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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 當堂辯證(一)


    眾人回頭去看,果然看到付懷瑾穿著天青色訟師服不急不慢地走來,跟在他身后的,則是鄭因,抱著卷宗顯然今天是做副手。

  大家讓開,付懷瑾進了衙門,眾人又聚攏上,衙門口外人山人海。

  “讓一下。”有人喊道:“知府大人到!”

  嘩!

  大家一臉驚訝地再次讓開,一回頭就看到了一輛馬車停在門口,一身官服的吳典寅從車里下來。

  知府也來了?

  吳典寅大步進衙門,桂王坐在正中,看見他進來不太情愿地起來,做了個樣子拱了拱手。

  吳典寅不敢受禮也不敢太熱情,忙上前去拜見寧王,“聽說王爺您來邵陽聽堂,下官沒有遠迎,實在是失禮了!”

  寧王穿著深藍色錦,白白胖胖容貌清秀,笑盈盈地道:“無妨,我辦事路過,正好遇見這里有案子,就聽一聽。”

  “正巧,又是西南會長和杜九言辯訟,就更加不能錯過了。”

  吳典寅拱手,道:“是,那下官也聽一聽。”

  黃書吏讓人端了椅子上,吳典寅坐在寧王的下首。

  付懷瑾和杜九言這才上去和寧王以及吳典寅行禮。

  “付先生見過,倒是杜九言久聞大名不曾見過。”寧王打量著杜九言,頷首道:“英雄出少年啊,小小年紀享譽盛名,確實是一表人才。”

  杜九言拱手,道:“王爺過譽,學生但不得盛名,不過是做份內(nèi)事。”

  “好一句份內(nèi)事。”寧王笑著道:“本王洗耳恭聽!”

  杜九言和付懷瑾拱手退回去。

  “九言,”錢道安低聲道:“上堂前都不知道是付懷瑾,看來他是十拿九穩(wěn)。你一定多加留心。”

  杜九言點頭,看向付懷瑾,比起薛然付懷瑾沉穩(wěn)許多,立在公堂上目光淡然,運籌帷幄的樣子,氣勢極足。

  若是不認識,她也會因他這份氣勢而倍感壓力,緊張慌亂。

  “升堂!”桂王道:“將一干人等帶上來。”

  焦三和高遠被帶了上來。

  “原告訟師,你先說。”桂王拍驚堂木,給杜九言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

  付懷瑾上前一步,和眾人略拱手示意,開口道:“上個月二十六的下午,邵陽高氏,高德榮死在北城外別院。刀在脖子上,自左向右劃開,一刀斃命!”

  “發(fā)現(xiàn)并報官的人,則是跪在堂上的高德榮次子高遠。”

  “現(xiàn)場由劉大人親自查證,查獲兇器一把,”付懷瑾將焦三的刀拿上來,“經(jīng)過仵作驗尸,傷口吻合,死者高德榮確屬這把刀所殺。”

  “除兇器外,當日和他一起飲酒的焦三,留在現(xiàn)場,穿著血衣氣定神閑坐在椅子上。高遠進去后,用繩索將其困住。這過程中焦三并未反抗且并未開口辯駁。”

  “焦三。”付懷瑾問道:“案發(fā)前,你可與高德榮在飲酒?”

  焦三答道:“是!”

  “可曾有外人進入?”

  “沒有。”

  付懷瑾頷首,和眾人拱手,道:“當日,除別院十一個下人以及高遠外,就只有焦三一人在別院之中。”

  “除兇器,人證外。焦三的殺人動機亦非常之明顯。”付懷瑾拿出一份官府備案的武官文書,“這一份,是常勝武館備案的文書,焦三和他的好友常勝一起榆錢村合開武館。如今正在修裝,據(jù)焦三所言,除他二人外高德榮在半年前曾答應一起合伙,但因為沒有場地,其后高德榮又外出,至今高德榮不曾參與武館的事。”

  “武館投入很大,焦三已出近四千兩,捉襟見肘的他,終于等到高德榮。于是迫不及待地去找高德榮。兩人見面敘舊后,高德榮拿出一千兩的銀票給他。”

  “焦三不滿,于是兩人爭吵,憤怒中焦三摔碎了酒杯,以示恐嚇,這之后,他拔刀殺了高德榮,并偷取了他四錢兩的銀票藏在荷包之中,人卻成竹在胸地留在了現(xiàn)場。”

  付懷瑾出示了碎瓷和四千兩的銀票。

  “所以,本案兇器,人證,兇手的殺人動機,脈路清晰一目了然,是以,請大人依律判定焦三故殺之罪,斬立決!”

  付懷瑾說完略拱手,后退。

  辯證清晰,干凈利落這就是付懷瑾啊,杜九言上前拱手,道:“大人,今日本堂學生為焦三做無罪辯訟。”

  眾人訝異。

  吳典寅擔憂地看著她,付懷瑾說的沒有錯,這案子脈路太清晰了,就好像壓的結實的鞋底,一根針也插不進去。

  有罪辯訟都難,還談什么無罪。

  但令吳典寅驚奇的是,外面的百姓卻安靜不已,無人為杜九言的言辭感到驚奇,就好像大家都料到了,本該如此一樣。

  “邵陽的百姓,見識多。”寧王低聲和吳典寅道。

  吳典寅深以為然,低聲回道:“早年有西南,如今有杜九言,訟案樁樁精彩,百姓聽訟耳朵都養(yǎng)刁了。”

  寧王頷首。

  付懷瑾看向杜九言,神色淡然,也沒有訝異。

  “案發(fā)現(xiàn)場,證據(jù),方才付先生陳述的很完整,我和我的請訟人焦三,都無異議。”杜九言道:“但有一疑點,付先生沒有提及,那就是焦三提起他不曾記得案發(fā)的過程,毫無記憶。”

  “此事頗為蹊蹺,由衙門出面詢問大夫,也有仵作尸大驗證,劉家凹特產(chǎn)的草頭烏藥粉,有此功效。吸入能使人短暫暈眩,食入適量能使人死亡,但若及時喂甘草汁或飴糖黑豆水便能解毒,但醒來后,當事人就不記得暈倒前后的所有事。”

  “這種短暫性失憶,看上去很牽強。就連我剛聽到時,也對焦三表達了質(zhì)疑。在那樣的情況下,毒從哪里來,誰會給他下毒,下毒是為了什么?”

  “還有,下毒了以后,又是誰殺了高德榮。”

  “很顯然,一旦相信了焦三的話,這個案子就從付先生說的,脈路清晰證據(jù)確鑿的案件,變成了錯綜復雜毫無頭緒的兇殺案。”杜九言道:“不過,雖困難重重,但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幾次去高府別院后,我目睹了高府黑貓吃魚暈倒的事。”

  “當日,高遠網(wǎng)雜魚十一條,焦三和高德榮在吃飯飲酒,上桌九條,高德榮不吃魚,所以少的那一條是焦三所吃,他飯桌前的魚骨也可說明。案發(fā)后飯桌上剩下八條炸小雜魚,第二天,他家的黑貓偷了一條進貓舍,吃完后,貓中毒了,并且跡象和草頭烏藥粉中毒的癥狀極其相似。”

  “于是,我們將桌子上所有的菜帶回來查證。”

  “七條魚七只貓,先吃了魚,無事,后吃了剩菜也無事!”

  “這表示,整個餐桌上,只有焦三和高家黑貓吃的兩條炸魚有毒。”

  “誰能這么精準的下毒?答案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高德榮或者高遠。他們恨焦三,想要報仇當年之仇,所以,用草頭烏的藥粉毒倒焦三。”

  “那是誰殺的高德榮?”寧王忍不住問道。

  杜九言拱手,道:“是高遠。”杜九言取出高遠的血衣,抖開,“上面有明顯噴濺血。如同付先生所言,當日高家別院并沒有人別人再進去,所以殺人兇手一定是焦三,其實不然,當日雖沒有外人進去,可高遠卻在。”

  “他見焦三暈倒,刀擺在手邊,他拾刀殺了他的父親,并順利收拾了現(xiàn)場,營造成焦三殺人。”

  杜九言將從和高遠血衣一起找到的酒杯碎瓷拿出來,“當日只找到付先生拿到的一塊,剩下的不見蹤影。可就在前幾日,我們在高家丫鬟的提醒下,在別院的牡丹花根的泥里,找到了這兩樣。”

  “所以,此案真正的兇手不是焦三,而是更加有作案時間和動機的高遠!”杜九言道。

  付懷瑾問道:“高遠的殺人動機是什么?”

  “家產(chǎn)!”杜九言道:“早在半年前,高德榮就提過要分家產(chǎn),將家中產(chǎn)業(yè)交給長子打理,高遠只能得十之二三的家產(chǎn),他懷恨在心,所以殺掉他父親,其寵愛他的母親就能做主分從新分配。”

  “這就是他的殺人動機。”杜九言道。

  付懷瑾反問道:“你說你是受高家一個小丫鬟的指引,找到高遠的犯罪證據(jù)?”

  “是!”

  “大人,請傳丫鬟作證。”付懷瑾。

  桂王頷首,指了蛙子去辦,愣了愣發(fā)現(xiàn)跛子今日并未上堂。

  “奴婢彩香叩見大人。”隔壁,彩香出聲道。

  付懷瑾問道:“你如何和杜先生說的,請再重復一遍。”

  “奴婢說,當日我們二公子換了衣服,讓杜先生去查。”彩香道。

  付懷瑾質(zhì)問道:“這么重要的事,你為何不早說?”

  “一開始奴婢沒有想起來,也沒有往二公子身上想,后來……后來奴婢被打了,實在是疼的活不成,就、就想到這件事了。”

  付懷瑾微微頷首,拱手和桂王道:“大人,證人不過作證,大人不該用刑的。”

  “本官想打就打了。怎么,你打算調(diào)槍頭來指責本官?”桂王質(zhì)問道。

  付懷瑾回道:“不敢。”他說著微怔再次看向杜九言,“所以,你由此而想到是高遠殺了高德榮?”

  “是!”杜九言道。

  付懷瑾板著臉,指著這件血衣,道:“杜九言,你確定這件事血衣沒有問題?”

  “高家下人都確認。”杜九言道。

  付懷瑾道:“你撒謊,你為了給你好友焦三辯訟,你居然公然做偽證,蔑視律法嘲弄公堂,簡直罪大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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