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2 以字推理(一)
“出城了?”申道儒思索了一下,“難道是去查另外兩對尸體的來路?”
一共五對尸體,但只查到了三對的身份,其余兩對還不知道具體的身份。
“只有他們?nèi)齻人,大理寺沒有人陪同一起嗎?”
來回話的人點(diǎn)頭應(yīng)是。
申道儒微微頷首沒有再問。
“還有一件事,”回話的人道:“邵陽那邊還是沒有找到東西,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無所獲。”
“先生,現(xiàn)在怎么辦?”
申道儒現(xiàn)在也開始懷疑,西南里面確實(shí)沒有他要的東西。
那么祖師留下來的東西,到底去哪里了呢?
“會不會,根本就不在西南,而是流落民間了?”
申道儒心里沒了底,此事他本來是篤定的,但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搜找,以及西南幾位資格老的訟師都不清楚,他也覺得東西確實(shí)不在西南。
如果不在西南,那么這個東西,就不容易了。
申道儒來回走了兩步,道:“我去大理寺。”
他去了大理寺,先去找了玄吾聊了一會兒,連走之前他又折道去了牢房的另外一面,立在一間牢房的前面。
牢房中坐著一人,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赫然是付懷瑾。
他人瘦了不少,若以前的他氣質(zhì)如玉,那么現(xiàn)在他就是一塊掉進(jìn)煤堆里的玉塊,暗沉陰冷。
“申道儒!”付懷瑾道:“找到你要的東西了?”
申道儒道:“不曾。所以來問問付會長,可曾想起來什么。”
“你連是什么東西都沒有告訴我,我又能想起什么?”付懷瑾譏諷一笑。
申道儒道:“我不說,是因?yàn)橐饬x不大,不過,就算我說了,別人拿到也不過是個尋常之物。”
付懷瑾看著他沒有說話,似笑非笑。
“是一把折扇,上面有祖師爺親筆題寫的詩句。”申道儒道:“你若看過祖師爺?shù)氖衷蜁溃鎺煚斣缙趯懙臇|西,字體都很奇怪。許多的字我們瞧著是形熟,但卻無法確認(rèn)。”
“那把扇子上的字,就是如此,你若見過就必然不會忘記。”申道儒道。
付懷瑾回憶了一下,搖頭道:“我確實(shí)不曾見過這樣的扇子。你能確定,東西在西南?”
“現(xiàn)在不能確定了。”申道儒道:“你現(xiàn)在空閑時間多,不如再回憶吧。”
他說著,不再和付懷瑾多說話,拂袖出去。
走了兩步,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個字……”他心頭有什么跳動了一下,快步找到個書吏,道:“勞駕將鐘山寺的所有卷宗再給我看看。”
書吏沒有攔著他。
申道儒拿到了卷宗,找到那天在鐘山廟后院里,杜九言給他看的卷宗。
上面是跟著記錄的驗(yàn)尸結(jié)果。
字寫的很俊秀,有棱有角,是杜九言的字。
“這個字……”在所有的字中,有兩個字很古怪,他當(dāng)時一眼掃過去,將字認(rèn)出來也沒有覺得古怪,但是剛剛和付懷瑾聊過之后,他忽然想到了這兩個字。
它們是字,寫的也很不錯。奇怪之點(diǎn)在于,這兩個字少了半邊。
尸和屍。
尋常人就算寫錯別字,也不可能這樣寫錯。
這個字形,和祖師爺?shù)淖址浅O嘞瘢?br />
申道儒將將卷宗還回去,又匆匆回到訟行,將祖師爺留下來的手札翻出來。
訟師的手札,這兩個字出現(xiàn)的頻率非常之高。
他不過翻了兩頁,就找到一模一樣的字。
“怎么會這樣?”申道儒神色古怪,“難道她特意去學(xué)習(xí)祖師爺?shù)淖煮w?”
應(yīng)該不會,這種字體沒有必要刻意去學(xué),更何況,祖師爺?shù)男】矝]有特別的出彩。
杜九言為人驕傲自負(fù),也不會去刻意模仿誰的筆跡作風(fēng)。
“這怎么解釋?”
申道儒有些想不通,他找來牧琰,將事情告訴他,“你認(rèn)為是什么緣由?”
“這事確實(shí)透著古怪,”牧琰道:“祖師爺已經(jīng)仙去那么多年,也不曾聽說過他曾收過徒弟。”
“杜九言怎么會寫祖師爺?shù)淖煮w。”
申道儒若有所思,“另有一件,杜九言的辯訟風(fēng)格,雖比祖師爺更加霸道咄咄逼人,但是思路和方式,和祖師爺非常相似。”
“當(dāng)時程公復(fù)也曾這么說過。”
牧琰點(diǎn)頭應(yīng)是,“是,通過祖師爺?shù)氖衷齺矸直妫L(fēng)格和路數(shù)上,杜九言確實(shí)非常像祖師爺。前兩年,西南為了打敗杜九言,而具體研究過她所有的案件,對比過祖師爺,也得到了證實(shí)。”
“會長,您說……”牧琰猜測著,“杜九言年紀(jì)輕輕,就有如此成就,這仿佛是俠情話本中意外得到秘籍的武者,從平凡默默無聞之輩,突然一飛沖天,驚動天下。”
“你說的有道理。”申道儒越發(fā)覺得這個方向很對,“杜九言是哪里人?”
牧琰回道:“祖籍是鎮(zhèn)遠(yuǎn)府,但現(xiàn)在他們父子的籍貫是邵陽。”
“讓邵陽的人去查一查。”申道儒道:“弄清楚這位突然成名的秀才,到底有過什么際遇,得到過哪位高人的指點(diǎn)。”
難道祖師爺當(dāng)年真的收過弟子?
“如果要查,有個人可以找出來用一用。”牧琰低聲和申道儒說了一句,申道儒頷首,“好!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
牧琰應(yīng)是。
“正好趁著玄吾的案件,讓杜九言徹底不能翻身。如果祖師爺?shù)臇|西真的在她手中,也能趁此機(jī)會踩住她,讓他交出來。”
牧琰道:“不過她身邊有桂王爺,此事不太好辦。”
“桂王爺也不能推翻律法,枉顧律法。”申道儒道:“更何況,桂王爺也不過是個王爺……”
牧琰就想到了還關(guān)在宗人府的安山王一家。
……
杜九言出門兩天,走的時候三個人衣冠楚楚,回來的時候蓬頭垢面,狼狽不堪。
小蘿卜站在門口等著他們,看見三個人下馬,一臉吃驚地道:“爹,跛子叔還有義父……是、是你們嗎?”
“不然呢,”桂王道:“這世上除了我以外,還有誰有我這般風(fēng)流倜儻?”
小蘿卜嘴角抖了抖,道:“義父,您……您現(xiàn)在一點(diǎn)都不風(fēng)流。”
桂王低眉看了看自己衣服,他穿的是他新做的藏青色袍子,現(xiàn)在成了灰袍子,他幽怨地看著杜九言,道:“就你不讓我?guī)Q洗的衣服,真是不講究。”
“就兩天,湊合就過去了。”杜九言白了他一眼,“都沒地方沐浴,你換衣服有什么意思。”
桂王嘆氣,“我去沐浴了。”
這一頭一臉一身的灰,實(shí)在是寒磣。
杜九言牽著小蘿卜的手,和跛子一起回內(nèi)院,她問道:“這兩天有沒有很乖啊?”
“有啊,我昨天去找大白牙玩了。”小蘿卜道:“大白牙問您是不是在辦和尚的案子,到時候他能不能也去聽一聽。”
杜九言道:“他想去聽還不簡單,找錢大人就好了。”
“哦,那我就這么回他。”小蘿卜道:“爹啊,這次你們出去有沒有收獲?”
杜九言神色自信,“那是當(dāng)然,你爹我出馬,豈有辦不成的事,”她說完,發(fā)現(xiàn)跛子還在,又咳嗽了一聲,更正道:“你爹和你跛子叔一起出馬,豈有辦不成的事!”
小蘿卜咯咯笑了,道:“跛子叔,我爹好歹還記得你的功勞。”
“我義父哦,她都沒有提!”小蘿卜壓著聲音道。
跛子輕笑,摸了摸他的頭,“是,我應(yīng)該感恩。”
小蘿卜捂著嘴笑,“您被說,讓我爹接著吹牛就好了。”
“嗯,不說。”跛子道。
杜九言沒關(guān)心兩人鬼鬼祟祟說話,回去洗澡睡了一覺,一覺醒來已是天黑,大家都在等她吃飯。
她揉著餓癟了的肚子,看著一桌子的雞鴨魚肉,道:“廚房今日很體貼啊,居然少了這么葷。”
“我吩咐的,”桂王道:“吃了幾天的饅頭,餓。”
“吃飯,吃完飯?jiān)俳o你們匯報這幾日的進(jìn)展。”杜九言道。
大家埋頭吃飯,等吃完謝樺帶人將桌子收拾干凈,杜九言問道:“謝公公,人什么時候來?”
“奴婢看這幾天大家都很忙,所以就押后了兩天,等各位忙完了這陣,再讓人進(jìn)府,您看可行?”謝樺道。
來的這些女子里,有一位無論家世還是容貌都是一等一,是靖寧侯夫人特意挑選,是她娘家兄長平陽伯的次女。平陽伯雖不在京城但也是名門望族。
這一次送進(jìn)宮里充數(shù),目的就是為了能進(jìn)王府來,和桂王多一點(diǎn)接觸,日久生情。
退一步講,如果不能和桂王日久生情,和杜九言也可以。
目的還是將桂王和杜九言拆開,讓他們各自能找到合適的女眷,成親成家。
至于其他女官,靖寧侯夫妻兩人仔細(xì)研究過這一院子男人的脾氣,特意甄選的,無論學(xué)識家世還是脾氣,都很合適。
謝樺知情這些,相當(dāng)有信心。
“還是你考慮的周到。我們都忙著,姑娘們進(jìn)府難免會怠慢她們。”杜九言笑著道:“那就再等幾日,大家也沒有那么著急。”
謝樺應(yīng)是出去。
“九言,你快說說這幾天出去調(diào)查的結(jié)果。”錢道安道:“這個案子不好辯,如果沒有實(shí)際的證據(jù),你還真要做好輸?shù)臏?zhǔn)備。”
杜九言道:“我輸不起。如果這次輸了,我必然還要再申訴的。”
這么多條人命,這么多婦人的屈辱,崔巧的一生……
她一點(diǎn)都輸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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