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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3 似曾相識(五)


    張蠻子搖頭,“我沒有殺她,我沒有!”

  “你不說我來猜猜。”杜九言盯著他的眼睛,道:“你父親在你四歲時就生病了,或許病的很嚴重,且病中需要精心費力的照料,比如失禁和嘔吐。”

  “你母親一個人,要撫養你成長,要掙錢養家。她照顧你父親時,難免偶有怨言和抱怨。”

  “而那個時候,你認為父親是弱勢的,是可憐的。你同情你父親,而你母親的埋怨含著不滿。”

  “或許,他還曾在你面前打罵過你母親,他在你的面前貶低你的母親,告訴你,你母親不稱職不守婦道,沒有照顧好他。”

  “六年后,在你十歲的時候,你父親去世了。”

  張蠻子緊緊盯著她,目光中露出怒容,“沒有,我父親不麻煩,他生病了,他也不愿意。”

  “她作為女人,就應該照顧他,這是應該的。她憑什么抱怨,她沒有資格抱怨。”

  杜九言道:“所以,在你年幼的心中,你有了一個使命,那就是替你死去的父親,看住你的母親,是嗎?”

  張蠻子一副理所當然。

  “坐吃山空不可能,更何況,你家根本沒有山。所以你母親必須出去做事,一旦出去,她就必須和男人接觸。”杜九言道:“你的一雙眼睛,一直盯著她,無論她和哪個男人說話來往,你都認為,她對不起你父親,是不是?”

  “終于,你長大了,你開始殺豬賣肉能掙錢了,你想將你母親關在家里。可是,你母親還是會出去,她去買菜,她和鄰居說話,她遇上遇到以前的熟人……你受不了了,開始對著她動手,你打她,幾乎每天都會上演。”

  “終于有一天,她死在你的手里。在你扭曲且變態的心里,終于想起來她是生你養你的母親,于是,你舍不得她離開你,你將她風干做成了干尸,放在床上,時刻的自己我安慰迷惑,她還活著,她只是生病了而已。”

  “我說的沒錯吧?”

  “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些,誰告訴你的?”張蠻子問道:“是不是我娘?她告訴你的是不是?她又和你抱怨了是不是?”

  杜九言道:“不用誰來告訴我,你的經歷都在你臉上顯示著。”

  “你別聽她抱怨,都不是真的。她照顧我父親,照顧我都是她應該做的。”

  “她嫁給我父親,就是我張家的人。她就該守婦道,她必須時刻記住,她是張家的人。她和那些男人說笑,來往不清不楚。”

  “她不要臉!”張蠻子喊道。

  杜九言走過去,盯著他道:“她很傻。”

  張蠻子盯著她,“你什么意思。”

  “她應該在你父親生病那年,就用老鼠藥將他藥死,不然就在你父親死的那年,將你藥死。她太心軟了,所以,她嫁了一個畜生,又養了一個畜生。”杜九言盯著他,一字一句道:“你天天殺豬,其實該殺的應該是你,你連豬都不如。”

  “你母親沒有錯,她很優秀,她善良溫暖且守婦道。是你們父子兩個人才是畜生。她是對的,對的!”

  張蠻子搖著頭,瞪眼眼睛,“不對,不對。你不要胡說了。”

  “你不要胡說。”

  “不但你母親沒有錯,籃子,春桃都沒有錯。”

  “她們年紀輕輕,她們有大好的人生的,男人死了她憑什么守寡,就是律法也沒有規定他們要守節。”

  “畜生,你錯了。”

  張蠻子搖著頭,“沒有。沒有。”

  杜九言忽然問道:“春桃,當時你看到什么了,她和哪個男人在說話?”

  “我沒有看到,沒有,我去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張蠻子盯著她,神色恍惚,已是半瘋癲的狀態,“我沒有錯,都是她們錯了,她們都是賤人。”

  “女人都是賤人!”

  杜九言道:“殺春桃的那個人,和你的想法一樣嗎?”

  “對,我們都是一樣的,”張蠻子道:“我們想法一樣,女人都是賤人。”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盯著張蠻子,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不相信,這個世上不會還有第二個人和你的想法一樣。”杜九言問道:“我要去問他,來證明你的話是真的。”

  張蠻子看著她,目光瞪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誰。他告訴我春桃死了,他幫我殺了春桃。”

  “你為什么不信我,你相信我。我們都是男人,你能懂我。”

  “他怎么告訴你的,你們不見面他是如何告訴你的,這不可能。”杜九言道。

  張蠻子搖著頭,周身都在發抖。忽然,他好像目光一清,看著杜九言啐了一口,“杜九言,你是杜九言對吧。我什么都不會告訴你的,我做的都是對的,我是替天行道。”

  問不出來了。杜九言不再問,擺了擺手道:“讓他疼會兒,我們去吃晚飯。”

  說著,將張蠻子吊在原地,刀依舊扎在他的腿上。

  “杜先生,您為什么認為春桃不是他殺的?”單德全不明白。

  杜九言道:“不是我認為,是他的答案前后矛盾。”她頓了頓道:“他一開始說他和他的鄰居一起去一起回來的,這一點我們驗證過。”

  “他的四位鄰居都能證明這一點,他們一起回來,各自到家。”

  四個人幫他作偽證?她問的時候,那四個人的表情不像作假。

  “明天你將四位鄰居請來再問一遍。”杜九言和單德全道。

  單德全應是。

  “他剛才說的話。是有人將春桃殺了以后,喊他來的,他不知道那個人是誰。”跛子道:“對方很有可能蒙面或者通過別的方式告訴他的。”

  “他識字嗎?”杜九言問單德全。

  單德全頷首,“認識幾個字。”

  杜九言更傾向張蠻子見到了殺春桃的人。

  “一件事一件事的做,不著急。”杜九言和單德全道:“先帶著她去找籃子的頭。讓他將剩下的身體部分都找出來。”

  單德全點頭,讓人將張蠻子帶上,打著火把出城去找籃子剩下的部分。

  杜九言焦慮地來回地走動著,桂王道:“你走來走去,我眼暈。坐下來一樣可以思考。”

  “我很煩躁。”杜九言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張蠻子這樣的狀態,似曾相識?”

  桂王和跛子對視一眼。

  “什么意思?”跛子道。

  杜九言凝眉沉聲道:“常柳!”

  饒是桂王和跛子經歷豐富,這個時候也忍不住心頭寒了一下,桂王驚愕地道:“你覺得張蠻子和常柳,是同一個人指使的?”

  杜九言道:“我說不好,只是一種感覺,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兩個人之間是不是有關聯。”

  她的感覺告訴她,張蠻子在喊“替天行道”的時候,和常柳在大喊“我沒有錯,我在討回自己的公道”時的精神狀態非常的相似。

  常柳的求死以及張蠻子對恐懼和疼痛的麻木。

  “像不像……邪教?”杜九言問道。

  桂王蹙眉,“目前為止,我還不曾聽說過有邪教一說。”

  “還有一件事,”跛子問道:“如果籃子是張蠻子殺死的,那么……大壯去哪里了?”

  大壯如果真的是張蠻子所說,他拿了籃子給他的東西就離開的話,那么他的帽子又怎么解釋?

  杜九言搖頭,“不知道。”她覺得,她現在是一顆棋子,下棋的人正在用神的視角打量著她,笑她的愚昧,笑她身在局中的混沌不清。

  “我想到一件事,”杜九言轉道往外走,桂王和跛子跟上他,桂王問道:“什么?”

  杜九言沒有說話,徑直去找刁大。

  刁大正聚精會神地打量著張蠻子母親的尸體,見他們進來,忙起身道:“王爺,杜先生,跛爺。”他頓了頓又道:“初步斷定,這具尸體是被人打死的。”

  他指著死者的頭骨,“頭骨有骨裂的痕跡,肋骨也有折斷的跡象。”

  這和杜九言自己判斷的差不多。

  “我想看看春桃的尸體,”杜九言道:“你放在那里了?”

  刁大指了指屋后,“在后面。我正想問什么時候能還給她的家人。”

  幾個人去了屋后。

  死者殘破的尸體上蓋著百布,杜九言將白布解開一些,露出死者的頭。

  “頭發?”桂王忽然想到什么。

  “蘇八娘的那一縷頭發還沒有找到。”跛子道。

  刁大聽著兩人的話,一臉的驚恐不敢置信,“和蘇八娘的死有關系?”

  常柳的案子確實還有疑點,但那些疑點并不影響常柳被定罪,所以衙門在定案后,就沒有再繼續查證。

  所以聽他們這么說,刁大驚駭又茫然。

  “你們看。”杜九言將春桃打結擰在一起的頭發略理順一些,低聲道:“這里,是不是被剪斷了?”

  大家都聚攏過來,蹲在垂下來的頭發前面。

  杜九言挑起中間的一縷。

  很明顯的,能看到這一截確實被剪斷了。

  幾個人都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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