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攻城6
天色已大亮，城西的大火不但未滅，反而越燒越大，光火遮蔽了西城中門城樓，拉出的黑煙被風(fēng)吹得斜橫在陳郢上空，提醒人們這是一座已經(jīng)陷落的城池。
魏軍幕府中，眾將皆怒視著葉，又期盼的看著相邦子季，但讓他們失望的是，相邦還是下達(dá)了撤出城外的軍令，手持羽檄傳令的軍吏也有著諸多不滿，接過羽檄的他并無喊叫，不緊不慢的往城內(nèi)奔去。他一走，眾將側(cè)目以對子季，不再正面看他。
“本次伐楚不為陳城，只為楚王。”秦軍撤軍的金聲隱隱傳來，看著帳內(nèi)魏將如此對己，子季不得不解釋自己為何要如此行事。“陳城易得，楚王不易得。若我軍與秦軍拿下了陳城，楚王必退守至項(xiàng)城、亦或是巨陽、亦或是壽郢。彼時(shí)，大軍需深入楚境。
鴻溝水路為楚軍舟師所奪，車運(yùn)糧秣至此已難以為繼，若要車運(yùn)糧秣至項(xiàng)、至巨陽、至壽郢，絕非我魏國可致。即便糧秣可至，能擊殺楚王否？不能。”子季遺憾的搖頭。
“相邦為何非要擊殺楚王？”終于，老將公孫卯忍不住揖禮相問，平日里他與子季最熟。
“我為何要擊殺楚王？”子季忽然就笑了，笑得很苦。“此戰(zhàn)，乃秦王要擊殺楚王，我魏國不得不從命而已。楚王雖幼，然鉅鐵之術(shù)、戰(zhàn)舟之術(shù)，俱為國之重術(shù)，得一便可強(qiáng)國。此非常人之所能想，如此君王，不殺日后必為秦人之大敵。”
“相邦，魏國乃堂堂一國，信陵君大敗秦軍不過十年，君為何就對秦人如此……”有老成的將領(lǐng)，也有激烈的將領(lǐng)，晉祝便是其中之一。“楚國數(shù)十年來未與我魏國相攻伐，我若擊殺楚王，兩國必成大仇，此非我魏國之福也。”
“然也。擊殺楚王，絕非我魏國之福。”一干將領(lǐng)頻頻點(diǎn)頭。魏國絕非以前的魏國，現(xiàn)在的國勢只能用茍延殘喘來形容。且楚國舟師所向披靡，真擊殺了楚王，大梁必成最前線。
“不伐楚，秦人攻我；伐楚，楚人日后也攻我。”子季頹然箕坐于席上：“他日之事諸君又何必多慮？過一日得一日罷了。”
“報(bào)！”西城中門城樓，魏將藺角正在觀戰(zhàn)，傳令的軍吏上前卻沒有說話。
“相邦有何事告之本將？”藺角奇怪軍吏的舉動，他從未見過拿著羽檄不說話的傳令兵。
“相邦……要將軍撤出陳城。”軍吏說道，見藺角瞪過來，他又道：“此秦人之命也。”
“秦人之命，與本將何干？”藺角喝道，他不接那只羽檄，吩咐左右道：“斬了。”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軍吏大駭，手中羽檄扔在地上，但還是被甲士拖了出去，凄厲地慘叫一聲后，再無半點(diǎn)聲息。
“將軍，此事若被相邦所知……”藺角殺了傳令的軍吏，左右皆是不安。誰都知道相邦子季是秦人的一條狗，大王也拿他無可奈何，不尊其令必會被其報(bào)復(fù)。
“知又如何？”藺角反問道：“我魏人血戰(zhàn)拿下城池，憑何要聽秦人的軍令？傳令毛將軍，命其擊殺當(dāng)面之?dāng)常粼谕涎樱緦⒍〝夭火垺！?br />
城下的大火越燒越大，因?yàn)闊熿F的遮擋，藺角只能看見魏軍的陣尾，看不到武卒對面的楚軍環(huán)衛(wèi)。他實(shí)在想不出是什么使得毛逐畏縮不前。
藺角如此想法，毛逐心里卻是說不出苦。萬名奮擊加五千名武卒居然擋不住兩千多楚卒，若不是受地形限制，本軍縱深達(dá)一百多行，恐怕楚卒此時(shí)已鑿穿己方軍陣，魏軍大敗而歸了。
此刻，楚軍矛陣深深沒入己軍當(dāng)中，雖被四面攻擊，可依舊大步前進(jìn)。輕裝的奮擊根本就沒有一戰(zhàn)之力，現(xiàn)在唯有指望矛陣側(cè)背的武卒，只要武卒能從側(cè)背將其擊潰，那此戰(zhàn)便是勝了；若那矛陣真鑿穿整個軍陣，那自己便是敗了——即便武卒能穩(wěn)住陣列，奮擊也會陣崩而逃。
“殺！”最后一排矛手棄矛，他們也如武卒那般鉆到夷矛之下，在這狹小的空間里進(jìn)行一場生死搏殺。狹小的空間其實(shí)對武卒有利，鉅刃不能高舉力劈，力道大減，但鉅刃的鋒利絕非木盾所能阻擋，環(huán)衛(wèi)手中鉅刃常常穿透對方的盾牌，刺入武卒犀甲之內(nèi)。
“進(jìn)——！”夷矛陣仍然在前進(jìn)，前方的奮擊人人惶恐，他們身后戎車上的軍率則一邊揮劍斬殺后退的卒子，一邊大聲的喝罵，要他們頂住敵人的推進(jìn)。饒是如此，一排一排的奮擊仍被前進(jìn)中的夷矛捅死，整個矛陣完全是踩踏著魏人的尸體前進(jìn)。
“進(jìn)——！”魏人軍率的戎車已遙遙相望，眼看就要鑿穿敵陣。
“投！投！”陣后的戎車忽然間錯開，露出身后手持火彈的高大魏卒，得令的他們急奔而來，如同昨夜焚毀柴蕃那般要把矛陣?yán)锏某淙珨?shù)焚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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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告大王，養(yǎng)虺將軍正與魏國武卒戰(zhàn)于西城。”入城良久都未碰到敵軍，熊荊心里更定。陳郢的道路是縱橫三道。現(xiàn)在的情況大致是陳不可緊急抽調(diào)東城、南城的縣卒封死了最南端的南道，不讓魏軍攻入東城；半夜出王城救援西城的養(yǎng)虺堵死了中道，正與魏國武卒鏖戰(zhàn)，北道情況未明，但顯然秦軍并未攻入城內(nèi)，城墻上、城樓上皆是縣卒。
“大王，魏軍皆被我軍阻于西城，當(dāng)尋熟悉市井街巷之人從小巷進(jìn)軍近至西城中門，以斷魏軍后路，亂其軍心。”真上了戰(zhàn)陣，廉頗一點(diǎn)也不瞌睡，看著陳郢地圖眼睛一眨不眨。
“歐將軍，便由你領(lǐng)麾下甲士由小巷進(jìn)至西城中門。”舟師大將紅牼不在，駐守陳郢的只有歐拓，他麾下有舟師甲士兩千余人。
“稟大王，我?guī)熑羧ィ笸踔参！毙芮G身邊只有莊去疾的百余宮甲，再就是同赴陳郢十二艘大翼上的三百名甲士，如果歐拓帶走這兩千余人，那熊荊身邊剩不到五百人。
“一切以陳郢為重。”熊荊揮手讓他去，秦軍并未入城，魏軍又被封在城西，身邊有數(shù)百甲士護(hù)衛(wèi)已經(jīng)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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