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話說得是輕巧,但陸懷霄沒有道理陪著齊溪月繼續演下去。
混沌的大腦想到這一點,她呆愣愣回望陸懷霄,拽了一下他的袖口。
“我本以為今日就能得到爹娘向我道一句不是,只是如今再看,只怕是還要等上一段時日。我可以多給你一些銀兩,你可以陪我繼續做戲嗎?”
姑娘家聲色柔軟,含著一絲祈求。
她有很多事情不知道,陸懷霄卻是知道的。齊太傅已經知曉他就是陸懷霄,那么就不會對齊溪月存有愧疚之心,只覺得齊溪月是在鬧脾氣罷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哪里還等得到齊太傅向齊溪月道上一聲不是。
若是要繼續做戲,那只怕是等不到這場戲落幕的時候了。
可耳邊一響起齊溪月的聲音,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就說不出口,陸懷霄心底暗嘆,對她妥協:“銀兩就免了,我陪你。”
“真的?”
齊溪月醉了酒沒什么分寸,一高興就挽上了陸懷霄的胳膊,輕薄的衣料相互摩擦,帶著彼此的溫度,若有若無,又燙人心扉。
也不知第一次觸碰了,但陸懷霄不知怎的就感覺這次是不一樣的,白紗下的耳根紅了一片,想把手臂抽出來,又下不了這個決心。
“嗯,真的。”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好在齊溪月現下反應遲鈍,什么也沒有察覺到,還對他笑嘻嘻的,“那你可真是個絕頂的大好人。”
“這就是好人了?”
“當然不只今日這一件事。”
她呵呵笑了兩聲,在醉意的促使下把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如我大婚那日,你本可以當中拒絕我,可你因顧及我的名聲而選擇配合我。又如昨日,面對我爹的怒斥,你大可以全盤托出,可你也沒有。而且你還愿意陪我來酒樓,給我買冰糖葫蘆,帶我看到了不一樣的京城。”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來,除卻砰砰作響的心跳。
甜滋滋的情愫在心中悄然萌發,陸懷霄抬手撫上難以平靜的心胸,似是呢喃:“原來我在你眼里有這么好嗎?”
“對啊,我覺得你特別好,所以你以后也一定要過得很好才行。”
“嗯,我會的。”他遲疑了一瞬,才答道。
過得好算不得什么難事,只要他做回陸小將軍,他過得必然比絕大多數人要好得多,可那時候的齊溪月應當是不會再認為他好了。
陰云倏地籠罩下來,心跳變得滯澀,每一次跳動都泛著苦澀。
齊溪月依然是什么也沒察覺到,自顧自地嘀嘀咕咕,直到回了宅子,才嚷嚷著困了,要回屋里睡覺。
一覺睡到了傍晚,她被院里的嘈雜聲吵醒。
這次桃花釀喝得不多,睡醒也就酒醒了,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開了房門,正見思雨號令著一群仆役搬著好幾個大箱子。
“這是干什么?”她問道。
“是大人差人送過來的銀兩,還有些衣裳和珠寶。”
聽到大人二字,齊溪月不免一怔,實在是不明白齊太傅此舉究竟為何,思忖半晌,道:“那就都收進庫房好了。”
見仆役們搬著箱子往庫房去,她忽地又叫住了他們,“等等,送半箱銀兩放到蕭淮屋里。”
“你說什么?”
恰好蕭淮也出了屋子,待他將齊溪月的話與眼前的這些大箱子聯系起來,也就什么都明白了,“這都是齊太傅送來的?”
“是啊,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連送我離府都不愿,卻要給我送這些東西來。”
說著,她睜大了眸子,“他不會是要與我斷絕關系,而這最后一筆錢財就是對我最后的仁慈?”
今日說書都沒聽完,倒是跟著劉老二學會了這些夸張的說法。
陸懷霄忍俊不禁,“你怎會這么想?”
“不這么想還能怎么想?爹若是想要我回去,必然是想方設法斷了我的錢財,讓我走投無路只能回去。”
“也許齊太傅只是想讓你獨自在外也能過得好些。”
陸懷霄試圖讓她這么去考慮,但齊溪月就是不往這方面想,反倒是把他當傻子看,“那你說,他今日為何不送我離府?”
這一下,他是真回答不上來,只能認領了傻子這個稱號。
大小姐不欲與傻子計較這些,又沖著思雨說,“快把銀兩送蕭淮屋子里去。”
“是,小姐。”
思雨指了個仆役,讓他把銀兩搬進去。
陸懷霄正要開口說些什么,齊溪月見狀立即截住話頭,“你可別再說什么不要的話了,我樂意給,你必須受著。”
“那多謝。”
大小姐驕橫起來,陸懷霄便也不再推辭,省得還要惹齊溪月不高興。反正銀兩就在那放著,他不動就是了。
要說唯一的顧慮,那就是大小姐在花錢這方面似乎沒什么節制,他又沒法把自己的錢拿出來給齊溪月,再這么坐吃山空下去,錢財怕是不夠用。
難不成還真要靠著齊太傅接濟?
不論齊溪月如何,至少陸懷霄有自個兒的傲骨,斷然不可接受,回了房便就這個問題思慮良久,終是有了決策。
-
入了夏,悶熱的天氣實在難熬。
齊溪月不再喜歡坐在院子里曬太陽,只愿在屋子里乘涼,恍惚間好像又過上了曾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可如今又有不同,她活得更加自由,生活中也多了一個讓她等待的人。
“蕭淮怎么還不回來?”
她收起手頭的閑書,百無聊賴看著靜悄悄的院子,用晚膳的時候都過去了,也還是不見陸懷霄的身影。
近日來他一直早出晚歸,這時候沒回來也是常態。
思雨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也不想齊溪月為了等他而餓肚子,問道:“今日怕是又要很晚才回來了,小姐不如先用膳?”
肚子應聲叫了一下,齊溪月猶豫了一瞬,不想一個人吃,便搖頭,“不必,還是等他回來一起吃罷。”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又等了兩柱香的時候,這才等到了陸懷霄回來。
齊溪月從不過問他的私事,只是看他近日繁忙,便迎上前去,“今日可有勞累?有什么想吃的,我差思雨去準備。”
乍一看,她竟真有些像等待夫君歸家的賢惠婦人。
陸懷霄被這想法一驚,隨即就想到了前些時日陸將軍夫婦對他說的話,想要他將齊溪月帶回將軍府。
那時他還覺著不可能也沒必要,如今,自己似乎也有這念想了。
只是……
他仍是無法想象齊溪月知曉了一切會是何種態度,最初他都沒有像齊溪月坦白的勇氣,現如今就更是不敢冒這風險了,只希望現在這恬淡的日子能過得再久一些。
喉結滑動了一下,他垂下眼簾,沒回話,拿出了一串銅板交給齊溪月。
“你這是……出去掙錢了?”齊溪月沒接。
陸懷霄索性直接把銅板塞進了她手心,低聲應了一下,道:“雖說是少了些,但也是錢財,你收著吧。”
頓了頓,他又補上一句:“日后不必再給我銀兩了,我自己能掙錢。”
齊溪月原先不知陸懷霄整日都在忙些什么,現在想來估計都是在想法子掙錢呢。
他現下不愁吃喝,仍心系賺錢養家,相比之下,齊溪月還在隨心所以地過活,根本還是個不懂生活艱苦的大小姐。
她不禁望向庫房,離家出走這么久以來,她頭一次考慮到這些錢財是否能夠支撐到她回太傅府。若是不能,她又該如何是好啊……
“我會好生收著的,你在外也別太辛苦,這些日應當累壞了吧?”姑娘家的臉上染上一層愁緒,仔細將銅板收了起來。
陸懷霄一看便知她在想些什么,不出意外的話,經今日這一遭,他的決策是起了效用。
總歸他也不是真的乞丐,無論想還是不想,都不可能日日同齊溪月待在一起,正好可以借著出去掙錢的由頭處理他自己的事情。
思及此處,他道:“不累,只是以后我白日里都不在家,你若是想出去游玩,便只能讓思雨陪著,切記在外要注意安全。”
“那你還真是個上進的。”
齊溪月小聲嘟囔了一句,余光見思雨端著飯菜上了桌,頓時覺著饑餓難忍,撲到桌前大快朵頤,絲毫不顧大小姐的身份,吃起飯來都有了一種別樣的滿足。
飯后,他們回了各自的屋子。
齊溪月坐于梳妝臺前對著銅鏡取下發髻上的白玉發簪,滿頭青絲如瀑垂下,將眉眼襯得更加柔和。
思雨于她身后為她梳著長發,不時便看一眼她的側臉,只見氣色紅潤、膚如凝脂,不禁感嘆道:“這些時日總覺得小姐比以往要更美了些。”
“是嗎?”
聽到贊美,齊溪月勾起唇角,舒心一笑,道:“大抵是過得不錯,心情也好,看上去就要好上一些。”
說著,她又想起了日益減少的嫁妝與陸懷霄交給她的銅板,笑意未減半分,卻透出了一絲苦意,“若是能一直這么過下去倒也不錯,只是嫁妝總有用完的一天,蕭淮怕是也不見得愿意同我這么過下去。”
“嘶——”
長發忽地被思雨拉到,齊溪月痛呼一聲,柳眉微微擰起,“怎么了?”
“是奴大意,扯到小姐頭發了,奴知錯了。”
思雨連忙認錯,小心翼翼理順了齊溪月的頭發,掙扎許久還是選擇問出了口,“小姐莫不是,打算與蕭淮過下去,不回太傅府了?”
屋里突然就靜了下來,靜到針落在地面上都能聽到的地步。
這樣的安靜持續了一會兒,齊溪月僵直著脊背,說:“我沒有,我要回去的,早晚要回去的。”
思雨松了口氣,整個人都輕松了,“那就好,蕭淮雖說人是不錯,可終究是乞丐出身,小姐是萬萬不可這般與他過下去的。”
說得也是事實,只不過齊溪月怎么聽就不順耳。
她低眸撥弄著衣袖,道:“乞丐出身又如何?至少在我看來,他比那陸小將軍要好上千倍萬倍。日后莫要再說他的不是,下去吧,我要睡了。”
思雨怔怔放下木梳,聽得出齊溪月是動了些火氣的。
“是,小姐。”
她靜靜離開,走了一段距離后,發覺齊溪月似乎對陸懷霄維護得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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