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老太君的惱
武帝十年,大宇王朝發(fā)生過很多大事,運河竣工,蒼云之戰(zhàn),這些都是史冊留痕的大事,除此外,還有些事情影響深遠,卻不為人所知。
年初,太子領(lǐng)皇命出使西陵,本意是想罷兵談和,免除戰(zhàn)禍。路上偶遇地火噴發(fā),周邊妖獸受驚形成獸潮,導(dǎo)致太子受到驚嚇。經(jīng)此后太子匆忙返回京,不僅和談之事作罷,且一病不起。自那時起,再未見到太子現(xiàn)身理事,有謠言稱其病入膏肓,已不久于世了。
太子有事,動搖國本。另外還有,武帝年輕時資質(zhì)一般,境界達不到圣祖親定要求,后以秘法強行提高方才繼位,卻因此留下隱患。其繼位后的十年間,后宮誕生過兩位皇子三個公主,卻都病怏怏地,用了諸多靈丹妙藥,情形依舊不怎么好。而在繼位之前,武帝膝下只有太子一人是男丁,他這一倒,眼睜睜是個后繼無人的局面。
因此有了傳承舊制之說。所謂舊制,指的就是皇子中無合適人選繼承大統(tǒng),只能從兄弟、子侄中選擇。八王的兩個孫子,軒轅無忌與軒轅無過,就是這樣被很多人看成人選之一,呃,是之二才對。
既有先例可循,按說也就沒什么大礙。只要君臣合力齊心,不會導(dǎo)致太大動蕩。然而此一時,彼一時,當(dāng)今時局和之前那幾次的情況完全不同,一方面邊患重重,戰(zhàn)事頻發(fā),即便在國內(nèi),四大宗族明爭暗斗,三大宗門蠢蠢欲動,皇室已無力量將這些勢力徹底壓服。
換句話說,今日的大宇存在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影響皇權(quán),一旦出現(xiàn)大位之爭,后果不堪設(shè)想。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事情既公開又機密,下面的人雖有風(fēng)聞,頂多也只是議論議論,當(dāng)不得真,參與不了。但在上層,種種苗頭預(yù)示著,有人在為此做準(zhǔn)備。譬如現(xiàn)在桌子旁邊的人,既有力量,又有欲望,知其事所以動其念,難保沒有想法。
老太君擔(dān)心的就是這個,言罷先是等了片刻,才又緩緩說下去。
“當(dāng)年承武拔階繼位,底子薄,根骨不足。我知此事必有后患,特意給太后稍了句話,要她仔細些,叮囑皇帝用心調(diào)理。結(jié)果呢,當(dāng)媽的性子強,嫌棄我這個老妖怪多事,兒子一心想要干成事業(yè),留名青史。之后的這些年,皇帝一心想清除宗族隱患,鞏固皇權(quán),又搞了個運河改造,導(dǎo)致國力大虧,邊患頻發(fā)。他自己也因此耗空精力與心神,每況日下,如今已到了依靠湯藥維持的地步。”
皇帝勤勉也是錯,聽上去不可思議,在老太君看來理所當(dāng)然,講到激烈處,聲調(diào)漸漸清冽。
“把改造運河之資用于軍政,邊境何至于戰(zhàn)事頻頻?僅以蒼云為例,糜爛到那種地步,他這個皇帝不該擔(dān)責(zé)?如果不是國力有虧,軍不能戰(zhàn),又何必拉下臉去找別國和談?太子怎么會發(fā)生那樣的事?雖說這是偶然事件,但從根本上講,最終會落到他身上。外人都以為是圣人隕落導(dǎo)致戰(zhàn)爭,卻不想想,一兩個人縱然再厲害,豈能抵消國之力。”
稍頓,老太君又道:“這陣子皇帝動作頻頻,提拔新人,解除密云宗封誓,還要讓赫連純美入宮,他以為這樣能壯大皇族之力,卻沒意識到穩(wěn)定的根本在于軒轅。呵呵,起初擔(dān)心外戚想要壓服,到頭來又想借用,出爾反爾,成何體統(tǒng)。”
吁一聲,老太君斷茶潤潤喉嚨,接著道:“當(dāng)年圣祖早有預(yù)見,擔(dān)心軒轅血脈一旦輕薄,天賦一旦退化,后人便不知道如何治理國家,輕重顛倒。如今他的這些做派,豈止是輕重顛倒,簡直就是驚慌失措,胡作非為。”
一連串質(zhì)問式的總結(jié),周圍無人敢接腔,待把這些事情講完,老太君的神情黯淡下來。
“沒記錯的話,承武今年不過五十一,以通玄境衡量,正當(dāng)盛年。然而后宮已有六七年沒有新的生命。兩位皇子倒是聰明,可惜年幼體弱,資質(zhì)也不好,如此看來,有些事情怕是注定會發(fā)生。”
話說到這地步,周圍人愈發(fā)膽戰(zhàn)心驚,不敢輕易開口。唯有蘇小月仗著受寵出言勸說,也可以說是安撫。
“國是國,家是家,軒轅是軒轅,老祖宗是老祖宗。您這樣的年紀(jì),這種輩分,何必為皇室嘔心。況且您心也盡了,意也到了,犯不著為之失望生氣。要我說呀,您只要安安穩(wěn)穩(wěn)地這里坐鎮(zhèn),管好蘇氏子孫便好了。”
“沒錯,老祖宗犯不著為之生氣。”
有人開頭,別的人便也跟上來,勸說的勸說,開懷的開懷,待到周圍稍稍安靜,老太君才有開口,未言先嘆。
“老身哪里是為軒轅操心,講這么多,全都是為了你們大家。想我蘇氏,經(jīng)歷了不知多少風(fēng)浪,闖過多少關(guān)口,才有今日之局面。現(xiàn)如今,世間已沒有多少事情是蘇氏做不到,沒有什么事情不能參與。但有一條,你們定要牢記,無論如何不得參與其中。”
迎著許多疑惑的目光,老太君深深吸一口氣,收斂神色,語氣加重。
“日后,大宇若現(xiàn)奪嫡之爭,蘇氏門下任何人不得涉足。如有違背,自己把名字里的蘇字去掉,腦袋也摘下來。”
壽宴之上,老太君神光湛湛,宛如回到少年時代。
“我知道,你們當(dāng)中或許已有人暗中謀劃,亦或受人誘惑、邀約、聯(lián)合之類。之前就算了,走出這個房間,該毀的毀,該放的放,別等到被我發(fā)現(xiàn),剝他的皮!”
毫不留情、且無任何余地的宣告,四周的人紛紛低頭,有些忙著表態(tài),都道是遵從老祖宗教誨,不敢有違背。
“老祖宗,今兒是您的大日子,能不能不說這些。況且,大伙兒全都敬您愛您,怎么會做出讓您不高興的事呢?”
依舊只有蘇小月敢直言,老太君聽罷神色放緩,有些疲累,又好似才想起來今天是為自己祝壽。
“我知道我知道,這里的都是好孩子。月兒更是......來來來,到我身邊來。”
召喚聲中,蘇小月端著酒杯到老太君身邊,半偎著敬去。
“老祖宗,這杯酒您只能喝一半。”
“呃?這是為何?”老太君接到手中,神色頗為好奇。
“余下一半留給我啊。”蘇小月眨眨眼睛。“月兒想從老壽星這兒分點福氣......您不會舍不得吧。”
“這個么,得分人。”
老太君故作嚴(yán)肅,但只繃了片刻就忍不住開懷大笑,干脆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滿滿的憐惜。
“舍得,舍得。若為了月兒,老身什么都舍得。”
看到這一幕,在座的人也都笑起來,歡聲笑語中,丫鬟仆役們陸續(xù)將菜肴端來,老太君便又找到說辭。
“當(dāng)初月兒去秀女峰修行,我心里想啊,那地方好是好,唯獨有一條不合道:不讓人好好吃飯。秀策那丫頭從小好強,性子冷,對己苛刻,對待弟子們更不用說。自打她主掌秀女峰,下面的人可就苦了,老身聽說連一絲油葷都別想沾。”
秀策真人,秀女峰當(dāng)代之主,神州修行界頂尖的存在,蘇小月的授業(yè)恩師。其人以嚴(yán)厲、冷傲著稱,然而在老太君口中她卻成了丫頭,縱然聽到都沒法辯駁。
好在有人出面維護,蘇小月站出來為師尊辯護。
“師尊要求雖說嚴(yán)一些,為的是讓弟子們專心修行。況且老祖宗言過其詞,月兒這些年曾吃到不少美味,哪能像您說的那樣。”
“大伙兒瞧瞧,話中有話。”老太君唏噓不已:“這些年吃到不少美味,平日里不知道有多清苦。對不對?”
一番話引來滿堂喝彩,有的贊老祖宗明察秋毫,有的道月兒鬼靈精怪,自然是褒意。笑鬧中,老太君伸手捏捏蘇小月的小臉。
“別替你那個冷臉師傅辯護,我有證據(jù)的。”
“老祖宗又要編故事。”蘇小月扭頭表示抗議。
“是你親口講的,怎么能叫編故事。”老太君呵呵一笑,轉(zhuǎn)頭看著大伙:“月兒這次回家,見著我的頭一句話自然是問安,你們一定猜不到第二句是什么。”
在座之人頗為好奇,蘇小月想起什么,連忙伸手要堵住老太君的嘴。
“老祖宗......”
“自個兒做了還怕人說。”老太君一掌拍開,“月兒在蒼州看了個人,就是那個......前陣子箐丫頭提到的,姓方的小子。嘿嘿,那小子出身苦,會做菜,弄了個什么‘叫花雞’。你們聽這個名字,縱好又能好在哪兒?可是咱們家月兒啊,哎呦喂,饞的咧。才到家里就跑到我這兒賣弄,道其如何如何美味......秀女峰的日子該有多苦,連叫花子都比不了。”
故事加上表演,周圍的人哄堂大笑,唯獨蘇小月滿臉通紅,一邊埋怨老祖宗,一邊小聲嘀咕。
“確實好吃的嘛,老祖宗沒嘗過罷了。”
“還嘴硬。我就不信,叫花子的東西能比......”
視線在桌子上轉(zhuǎn)轉(zhuǎn),老太君指著當(dāng)中的那盤名為醉雞的主菜,隨后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過來。
“同樣是雞,叫花雞和這個比,月兒覺得哪個更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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