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出城
衛(wèi)同知收到信的時候是晚飯過后，這一封信就如此放在了他的書桌上。
來人應(yīng)該武功不錯，至少在如此多暗中盯著衛(wèi)家上下一舉一動的高手中能偷偷帶入一封信。
那個孩子離開已經(jīng)有一個半月了，縱然望月樓里沒有什么動向，但警醒一些的都已經(jīng)察覺出了什么，所以衛(wèi)家附近各家的探子不在少數(shù)。有純粹只是盯著的，還有一些則不懷好意待命的，各種盡有。
他自入朝為官以來，也算膽大，卻從未想到可以玩的這么大，眼下一家老小衛(wèi)家上下的舉動都在不少人的窺視之中。或許準(zhǔn)確的來說，他們想要看的并不是他們，而是不確定那個孩子的動向，所以轉(zhuǎn)而盯上了他們。
其實(shí)老師也有所察覺望月樓中不對勁，但因?yàn)榇尥踔x三家的介入，望月樓中可以說連只蒼蠅都飛不進(jìn)去，一切都只能憑空猜測。
憑空猜測就沒有證據(jù)，除了敲打之外，也不能多說什么、
那個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燈，至少人不在長安，卻還有這樣的高手會為她做事。再想想她的年紀(jì)：不得不承認(rèn)，他衛(wèi)同知在這個年紀(jì)的時候也做不到這些。
信中的字寫得有些潦草，似是有些急，但信中的內(nèi)容卻出乎意外的一條一條，羅列分明，語氣冷靜理智的出奇。
她說：此一行若是能成，衛(wèi)家有大伯在朝中堪為棟梁，父親在匠作監(jiān)又頗得董大師的看好，大哥在國子監(jiān)讀書下一屆科舉，考中進(jìn)士把握不小，衛(wèi)家離在長安城站穩(wěn)腳不遠(yuǎn)了。
若是不成，那她就是回不來了，讓他將她出事的消息告訴喬相爺，喬相爺必心生內(nèi)疚，大伯可借此更上一層。
她還說：她活著，喬相爺會不放心，但她若是出了什么事，喬相爺必然會生出愧疚，完全可以用之。
一字一句，即便是說著自己可能會有的身后之事，卻如此冷靜，渾不像一個只有十四歲，待到來年春暖花開才及笄的女孩子。
十四歲的年紀(jì)啊，如此冷靜，對自己的宿命看的如此清楚，有些人或許終其一生也看不透。
這是衛(wèi)家的孩子！衛(wèi)同知心中莫名其妙的充斥著一股陌生涌動的情緒，若是活著歸來，他可以預(yù)見到衛(wèi)家的地位會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幻。但一切前提是活著，她以自己為賭，冷靜的考慮著之后的每一件事，成該如何，敗該如何。理智如此，卻讓人驀地心酸。
小周氏的聲音在書房外響起，衛(wèi)同知再次看了一眼信，將信投入燭火中燒了個干凈，這才出聲：“進(jìn)來吧！”
“夫君，我給你煮了一碗湯。”
衛(wèi)同知點(diǎn)頭：“放著吧！”
小周氏欠了欠身：“別放涼了，夫君你忙吧！”說著準(zhǔn)備退了出去。
相敬如賓，兩人是真正的相敬如賓，有禮卻透著一股疏離。
“等等，”衛(wèi)同知想了想，出聲喚住了她，“你最近是不是在幫家里的幾個丫頭張羅著親事�！�
小周氏點(diǎn)頭：“大姐兒十六歲了，那林家退了親事之后還未結(jié)，二姐兒三姐兒十五了，親事還未定下，這些天，我與母親她們就是在相看那些還未定親的人家�！�
這個年紀(jì)在長安城還未定親的真不多見了，女子不比男子，挑挑揀揀到最后男子可能還能娶個不錯的妻子，女子能嫁個不錯的男子的可能性卻是極小。大楚雖說民風(fēng)開化，比前朝要好上不少，可這世道，很多時候，很多人，對女子終究沒有那般寬容。再等下去，家里的幾個姐兒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喊老姑娘了。
衛(wèi)同知卻笑了：“再等兩個月，這些天可以先相看著，先不要定下�！�
小周氏有些訝異，但見衛(wèi)同知神情不似開玩笑，這才應(yīng)了下來，退了出去。
待到小周氏推出去后，衛(wèi)同知神情肅然：就賭那孩子此事能成！若是此事能成，衛(wèi)家地位水漲船高，自有好的親事會等著。若是不成，再壞也不過如此了。這一賭很值得。
……
雷聲滾滾而來，城門口的土地廟里站了不少避雨的行人，空氣中黏膩濕潤的味道讓人憑空生出幾分煩躁來。
不斷的有避雨的行人跑進(jìn)來，不大的廟里愈發(fā)顯得臃腫。蓑衣上的雨水濕噠噠的落在地上，咒罵抱怨聲不絕于耳。
“這一連下了多少天的雨了，家里的糧食衣物都要發(fā)霉了�！卑傩占娂姳г梗耙膊恢朗裁磿r候是個頭�！�
“往年春天也下雨，但從未下的如此迅疾的�！�
“老天爺哭了十來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停！”有百姓煩躁的說著，“有怨報(bào)怨！”
“我家里做籮筐生意的，想去天塹山采些藤條來編了賣錢，結(jié)果呢！”那人攤著手抱怨，“雨下的那么大，誰敢這時候爬天塹山，怕是不要命了。再過幾天家里都要揭不開鍋了�！�
話音剛落，便見有個穿著蓑衣帶著斗笠的人走到了門口，看她背上似乎還背著東西，都裹在蓑衣里，顯得蓑衣的背后鼓鼓囊囊的，越發(fā)稱得整個人瘦小起來。
雖然大半張臉隱在斗笠里，卻還是依稀能看清是個女孩子，她走到廟門口蹙了蹙眉，似乎想要出去。
“喂！”一旁的人喊了她一聲，“小姑娘，雨大著呢！”
“可是，我覺得說不定要停了呢！都那么多天了，該停了�！迸⒆拥穆曇艉苁呛寐�，帶了幾分少女的嬌軟，看向外頭的雨，或者可以說她看的不是外頭的雨，而是不遠(yuǎn)處的城門。
兩個守衛(wèi)從城墻上走了下來，去開城門了。雨下的大，這城門開的也比平日要晚的多，都快臨近己時了，因?yàn)楦緵]有什么人出城。平日那些去天塹山采藤條，采藥，打獵的都不太出門了，這個天出門簡直受罪。
眾人哈哈大笑，這個天誰不希望雨停，不過都是人的希望，隨便想想罷了，天色還是灰蒙蒙的，沒有半點(diǎn)要停的跡象。
女孩子似是性子有些急，待到城門開了，便匆匆步入了雨簾，雨下的不小，蓑衣上的雨水簌簌的往下落，很快女孩子的身影就出了城門。
“這小姑娘性子真是急，”有人笑道，“你看看這雨哪有停的跡象�！�
話音才落，再看不知是不是錯覺，竟好像小了不少。
很快眾人就知道不是錯覺了，因?yàn)橛赀^天晴，下了十多日的雨確實(shí)停了。
天空放晴，一連多日的黏膩潮濕感仿佛一掃而空，人心情也好了不少。至于方才女孩子的話誰還記得？就算記得，也不覺得有哪里奇怪的。 2k閱讀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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