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五章 讓她折騰
建明帝沉默了許久。
“肅國公多大了?”
綠春躬身:“七十有五!
“他是三朝老臣,朕實在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幫著大兄,殘害朕的子嗣!
這個話,就是不相信二皇子牽涉其中了?
綠春輕輕喟嘆,低聲道:“大約是當(dāng)年,看著那一位長大,心中過于念舊了罷……”
建明帝再度陷入沉默,許久,搖頭:“這個動機(jī)不充分。綠春,你仔細(xì)查查肅國公的底。包括他的妻子,夭折的那個神童兒子,還有手下的將領(lǐng)幕僚。這是皇祖父手里使出來的老臣,朕不能不弄明白就辦了他!
綠春垂眸稱是。
“不是已經(jīng)很久不上朝了么?眼看著過年,讓太子過去探望一下他的這位太子少保,送些年禮去。順便,送些宮里的吃食。”建明帝漫不經(jīng)心地吩咐。
綠春聽懂了這個話,心中一跳,再答一聲是,就要退下。
“沈凈之自己去的大慈恩寺?”建明帝忽然轉(zhuǎn)了方向。
綠春情不自禁露出一個微笑來:“是,起頭兒看著像是去罵街的。結(jié)果怒氣沖沖進(jìn)去,瞅見一院子小沙彌,大約明白了過來,就沒說話。后來那位自己繃不住先開口,就被凈之小姐挖苦了幾句……”
正待要滔滔不絕地往下說,建明帝打斷道:“信言不知道?”
“不知道。羅氏病了,沈?qū)W士當(dāng)時正陪著看大夫。聽說之后立即讓北渚跑了一趟,把凈之小姐叫回去了。”綠春老老實實地說。
建明帝抬頭看他:“沈凈之回去挨罰沒有?”
綠春抱著尾縮了縮肩:“沈?qū)W士什么時候舍得罰過凈之小姐……”
建明帝默然頷首,手指輕輕地在桌案上敲了敲,過了一會兒,方道:“找個人,催一催秦倚桐,讓他趕緊把豫章的案子審了!
綠春莫名其妙地看著建明帝:“沈氏蘇姓案都不審,這個案子……不急吧?”
建明帝板著臉白了他一眼:“朕要找個由頭讓信言進(jìn)宮,他在外頭,沈凈之折騰不起來;他自己也危險。”
綠春沒聽懂,眨眼。
但這并不妨礙他把事情都辦了。
果然,第二天,秦倚桐開始傳羅氏的陪嫁管媽媽去問話。
羅氏當(dāng)天便沒吃飯。
沈濯急了,連朱碧堂的門都不出,衣不解帶地寬慰服侍母親。
沈信言再也不顧皇帝暗示的禁足令,出門奔走。
刑部是秦家的天下,可秦倚桐卻已經(jīng)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最好的朋友是邵舜華,邵舜華乃是周謇的妹夫。
沈信言第一張?zhí)舆f進(jìn)了大長公主府。
但那帖子卻如泥牛入海,沒有任何回音。
退而求其次,沈信言托了他們家致仕的老尚書蒲備,繞著彎兒去求見竺相。
可竺相看他不順眼了大半輩子,這種事上,幸災(zāi)樂禍還來不及,又怎會施以援手?
這個時候,再不樂意,沈信言也只好去求助宋相。
可宋相恰好不在家,在部里。
卞氏一聽是沈信言,一下子想起來被送去歸海庵的長女。親自奔到二門前,連哭帶罵,把沈信言說成了天下第一忘恩負(fù)義、欺師滅祖之徒,將他趕了出來。
竟因此就算是跟宋家正式撕破了臉!
沒奈何,沈信言收拾了心情,親自登門去見秦倚桐。
秦府這幾天亂糟糟的。
因為秦辭剛剛被綁了手腳塞了嘴扔在馬車?yán)锼碗x了京城。莊氏傷心,病倒了。秦睦一想到胞姐出人意料的愚蠢,就不想在家呆著。秦倚桐偏還接到了不明身份的許多人的暗示,讓他趕緊把豫章案審了。
可二皇子明明當(dāng)面吩咐,此案不急……
秦倚桐猶豫著,稍稍試探,叫了羅氏的陪嫁管媽媽來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便放了回去,只令她不可離開京城。
接著,門房來報:“代戶部尚書沈?qū)W士請見!
躺在床上默默流淚的莊氏一聽,騰地坐了起來,咬牙切齒:“他來干什么?看我們家的笑話?還是來求情?!把他給我趕走!”
秦倚桐原本進(jìn)來是安撫妻子的,一聽這話,皺起了眉,沒呵斥莊氏,卻吩咐管家:“往后外院的事情不要當(dāng)著夫人的面說。她拎不清。”
莊氏如遭雷擊。
下了結(jié)論,秦倚桐不再理睬面紅耳赤的妻子,轉(zhuǎn)身出去,命人:“請沈?qū)W士書房喝茶。我換件衣服,即刻便來!
建明帝一朝,先寵宋望之,后寵沈信言。不說是言聽計從,但寬縱之心,路人皆知。偏這兩個人,又有才干,又有分寸。即便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二人在結(jié)黨,卻毫無證據(jù)指責(zé)他們營私。
所以這十幾年來,從打頭兒的竺相開始,文臣一列,就沒有看著這師徒二人順眼的。
尤其是沈信言。
在外人眼里看來,便是天大的事情,但凡落在沈信言身上,建明帝也不過就是責(zé)備一句:“信言,不要太迂執(zhí)!本湍苓^去了!
同是四十歲上下的盛年,前有趙慎、穆躍,后有秦倚桐,都百般地想找機(jī)會殺一殺沈信言的傲氣。
可是,沈信言從來沒有給過任何人任何機(jī)會。
除了這一次。
秦倚桐下意識地?fù)Q衣服換得慢慢吞吞、磨磨蹭蹭。再三照著穿衣大鏡,覺得自己身上又矜貴又儒雅、又瀟灑又親切了,才雙手負(fù)后踱步去了外書房。
沈信言一身家常茶白舊衣,右衽大袖,灰色兔毛大氅,頭上沒有戴冠,僅用茶白發(fā)帶綁了道髻,坐在秦家的書房發(fā)呆。
一杯茶放在旁邊的案幾上,已經(jīng)冰涼,他一口未動。
房門輕響,秦倚桐笑瞇瞇地出聲:“沈兄可是一向少見。”
沈信言忙起身,擠了一絲笑容出來,拱手問好:“秦兄,打擾了。”
“別客氣,坐。”秦倚桐心中得意,主人、上位者、被求懇者的架子,端得足足的。
沈信言有些拘謹(jǐn)?shù)刈拢p手撐在膝蓋上,躊躇片刻,剛要開口,卻被一直觀察他的秦倚桐搶先說道:“不知沈兄今日前來……”
外頭忽然有人叩門:“老爺,圣旨到!快請接旨!”
圣旨?!
秦倚桐看了沈信言一眼,滿腹狐疑。
沈信言后退半步,尷尬一笑:“某來得不是時候了。”
中使特有的尖細(xì)聲音在外頭響起:“代戶部尚書、集賢殿大學(xué)士,沈信言,陛下口諭!”
秦倚桐全身都僵了,臉色發(fā)青。
沈信言眉宇間少見地顯了焦躁,深呼吸,狠咬牙,沉聲回應(yīng):“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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