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前的草坪上，石小樂一次次被擊飛，這樣的場景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個多月。

　　面對九位巔峰級別的普通九甲地仙，縱是以石小樂的實力也一籌莫展，每次不出幾招便被打敗。

　　但一個月的被虐不是沒有成果，石小樂隱隱有了某種頭緒。

　　又是一陣琴音襲來。

　　但這次，石小樂提前出手了。

　　鐺鐺鐺……

　　一連串的劍光飛速閃過，石小樂穿梭在無邊無際，變幻莫測的音波中，時而側(cè)閃，時而揮劍。

　　可以發(fā)現(xiàn)，盡管音波雜亂無序，但石小樂的長劍所遞之處，恰好堵住了后續(xù)所有的變化。

　　這與奕劍術(shù)的料敵先機有些類似，但難度完全不是一個系數(shù)。

　　皆因音波會隨空氣的流動而改變，等同于不可預(yù)測的九位普通九甲地仙，對環(huán)境感應(yīng)再敏銳的人，也很難理出頭緒。

　　縱然是石小樂，明知這是唯一破敵的方法，也只能偶然幾次進入這種狀態(tài)，且無法持久。

　　果然大約數(shù)十息后，隨著劍法一亂，石小樂又慘遭失敗。

　　“先休息吧。”

　　彈琴老人停了下來。

　　“小子愚鈍，讓老丈費心了。”

　　石小樂有些羞慚。

　　算上最初的一個月，如今已有兩個月了，彈琴老人一直在這里陪練，可自己卻收效甚微，愧于對方的付出。

　　彈琴老人不說話，心道：你若是愚鈍，天下人都不用活了，小友，你的進步速度可是超越了老朽的預(yù)期啊。

　　其實按計劃，彈琴老人在半個月前就該離去了，但他驚懾于石小樂的速度，忽然很想看看，對方能不能達到昔日那人的地步，又會用時多久。

　　三個月，再等三個月吧，彈琴老人暗暗想道。三個月，當(dāng)然不夠石小樂突破面前的難關(guān)，但這是最長的期限了，再長，他的氣息極可能會暴露。

　　時間悠悠而過，兩個月后。

　　石小樂已能堅持一百息時間，而且進入那種狀態(tài)的概率也增加到了五成，可是這還遠遠不夠。

　　“我雖能暫時預(yù)測琴音的攻勢，但始終處于被動的局面，若無法扭轉(zhuǎn)，永遠也戰(zhàn)勝不了它。”

　　若是不知道那個人的事，沒準(zhǔn)石小樂已經(jīng)放棄了，因為他真的看不到任何戰(zhàn)勝的希望，但既然有人能辦到，就證明一定有辦法。

　　腦中電光頻閃，幾乎每時每刻，都有大量的訊息掠過石小樂的腦海，哪怕在休息時間也不中斷。可以說，這數(shù)個月的腦力消耗，幾乎抵得上常人百年之功。

　　也就是石小樂，換成其他人，非要精神錯亂，意志崩潰不可。但到了這一步，石小樂也快被自己逼瘋了，唯一支持他前進的，便是不弱于人的傲骨。

　　“到底是哪里的問題？”

　　“方法究竟是什么？”

　　“這真的是人能辦到的嗎？”

　　不斷的否定與堅持中，石小樂數(shù)不清是第幾次被擊飛，他仰面倒在草地上，天空中一團白云正在匯聚，飛鳥高高盤旋，發(fā)出清亮的長嘯。

　　“白云會散開，飛鳥也會落地。”

　　轟！

　　驀然之間，石小樂神情呆滯，是的，這是所有人都能想到的結(jié)果，也是唯一的結(jié)果。

　　正如同琴音，最終的目標(biāo)便是打倒自己，假如不可更改，預(yù)測具體的步驟又有何意義，反而先天落了下乘。

　　拾起劍，石小樂再度沖向滾滾音波。他的出招失去了節(jié)奏，比音波更亂，往往音波還未攻到，人已移動到了另一側(cè)。連續(xù)幾次后，一種無形的氣場以石小樂為中心，緩緩鋪展開來。

　　一百息。

　　兩百息。

　　三百息。

　　足足過了五百息，石小樂才在彈琴老人無比錯愕的目光中潰敗。

　　“小友，你是如何做到的？”

　　盡管心中有答案，但彈琴老人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如果無力改變結(jié)局，不妨從一開始就加以控制，如同天上之云，不給它成型的時間，如同天上之鳥，斬斷它的翅膀。當(dāng)然，這只是小子的一些淺見，老丈勿要見笑。”

　　石小樂所能想到唯一擊破琴音的辦法，便是從一開始便遏制對方，然后徐徐圖之。等于說，他成了琴音，琴音成了之前的他，只能處處受他擺布，永遠隨他而變。

　　說來簡單，但想做到卻難如登天，即使擁有超人一等的精神力，登峰造極的技巧，出神入化的劍術(shù)，也幾乎不可能辦到。

　　這已經(jīng)超出了‘人力’的范疇，達到了一種非人的境地。但天下無雙，本就不是‘人’能做到的！

　　找到了方向，接下來對石小樂反而更加輕松。

　　他不斷嘗試，將琴音幻想成九位巔峰級同階高手，不斷推演，力求在一開始便用極致的速度，讓九人陷入他的氣場，隨他劍勢而變，掌控節(jié)奏，不讓他們聯(lián)手為戰(zhàn)。

　　從一成熟練，到兩成熟練，再到三成，四成……石小樂的進步落在彈琴老人眼中，只可用匪夷所思來形容，或許也只有當(dāng)年那人才能媲美。

　　咻！

　　距離第三個月還有兩天，隨著石小樂一劍擊出，無形的氣場頓時籠罩了琴音所在的范圍，一瞬間，仿佛有許多人在交手，處處是氣勁爆裂聲。

　　劍勢在前一劍的基礎(chǔ)上拔高到極限，石小樂刺出第二劍。

　　嗙嗙磅……

　　原地炸開，狂風(fēng)令青草左右顛仆，石小樂半跪在地上，臉色蒼白，氣喘吁吁。

　　“恭喜小友，達到當(dāng)年那人的成就了。”

　　彈琴老人雙手放平，語氣中半是欣喜，半是感嘆。

　　他終究低估了天命之人的無窮潛力，他們是天地的寵兒，別說常理，非常理也無法揣測他們。而石小樂，縱然在十二位天命之人中，也該是當(dāng)之無愧的佼佼者。

　　平緩氣血，石小樂站了起來，真誠感激道：“一切皆是老丈所賜。”

　　換成他自己，去哪里尋九位對自己無害，又處于巔峰的同階高手，沒有彈琴老人，就不會有這幾個月極度夸張的突飛猛進。

　　一定程度上，對方助石小樂拔高到了另一個層次上，是不可或忘的大恩大德。

　　石小樂暗暗記下了這份情，也許很長時間內(nèi)，他都無法報答，對方也不稀罕他的報答，但他有自己的原則，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

　　“老丈，不知小子可否有幸，請你為剛才的招法賜名？”

　　劍氣氣場，其實是石小樂戰(zhàn)斗技巧的綜合，不能算是招式。

　　心知對方是感念自己的幫助，彈琴老人笑笑，思忖片刻道：“人在劍中，如處塵世，若不能勘破本真，便只能隨波逐流，就叫浪跡紅塵吧。”

　　“浪跡紅塵？”

　　石小樂念叨了幾遍，眼睛一亮：“多謝老丈賜名！”

　　彈琴老人不禁哈哈大笑，忽然再次勸道：“小友，你真的不與老朽一起走嗎？須知任何牽絆，等到強大時自可解開。”

　　越與石小樂相處，彈琴老人越欣賞對方的才情和品行，實不愿對方身遭大劫，那將是武林的莫大損失。

　　“小子不能走，也不想走。”

　　事關(guān)石軒中與凌玉姬，而且石小樂有預(yù)感，無元宮之戰(zhàn)，石軒中必會現(xiàn)身，他豈能為了虛無縹緲的劫難而逃避？

　　最主要還是，無元老人既然撰寫了那么多人名，代表每個人都有機會，他必須盡全力一試。

　　彈琴老人無聲嘆息，若非知道強行將石小樂帶走，反而會毀了對方的劍心，他一百個愿意動手。

　　終究還是天命難違嗎？

　　“前輩，你可知這座石像的來歷？”

　　知道對方要走，石小樂希望能理清心中的疑惑。

　　“這是天外之地的骨塔，他們將這片天地戰(zhàn)死的虛元境武帝放入其中，充當(dāng)戰(zhàn)利品，順便給后輩參悟之用。唯有天外血脈，才能發(fā)現(xiàn)它。”

　　石小樂身軀一晃。

　　“孩子，很多事老朽都想告訴你，但……再見吧，希望再見。”

　　最后一句話落下，彈琴老人消失在原地。

　　直至過了很久，石小樂才回過神來，心亂如麻地躍入石像左眼，那里面的尸骨依舊晶瑩，武道之氣濃郁，但由于精髓相同，生死武道已經(jīng)停止了吸收。

　　石像右眼則是一片黑暗，似乎沒有存貨。

　　“戰(zhàn)利品？”

　　這片天地的虛元境武帝，為了自己的家園而戰(zhàn)，死后卻擺入這里，成了敵人后輩進步的養(yǎng)料，何其可悲！

　　最令石小樂痛苦的是，他便是敵人后輩之一。

　　“身份不能牽絆我，血脈也不能，我只愿憑本心行事。”

　　握緊拳頭，石小樂不斷對自己發(fā)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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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友，你終于出來了。”

　　東勝大陸，大夏王朝的一座低矮山峰上。

　　彈琴老人突兀現(xiàn)身，在他對面，是一位身穿破舊布衣，頭發(fā)黑白相間的老者。似乎早料定彈琴老人會來，老者露出淺笑。

　　“老騙子，我遇到了你說的人，他真的沒有任何機會嗎？”

　　老者一怔，道：“命運不可測，我被人尊為天命神相，卻也只能捕捉命運的一角。我只能告訴你，他的前路是一片血河，沒有盡頭的血河，到處是敵人。連各大天命，都形成眾星吞月之相，他若還能尋出一線生機，那我無話可說。”

　　鐺！

　　彈琴老人錯手震斷了一根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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