的罪名。
裴嵐打著圓場,將蛋糕拆盒。慶幸好在丈夫倒是不太傻,選的是小豬佩奇一家四口的圖案沒叫她這個后媽覺得尷尬。
一桌子的菜里面幾乎都是按照薛沭的口味做的酸甜口,薛司旸依舊是吃得不多就放了筷子。
裴嵐很細心地察覺到這些,起身去廚房給做了碗他愛吃的清湯掛面。油珠兒飄香,蔥段嫩綠,碗底還窩了個溏心蛋。
薛司旸的一句:“謝謝裴姨。”讓她很是滿足。
前些年她和薛偉算是奉子成婚,但沒幾個月薛司旸的親媽病逝,薛偉就給大兒子接回了平川。
兩個年齡相差不過十幾歲的陌生人生活在一間屋檐下多多少少還是別扭,裴嵐就以自己要養胎、薛司旸也要靜心學習為由搬了出去。
直到后來薛司旸考上了大學不常回家,裴嵐這才重新搬回了老房子。
所以即使名為母子了很多年,他們之間依舊是疏離客氣。
薛沭吃飯的習慣很不好,大概是薛偉老來得女平常寶貝得不行,以至于小丫頭挑食又調皮。
將糖醋里脊用手抓了扔進她哥的碗里,父母倆為此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最后鬧劇還是由‘受害者’薛司旸平息的。
“沒關系,我吃飽了。”他放下筷子,也看不出除了平靜以外的任何神情,“爸,裴姨你們慢吃。”
裴嵐趕緊陪了笑臉,但往薛司旸碗里看的時候卻僵住了,本就沒多少的面被剩下了多半碗。
回了臥室才發現手機屏上一溜的消息,大部分是宋央發的,從半個小時前開始。
【宋央:阿旸,有一組實驗數據有點兒問題,你方便來實驗室看看嘛?】
十分鐘之后。
【宋央:付嘉澍說你沒在宿舍,你是還在家沒回來嗎?】
【付嘉澍:宋央找你。】
又十分鐘。
【宋央:阿旸,問題我已經解決了,放心吧。】
……
薛司旸點開和宋央的對話框,簡單回復一個“ok”就不再說話,又一個電話給付嘉澍撥了過去。
那頭的人正在打游戲,所以剛接通的時候先聽見的是幾句國粹c語言。
等了半分鐘,終于聽見他一聲正常的問候:“今天回來嗎?”
吃飯的時候裴嵐堅持讓他住一晚再回去,這會兒看了看墻上的鐘也已經快要八點半了,薛司旸說今天恐怕是不行,那頭的人“嗯”了聲。
夜不歸宿這事兒還不至于能讓他特意打個電話過來講,付嘉澍明明心里明鏡似的也還要故意揶揄他:“打電話就是為了說這個?”
被打趣之后薛司旸也沒掖著藏著:“我要在學校外面租個房子,你人脈多幫忙問問看。”
“有要求嗎?”付嘉澍懶懶應著,“硬件軟件什么的。”
薛司旸想了下:“干凈衛生,兩居室,離學校近就行。”
沒提價錢就是無所謂開銷,他不缺錢。
付嘉澍哼笑一聲,抓住另外一個重點:“你一個人租什么兩居室,是在邀請我嗎?”
“神經病。”
薛司旸直接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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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女士逛街回來得晚來不及做飯,就從外頭隨便打包了個菜:“有蔬菜有肉,湊合吃吧。”
所謂蔬菜就是孟迎口中最討厭而在她媽媽口中能明目的胡蘿卜絲,所謂的肉就是用筷子扒拉來扒拉去也只能勉強夾起一丁點兒的渣。
孟迎蔫了:“這怎么吃啊?”
馬昭儀瞪她:“不吃你就餓著。”
孟迎早就過了青春期那會兒事事都要和爸媽一爭高下的心氣兒,但往嘴里扒拉著飯的時候難免會想,如果此刻薛司旸在這兒,她媽早就恨不能三菜一湯的各種投喂了。
但轉念又覺得還是算了,他自家的事兒都拎不清呢。
飯桌上過于安靜,電視機里放的某片段講得是萌寵,孟迎隨口挑了個話題,結果沒幾句話就又被馬昭儀給堵死了。
孟迎:“要不養只貓吧,我不在家也能陪陪你們,還不用帶著去遛彎兒。”
馬昭儀:“我養你一個都費勁,還要再弄個祖宗回來?我是吃飽了撐的嗎?”
孟迎:“……”是她吃飽了撐的,非要和馬女士交流。
晚上回學校是孟迎她爸開車給送回去的,路途上孟爸話茬兒不斷,一扭頭見女兒興致缺缺,知道原因也從不在背后說老婆一句不好,千言萬語都是那句:“仙仙啊,你媽媽沒有別的意思的。”
孟迎知道她媽媽愛她,可抑制不了的暴脾氣卻也在不經意間地傷害著。
到了學校沒先回宿舍,而是去柵欄處領了份外賣。
等上樓推開宿舍門,室友們正在斗地主。三個姑娘四仰八叉什么樣子的都有,阿綏正對著門,第一個看到了孟迎:“回來了。”
又看到她手里熟悉的深紅色紙袋上寫著xx鴨脖,大刀金馬地將手里剛摸好排好的一溜紙牌直接就甩在了桌子上:“快快快清場,干飯了。”
三盒鴨脖鴨頭鴨鎖骨不夠分的,孟迎說自己減肥就沒吃,重新洗牌的同時也不忘記聽室友講八卦。
四個人斗地主幾乎就只有單牌或者中間總缺一個數的順子,想來想去最后決定打雙升。
阿綏話最多,像只瓜田里的猹上躥下跳。
從學校表白墻上一個學姐發的曝光渣男的小作文,到某某學院正在招新勤工儉學崗位,又到這一個星期之內探索到的不踩雷的小吃街店鋪……
也不知道是誰最先開啟了吐苦水模式,四個人仿佛得到了共鳴,誓要把‘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句話發揮到淋漓盡致。
對比之下,孟迎又覺得自己還算是幸福的。
共居生活的約定俗成之一:最后一個上床的人要負責熄燈。
孟迎上完廁所洗完澡摁了開關,憑借著室友們還在玩手機時發出的微弱燈光爬到了自己的床上,從被子里摸出了手機,下意識打開了和薛司旸的聊天界面。
下午找他時他不讓進家門,只一臉自嘲卻又努力撇清難受的模樣:“你信嗎,我爸那么大男子主義的人居然正在廚房做飯,因為薛沭要過生日了。”
身在一個幾乎沒有了自己生活痕跡的家里,連情緒都不在一個頻率上。
他們的熱鬧與他無關。
二十歲的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喜歡熱鬧和叛逆。
而二十一歲的薛司旸,一個人嘗遍了孤獨。
她不忍,也心疼。
接到送餐電話的時候,薛司旸已經躺下了。
再三確認了配送人的姓名還沒等到人下樓來取,外賣小哥把東西放在了樓下的長椅上,奔赴下一場山海。
燈光綽約,籠住包裝精致的紙袋。
睡覺前,孟迎收到了薛司旸拍來的照片。
畫面里,昏黃的路燈下,食盒里的皮蛋瘦肉粥仿佛還熱氣騰騰。
白粥黏糯,瘦肉鮮香,翠綠色的小蔥段間隔點綴在上面。
堪稱色香味俱全。
【薛狗:謝謝你的宵夜,很好吃。】
稱不上走心的夸贊,卻能讓孟迎全身心在這一刻都得到了放松,某種虛榮的滿足感充滿整個體腔。
想安慰的話太多;想表達的感情卻又不好說。
想了想,編輯一條消息過去。
【孟迎:沒關系的哥哥,會不開心,也會孤獨寂寞,但吃吃喝喝吹吹風,一切就都會過去的。】
【孟迎:今天的不開心就止于此吧,明天依舊光芒萬丈啊寶貝jpg】
盯著屏幕里對方發過來的海綿寶寶表情包,薛司旸難掩眼里的溫柔笑意。
隔空回應著她答案,聲音散在晚風里。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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