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果化作流星，穿梭天河，落向人間。

　　其上濃郁的靈氣，吸引了無數貪婪的目光。

　　然而無塵劍意，僅僅是稍露鋒芒，就讓它們四散飛走。

　　獸族雖然智慧低下，卻也知道趨吉避兇，無塵劍取太古兇獸的精華所成，對于獸族有著無與倫比的克制力，它們豈敢白白上前送命？

　　神果繼續下落，越過天庭，眾神也不敢干涉。

　　不久前的一戰，顧承證明了太初第一先天生靈的強大。

　　身為元君的太元玉女，被鎮壓在了東海之底，伏羲繼續閉關不出，天庭的執掌者，換成了性情平和的日神羲和與月神望舒。

　　兩神目送神果越過天庭，破開云層時，下方的山河已是歷歷在目，粗獷的氣息撲面而來。

　　不僅是地面那無處不在的龐大獸族，人族所居住的曠野上，黃昏也給草原染上一層血似的緋紅，大戰正在爆發。

　　有熊氏族和祝融氏族。

　　爭奪的，是方圓千里，最后一條水源。

　　那水源其實已經干涸了大半，不少地方暴露出丑陋的河床，但還在流淌的潺潺溪水，不吝于生命泉源，值得兩個強大的部落，為之廝殺。

　　而人族的弱小也只是相對性的，生存在這個神明定天，萬獸橫行的上古時代，能成年的人族，都是體格強壯，健步如飛。

　　其中的強者更能開山裂石，身形快如閃電，還有一位位巫師，帶著獸骨制成的掛鏈，一手握拳，一手并掌，念頌咒文，飛沙走石，狂風烈焰。

　　這便是神族傳下的法術。

　　也許在高高在上的神族看來，這點小把戲，只是讓大地上生靈的爭斗，變得更有趣味性。

　　但對于人族而言，可以大面積殺傷的法術，確實是足以決定勝負的殺手锏。

　　于是乎，在祝融氏族鋪天蓋地的火焰下，有熊氏族開始節節敗退。

　　“石靈巨人助我！”

　　眼見著距離水源越來越遠，祝融氏已經有族人開始施法裝水，向外運送，有熊氏族的首領少典怒吼，雙手猛然上揚。

　　轟隆！轟隆！

　　不遠處的山體陣陣撼動，碎石立起，竟組成上百具石靈巨人，蹣跚著走了過來。

　　“炎！”

　　祝融氏上下奮力怒吼，噴吐火焰，連成一片，赫然化作焚燒上空的火焰，光照百里，更有風助火勢，直沖有熊氏族的陣形。

　　“散！”

　　少典聲嘶力竭，可依舊擋不住烈焰龍卷，正目眥欲裂之際，上空突然轟隆一聲巨響。

　　“打雷了？”

　　雙方都是一怔。

　　“要下雨了？”

　　無數次，他們期盼聽到這個聲音，但此時雷聲真正到來，又覺得那么地不真實。

　　但雷鳴顯然不是一道，接連不斷的雷霆在天際奔騰而過，烏云很快登場，遮沒了夕陽的光芒，四周陷入黑暗。

　　剛才還殺得你死我活的兩族，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向兩側退去，卻也沒有放松警惕，死死地握住武器，口中喃喃低語，或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終于，第一滴水穿過萬里高空，落在頭上。

　　少典抬頭，淚流滿面。

　　一滴，一滴，又一滴。

　　暴雨鋪天蓋地，嘩嘩地下了起來。

　　無數人張著大嘴，呆呆望天。

　　“下雨了！”

　　在死寂般的氣氛下，一道聲嘶力竭的吼聲響起。

　　無數人發出喊叫，和剛剛生死相爭的敵人擁在一起，倒在泥水中，滿身泥濘，卻是不管不顧，跳著笑著。

　　“真好！”

　　神樹之上，夕瑤盈盈一笑，看到別人開心，她也有種由衷的喜悅。

　　“唔！”

　　顧承則皺起眉，感到一股突如其來的沖擊，直入體內。

　　那股沖擊無形無影，卻又真實不虛地造成傷害。

　　“天道反噬？”

　　顧承默默感悟這股力量。

　　與曾經小世界的天意相似，卻又更加高級，更加本源的力量。

　　天意，是天地的意志，相當于整個世界誕生出的本能直覺，保護自身，排斥外來。

　　而仙武世界的天道，則指運作一切的道，超脫永恒，甚至能看作是盤古殘存的意志。

　　盤古開天辟地，化生萬物，他的意志，以百態存于自然，維持這個世界的運轉。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在天道眼中，一切皆是平等的。

　　這個平等，不是指待遇，不可能弱小者與強大者享受同樣的境遇，而是機會。

　　對于人族而言，久不降雨，是滅頂之災，可正因為他們弱小，才會被獸族排擠，偏居一隅，生活在最為貧瘠的地方。

　　但這場大旱與廝殺，又何嘗不是一種機會？

　　通過廝殺淘汰，或許能出現真正的英雄人物，帶領人族崛起，走出這片大山，走向整個世界。

　　“是我錯了。”

　　顧承緩緩地道。

　　神果降雨，滋潤大地，短期看來，此舉挽救了無數人族的性命，但從長遠看來，它或許會抹殺了一個種族的未來。

　　一旦人族養成事事依賴于禱祝，期待奇跡的習慣，下場唯有滅亡。

　　天道的反噬之力，恰恰是公正與教導。

　　如果他不能領悟，以為天道就是要看人族廝殺，反倒生出逆反之心，你不讓我幫，我偏要幫，美其名曰逆天而行，那就誤入歧途，最后不過是為了滿足一己之私。

　　神族高高在上的驅策，是奴役；

　　有求必應的幫助，同樣也是奴役。

　　“你怎么了？”

　　夕瑤感到顧承氣息又隱隱發生了某種變化，仰頭看著他菱角分明的側臉，開口問道。

　　“我很好。”

　　顧承正色道：“有些道理我會慢慢教你，接下來別再降雨了，那樣是害了人族。”

　　“哦！”

　　夕瑤應了聲，情緒有點低落，就聽身后忽然響起長鳴，青鳥飛起。

　　它比起剛剛體型縮小了一半，卻更加顧盼生威，雙翅一展，便如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之勢。

　　青鳥眼中靈性更甚，生出了由衷的感激和敬畏，先是朝著顧承俯首拜下，又繞著夕瑤歡聲鳴叫。

　　夕瑤又高興起來，眼睛彎彎，模仿顧承哄寶寶的口氣：“乖！”

　　青鳥連連點頭，圍著神樹飛舞，天風從四面颯然吹來，間或還有夕瑤銀鈴般的笑聲。

　　天懸玉盤，淡霞環繞，明光萬里。

　　顧承身軀偉岸，夕瑤裙帶飄搖，并肩看著這片天地。

　　“好美啊！真的希望永遠永遠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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