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登岸2
情況瞬間急促起來，除了最前方護(hù)衛(wèi)舟隊的大翼外，其余戰(zhàn)舟一艘接一艘的迅右轉(zhuǎn)，沖向鴻溝東側(cè)的淺岸。戰(zhàn)舟剛剛停穩(wěn)，甲板上的甲士便不等舟艏的木梯下放，直接跳進(jìn)齊腰深的溝水里，霎那間，右岸鴻溝水浪花四濺，好似沸騰。
舟師一進(jìn)入魏境烽火便燃起，可惜烽火不是飛訊，無法告之來襲的楚國舟楫?dāng)?shù)目，且之前每日都有烽火警報。好在秦魏兩軍的偵騎遍布鴻溝阻塞處以南百余里，如此才知楚軍幾百艘舟楫正航向大梁，分布浮橋左右岸的秦魏兩軍列陣，等待楚軍舟師登岸。
兵法有云，半渡而擊之。右岸早就列陣以待的秦軍踏著鼓聲不斷前進(jìn)，只是他們無法確定舟師是登岸還是要拉開沉在鴻溝里的舟楫，故而在舟師甲士登岸之際，他們只行進(jìn)到登6區(qū)域的前半段。眼見楚軍甲士好似潮水般涌上岸，不得不停止前進(jìn)的腳步猛撲過去。
為了迅列出陣勢，項燕沒有像淮水之戰(zhàn)那般選一兩個突破點，而是全軍一同登6。大翼戰(zhàn)舟上雖有荊弩，舟師雖有投石機，但平攤在長達(dá)十五里的登6區(qū)域上，根本不能阻止撲過來的秦軍。此時后排甲士還在緊張的著甲，岸上只有最先著甲的三排甲士，倉促列成的單薄陣列看得諸將無比揪心。
“不需著甲、登岸！不需著甲，登岸。”戰(zhàn)場上雜亂聲一片，卒長、偏長、譽士的聲音完全被敵我雙方的鼓聲、吶喊聲覆蓋。陳師大翼上的譽士陳鴻急得幾乎瘋，他不再喊叫，而是抓住士卒后直接推他們下甲板。
“不需著甲，登岸！”連續(xù)扔下去幾個人，陳鴻才再次大喊起來。這時候舟上士卒都懂了，戰(zhàn)情無比緊急，已經(jīng)沒有時間著甲，聞聲紛紛跳水登岸。
“登岸、登岸。”陳勝身子不自覺的抖了一下，他目光還在看著那些甲衣，腳步則不由自主跟著諸人跳下了水，在齊腰深的溝水里奔行幾步后，他現(xiàn)自己的履不見了，只能像越人那般跣足上岸，值得高興的是他不再是列于后排，而是列在第四排。
“箭！敵箭……”立于軍陣最前的卒長見秦軍隊列飛出一片弩箭，當(dāng)即大喊敵箭。前三行甲士不待他喊就把鐵胄上的面具拉下，后排矛手則貼身站立在他們身后，靠著他們的身軀擋箭，再后面一些還未列陣的矛手奔跑之際根本就沒有聽到卒長的喊聲，也沒有看見秦軍陣前的臂弩手放箭，待箭矢飛來再作反應(yīng)已經(jīng)晚了，頓時被射到一片。
‘當(dāng)、當(dāng)……’箭矢擊打在前排甲士的盔甲上，也敲擊在陳勝戴著新式鐵胄上。此時的他雖然還在喘息，可心里突然生出一陣溫暖：他有個鐵胄。
“箭！敵箭！”卒長再度高喊，這次矛手們?nèi)悸犚娏耍瑳]有盔甲的他們立即奔至陣后，跽坐以躲避秦人的弩箭。卒中的弓手也插箭在地，對準(zhǔn)五十步外的秦軍連連箭。
“殺——！”臂弩只射了兩輪，第二輪射完戎車上的秦軍校尉忽然現(xiàn)射箭只會讓敵人有更多的時間列陣，于是取消第三輪射擊，命令士卒直沖上來。
“殺——！！”秦軍直沖而來，矛卒卒長見此出更爆裂的呼喊，命令前排矛手前沖。
以三排矛手沖擊敵陣是楚軍矛陣的基礎(chǔ)戰(zhàn)術(shù)，只是作戰(zhàn)條例上還要求矛陣沖擊前必須先試探敵人隊列的虛實，通過誘敵、小規(guī)模陣戰(zhàn)破壞敵軍的隊列。現(xiàn)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有的只是刃對刃的對刺、血與血的激蕩，
‘啪、啪、啪——！’先是一陣密集的木柲拍擊聲，然后甲士才猛撞在一起。前排秦卒手上再也不是短戈，而是兩丈長的酋矛，他們身上再也不是皮甲，而是精心編制的石甲。夷矛捅在石甲上，石屑橫飛，有一些竟然沒捅進(jìn)去。而酋矛未及身便被楚軍甲士高舉的夷矛拍了下去，靠著石甲保護(hù)，沒有刺死的秦卒再捅，也不過捅在鉅甲上。
這時候見血的夷矛已從秦卒的身體里抽出，對準(zhǔn)敵人再捅。夷矛比酋矛長四尺，鉅甲的防護(hù)好于秦軍身上的石甲，只是秦軍縱深有二十排，楚軍前沖的甲士只有三排，兵甲確實占優(yōu)，可這三排甲士被秦軍士卒擠得連連后退。
‘咚咚咚咚……’秦軍的建鼓這時敲打更為急促，鼓聲激起的聲浪鋪天蓋地，將鴻溝與渙水切割出來的三角形土地上的十三萬甲士盡數(shù)吞沒。注視著整個戰(zhàn)場的項燕瞳孔猛然收縮，他看到了秦軍的戎車。這些戎車曾出現(xiàn)在清水之戰(zhàn)，它們沖擊過楚軍的左翼，現(xiàn)在，它們又要沖擊著楚軍緩緩包抄的右翼。
“上將軍！”彭宗也看到了秦軍的戎車。因為距離的原因，秦軍只來得及攻擊楚國的左翼和部分中軍，右翼得以從容登岸，此時正對秦軍軍陣進(jìn)行迂回，一旦迂回完成，秦軍必敗。
“不必驚慌。”戎車兩排，每排大約有兩百多輛。車上五彩羽旌在秋風(fēng)下上下晃悠著，好似項燕此刻的心。“右軍是精卒，精卒懂得如何對付戎車。”
“大王，看。”熊荊這時候已經(jīng)登岸，可惜騎士的戰(zhàn)馬還沒有從戰(zhàn)舟上下來，眾騎士中只有他騎在不服身上，項、媯景等人眼巴巴看著。他們也看到了秦軍蓄勢待的戎車。
“戎車！”熊荊看到了秦軍的戎車，他胯下的不服正不斷抖動，馬蹄抬起又落下。
“戎車欲沖我！”媯景聽說過清水之戰(zhàn)被秦軍戎車沖的七零八落的魯?shù)厥孔洌幻庥行⿹?dān)心。
“戰(zhàn)馬？戰(zhàn)馬何在？！”熊荊也急了，他回望去，卻見那幾艘裝馬的大翼亂成一團(tuán)，只有少數(shù)幾匹戰(zhàn)馬卸下了甲板。
‘噗噗……’不服連打幾個響鼻，這匹快五歲的河曲公馬似乎比它的主人還要性急。熊荊轉(zhuǎn)身不再看身后大翼時韁繩有了些放松，它竟然以為得到了命令，跨步就奔了人群。
“大王！”長姜心膽皆碎，老邁的他往前疾撲，可惜卻撲了一個空。
“大王！”媯景、項這些騎將也大駭，大王只有一騎，豈能上陣殺敵。
熊荊也不清楚不服怎么就跑出去了，短暫的驚慌后他不知為何哈哈大笑起來。這似乎在笑自己的愚蠢：大司命要一個人死的時候怎么也活不了，大司命要一個人活的時候怎么也死不了。自己從來都是被諸人保護(hù)，為何、為何就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殺一個秦人？
“勇敢、勇敢。”他喃喃著將腰間的細(xì)劍抽了出來，策馬往楚軍軍陣最右端疾奔。
“大、大、大……大王！”項燕正在細(xì)看秦軍的戎車列陣，高處的了望手看到單騎奔向陣前的熊荊，嚇得結(jié)舌不已。
“大王？”三頭鳳旗還留在原地不動，可騎將們亂作一團(tuán)，兒子項正奔向溝水，搶過戰(zhàn)馬一躍而上。而順著了望手指著的方向，一名騎士正在繞過楚軍右翼，戰(zhàn)馬的顏色極為熟悉，是大王那匹名叫不服的棕紅。
“是大王？”項燕心懸了起來，見了望手連連點頭，他忽然厲喝：“確是大王？！”
“然也。”了望手終于不再結(jié)巴了，他對大王的坐騎和騎姿再熟悉不過。
“這……這該如何是好？這該如何是好？”彭宗瞬間嚇懵了，以往大王出現(xiàn)戰(zhàn)場上，哪一次不是重重護(hù)衛(wèi)，可這一次、這一次……
“將軍，荊人。”登岸的楚軍沿著鴻溝之岸列陣，上半截被己軍疾攻時，下半截正往北、往西旋轉(zhuǎn)，以圖勾擊己軍的側(cè)后。這樣長達(dá)數(shù)里的大迂回中，一名楚軍騎士突兀的出現(xiàn)在楚軍右翼陣前，不得不惹人奇怪。
“荊人？”車營之將羌瘣只對那名騎手瞄了一眼便不再注意。
戎車沖擊必須先平整道路，沖擊過程中還要騎士護(hù)衛(wèi)，以防敵軍騎士射箭驚擾服馬，造出陣列混亂，這一名楚軍騎士什么也阻擋不了。
“稟將軍，路平也。”一名騎士從車陣的間隙處奔來，向羌瘣報告道路已平整。
“傳我軍令：沖擊荊人！”羌瘣大喊，排成數(shù)里寬的戎車車陣得令后立即策馬。沖陣的戎車有四匹服馬，御手兇狠的鞭策下，服馬嘶鳴了幾聲，拖著戎車開始疾奔。
戎車沖擊的威勢比重騎兵還要足，四百多輛戎車越跑來越快，疾奔而來，轟隆隆的聲音蓋過戰(zhàn)場上的鼓聲。車陣之后是滾滾煙塵，煙塵中夾雜著御手的呼喊、馬的嘶鳴，讓人不寒而栗。
“駕！駕！”熊荊低著身子，隨著不服的奔跑起起伏伏，這是高騎乘時的必須，人與馬必須合二為一，以一個節(jié)奏奔馳。喊‘駕’的時候，他的牙齒正因為這樣的起伏不斷碰撞，出‘得得得得…’類似馬蹄的聲音，這種聲音很細(xì)小，細(xì)小到只有他才能聽見。
“呀！”襯著戎車所拉出的煙塵，兩名秦軍武騎士縱馬奔來，其中一人用弩機對準(zhǔn)熊荊射了一箭，弩箭不中，他懊惱的扔掉弩機，呀的一聲抽出銅劍，面目無比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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