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計劃
僅僅以后世歷史,熊荊所知的繁華之地不過是大阪、京都、東京等數地。沈尹尚帶人測繪的三島地圖并不準確,即便準確,多岬多灣的三島海岸,也很難找到東京灣的位置。能找到的只有大阪,它就在內海的最東端。至于京都在何處,熊荊從不清楚。
孫余與屈淦見大王目光落在內海最東,不由連連點頭。這正是他們選定的地方。農業最好是平原,平原沒有那最少也要是緩坡,是以但凡看到山嶺起伏之地,他們連岸都不登。
兩人環方丈島一周,平原、緩地只有三處:其一是熊荊目光落下之處,其二是目光落下之處的東面海灣,其三是目光落下之處東面海灣的東面海灣的東面海灣的東面海灣。東面海灣是伊勢灣,伊勢灣東面是駿河灣,駿河灣東面是相模灣、相模灣再東面是東京灣。
總而言之,島上較為大一些的平緩之地就是這三處。中原大地不提,即便巴蜀、舊郢這樣的平原相比于三島也是天賜之地。東京灣的關東平原不及舊郢平原的三分之一,這本是最好的遷居之處,但是孫余等人看出這塊平原絕非宜居之地,這是水澤之地。
水澤之地如果不治水,那是不可能變成良田的。位于關東平原南面的東京古時稱為江戶,江戶開發是晚近的事情,十六世紀末期,德川家康才將統治中心遷往江戶。江戶城市規模擴大以后,德川幕府才著手治理利根川等河流的泛濫,關東平原才真正發展起來。楚人遷徙不是去治水的,這個地方雖是平原,能不去就不去。
伊勢灣的濃尾平原雖然不是水澤之地,卻是海澤之地。尤其是平原南面,很多地方居然在海平面以下。洪水也好,海水也罷,只要是水,便容易積蓄。除了面積更小,這地方很像楚國的江東,江東也是海澤之地,平坦是平坦,大水一來什么都要淹沒。
最好的地方就是熊荊目光落下之處,這里雖然是一個潟湖,但潟湖北面和東面有兩塊不大的盆地(京都盆地以及奈良盆地),盆地長近八十里,寬有四十里。開墾為田畝,一個大概有兩百五十萬小畝,兩個則是五百萬小畝。
北面(京都)盆地再北面一些,是三島上最大的淡水湖(琵琶湖),此湖湖水流入西南的海灣(著名的淀川河),湖的東南又有一塊盆地(近江盆地)。這塊盆地算上南面的一些緩坡,面積幾乎與西側·兩塊盆地面積相當,估計也有五百萬小畝。
一千萬小畝耕地自然不能輪作,一年兩收,以最低的畝產也有三石,即三千萬石。庶民每年食粟十八石,三千萬石可養活一百六十六萬人。
僅三塊盆地當然不能安置全部人口,這時候只能往東安置于南北山脈(鈴鹿山脈)以東的海澤平原(濃尾平原)。海澤平原雖是海澤之地,南面不能開墾,可北面沒有南面這么低洼,勉強開墾,以東洲之谷的產量還是能養活人丁的。
最重要的是海澤平原的面積比西面三塊盆地要大得多,西面三塊盆地加起來也不過一千萬小畝,海澤平原全部開墾,面積肯定要超過前者,三百萬人居于此是可行的。如果人口再多,比如還有兩三百萬人,除了見縫插針,也只能遷往那塊水澤(關東)平原一邊耕作一邊治水了;如果只是幾十萬人,那就安置在盆地西面的內海北岸。
三個多月時間,兩艘朱雀級飛剪分頭行動,孫余和屈淦粗略探查后商量的安置計劃就是這樣。也幸虧方丈島是一座狹長島嶼,不然這樣繞一圈看到平原就登岸、看到山嶺就不登岸的探查方式肯定會錯過內陸深處的平原。
熊荊是這樣慶幸的,孫余和屈淦沒覺得絲毫慶幸,他們有他們自己的一套辦法,島上的精華之地絕無遺漏。整個安置計劃稟告后,孫余再道:“此兩地雖可居三百萬人,然未算絲麻桑蠶之地。故臣以為,此兩地居兩百人可也,三百萬人當遷于水澤之原。”
“可!毙芮G下意識的答應,他不好說遷徙三百萬人肯定是不可能的。
“四月所遷之人,一半遷于蓬萊之北,一半遷于內海之東。”孫余道!叭f人于此可先種東洲之谷,以弗要馬耕種事半功倍,當年或得三百萬石糧秣!
孫余是按四月遷徙六十萬計算的,熊荊不得不提醒他道:“六十萬多矣。四十萬,或二十萬!
“那便二十萬人于蓬萊,二十萬人于內海!睂O余只能跟著熊荊糾正!盎蚩傻脙砂偃f石,加之內海一季所種……”
“工匠有十萬,彼等需修碼頭、建城邑,筑工坊,不事莊稼!毙芮G再度提醒!巴跬ⅰ①F人等又十萬,彼等也不事莊稼!
“敢問大王四月遷人幾何,其中農人又幾何?”孫余索性反問熊荊,他不知具體計劃。
“造府需先遷,機器、礦料、水泥、鉅筋極多。王廷又有諸多寶器,此或需十萬噸舟楫!毙芮G回想大司馬府剛剛送來的第一批遷徙計劃,再度相告。“以二十萬人計,一年需粟五萬噸,粟米輕也,五萬噸當占七、八萬噸噸位,剩余十數萬噸舟楫……”
“十萬工匠之外,余者皆貴人?”孫余吃驚問道,他沒想到第一批遷徙的除了工匠全是貴人。
“非也。貴人不及一萬,余下皆各師將卒之子嗣!贝笏抉R府制定的詳細計劃中,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每一批都有安排,計劃與公之于眾的那個計劃完全不同。
“可彼等不能耕種啊!睂O余本以為工匠之外全是貴人,聽聞剩下的人絕大部分是將率子嗣,頓時舒了口氣。他就怕遷徙的全是貴人,還有貴人的門客、奴仆,以及這些人的家眷。
“確實不能耕種,故而……”熊荊有些苦惱。“十月再遷時,還需再輸粟二十萬噸。余二十萬噸舟楫運人,只可遷四十萬人。四十萬人二十萬為男女童子,六萬貴人、四萬工匠,十萬農人!
二十萬人一年需食五萬噸粟(約三百六十萬石),兩次一共運去二十五萬噸粟,這是六十萬人兩年的口糧。聽聞這樣的遷徙計劃,三個人目瞪口呆。六十萬人中,只有十萬農人,其余五十人不事耕種,不事耕種的結果就是粟米擠占了三十萬噸的舟楫噸位。
“城邑、工場便難道不能晚數年再筑?”屈淦道!笆當等f工匠先伐木辟荒!
“童子一月僅食一石,四十萬童子一年乃四百八十萬石、六萬余噸,兩年也不過十三萬噸!睂O余也道!岸迦f噸粟多矣!”
“若明年楚國便亡,若之何?”熊荊反問。激動的三人像被澆了一桶冰水,張著嘴全說不出話。
良久沈尹尚才道:“既然時日僅有一年,舟楫為何只遷兩次?”
“海舟航行需風,戰舟、大舫、漁舟不避風浪,路途四千里,童子劃槳力弱,返時欋手不過三、四十人,往返許幾日?”熊荊起了個頭便不想再言。他還反問沈尹尚:“你為何不知?”
沈尹尚的問題大司馬府和熊荊討論過無數次。海舟之外,其余舟楫劃過去后,還要有欋手把舟楫劃回來。一艘大翼戰舟幾十名欋手確實能劃回來,但這要多久?去時如果是五節,一天劃行八個時辰,一千五百公里則需要十四天;返回時只有三、四十名欋手,航速僅三節,一天劃行九個時辰,則需要二十一天。
這僅僅是路程,抵達目的地返航前還要適當休息,沒有四、五十天時間肯定不能往返。三、四月作為第一次遷徙時間窗口,九、十月為第二次遷徙時間窗口,一年也就只能遷徙兩次。
“戰舟、大舫、漁舟沿岸而行,何懼風浪?”沈尹尚知道海上的情況,不說話,屈淦還是相問。
熊荊沒有回答他,沈尹尚道:“大敖所言乃直航四千里,往返需四、五十日,然直航畏風浪。若是沿岸而行,便不是四千里,而是五、六千里,一次往返需七、八十日不止。朝鮮之西岸,冬日數月潮起潮落,甚是兇險;夏日之東海,五月至九月又常有颶風……”
沈尹尚用自己所學解釋為何一年只能遷徙兩次,極力思索下他顯得心不在焉。
“舟楫如此,海舟雖不畏風浪,但又受制于季風,季風不至便不可揚帆……”
一年只能遷徙兩次,兩次只能遷徙六十萬人,沈尹尚越說越心驚。難怪要輸運二十五萬噸粟糧、難怪遷徙的絕大部分是童子,看來大王和大司馬府認定楚國只有一年的遷徙時間。
聽出他的聲音開始變調,孫余和屈淦也臉露苦澀——他們為了數百萬人前去探查,可真正遷徙的人卻只有六十萬人。熊荊安慰道:“若大壑可用,東北季風時,海舟三十幾日可往返一次。下月,今年屈夕、今年援夕,明年刑夷、明年夏夷,五個月可輸運四次。六萬多噸海舟,一次運十二、三萬人,也有五十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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