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升龍府衙(二)
杜九言將伙計喊過來,描述了一下當時的情況。
鄭文銀戴著帽子,露出了下巴上的胡子,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袖短褂,下面是條寬松的褲子。
和以往的裝扮沒有不同。
“他一個人的?銀子怎么拿走?”杜九言問道。
伙計道:“一共十六口箱子,他用馬拖著板車,拉了四趟。我還問要不要我們幫忙送,他說不用,就讓我們抬上馬車,他就自己趕車走了。”
“用時多久?”杜九言問道。
“一趟一趟間隔?”伙計問道,見杜九言點頭,他接著道,“頂多兩盞茶時間。”
“我們站在門口給他看著箱子,算著時間的。”
“他沒有滿身大汗?很吃力?”
“有,肯定有。他一個人弄這么多的箱子,肯定滿身大汗。”
杜九言頷首,道:“多謝了,有事我還會再來。”
“如果上府衙開堂,可能要請你們上堂作證。”杜九言道。
伙計不敢接話,去看鄭掌柜。
“您盡管吩咐,到時候我們一定去。”他們家主都同意了,他沒有理由攔著。
杜九言和桂王出來。
郭凹一臉狐疑地道:“杜先生,我怎么越聽越覺得奇怪呢?”
“說說看,哪里奇怪?”杜九言問道。
郭凹撓著頭,道:“他可是鄭三爺,又占著交安那么大的兵權(quán),這樣的人,怎么可能親力親為去趕馬車,搬箱子。”
“奇怪,又不奇怪。”杜九言淡淡地道。
“因為,十五日這天,來拿錢的人,根本不是鄭文銀。”杜九言道。
“他有隱蔽的地方可以藏銀子,并想好了如何處理銀子。事實上,他當天晚上,李雙錨就給他兌換了五十萬的銀票。”
“他在銀莊又沒有受到懷疑。”
“他大可讓店中的伙計,將銀子給他送去。因為根本就沒有人懷疑他的動機。”杜九言道,“他這么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根本不是鄭文銀,他不敢多接觸多開口,以免暴露自己。”
郭凹聽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道:“那管凡遇到的人呢?”
“多半也不是。”
“所有見到鄭文銀的人,都說他戴著帽子,他們沒有一個人看清楚對方的面容,只從身形和感覺來判斷。”杜九言道,“明天,你兄弟從交安應(yīng)該能回來了吧?”
郭凹點頭。
杜九言腦子里飛快地轉(zhuǎn)著,這個案子每一種設(shè)想和推理,都會遇到不合理的地方。
鄭文銀攜款私逃,卻留下自己的兒子。
他被人劫財,可對方居然能大膽到,假扮鄭文銀來取錢。還有,馬氏去哪里了?對方要錢,為什么連馬氏一起害了呢?
他們夫妻現(xiàn)在是死是活?
“王爺,”杜九言道,“撲朔迷離啊。”
桂王頷首,道:“怎么想,都覺得不合理。”
“你覺得,他們現(xiàn)在是死了,還是活著的?”杜九言問道。
“死了。”桂王語氣平靜地道,“沒有必要留著鄭文銀的性命。”
杜九言道:“有道理。”
“走,我們?nèi)地方。”杜九言道,“有幾個疑問,待解惑。”
……
鄭文海問廖程,道:“他們今天去錢莊問話了?”
“是,問了伙計,鄭三爺當時是怎么帶走銀子的。”廖程道,“還說,如果有需要,可能會請伙計上堂作證。”
鄭文海不屑地笑了起來,道:“這些,你都查問過了是吧?”
廖程應(yīng)是。
“不過,他們找到了黑市李雙錨。說鄭三爺將銀子拖去了院子里,和李雙錨對半兌錢了。”
鄭文海也怔了一下,這和他們懷疑管凡有點出入,畢竟那幾日管凡人在崇安。
“家主,小人一直在想,會不會是三爺和管凡合謀?”
“要不然,就是三爺打算私吞這筆錢,卻不小心被管凡劫了?”
鄭文海覺得都不對,道:“那就是管凡還有同伙,他人雖在崇安,但他的同伙可以。”
“沒有人威脅文銀,他不可能背叛我。”
廖程就沒敢再說鄭文銀合謀的事。
“查來查去,他們也查不出什么來。明天就是期限,看他怎么說。”鄭文海道,“這一次,我可不會像劉鎮(zhèn)那么傻!”
……
劉鎮(zhèn)覺得這一天過的很慢,他很期待明天的到來,期待杜九言給管凡辯訟,不管輸贏,他都高興。
最好的是,管凡沒罪卻死在鄭文海手上了。
到時候,這事兒可就真的好看了。
“這桂王妃杜九言,我看也是徒有虛名,查了兩天也沒什么大進展。”劉鎮(zhèn)喝了口酒,搖頭道。
劉云林道:“父親,依兒子看,杜九言很有可能為了有案子辯訟,而故意辯管凡無罪。”
“到最后,不定會扯出鄭文海自己手底下的人。只有這樣,耳光才響亮,她杜九言才能出名。”
劉鎮(zhèn)眼睛一亮,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且看明天了。”
……
第二日中午,郭凹遣去交安查鄭文銀行蹤的手下回來了,郭凹帶著他來回稟。
“查到了,十九那天早上,他一個人將銀子拉出去,放在哪里不知道。但是當天中午,他就找了崇安黑市,將銀子對半兌出去了。”
“對方也認識鄭文銀,說雖戴著帽子,但說話和身形都是,露出來的胡子和下巴也是。”
那就和升龍的情況一樣了,杜九言道:“辛苦了,讓你們老大給你們犒勞一頓,吃點好的。”
“是!”郭凹的手下喜笑顏開地走了。
“九爺,這案子怎么我現(xiàn)在聽著還是糊里糊涂的,到底誰是兇手,人活著還是死的?”郭凹聽完也是一頭霧水,弄不清楚。
杜九言道:“明天你就明白了。”
她話落,行宮里服侍的內(nèi)侍進來回稟道:“王妃娘娘,鄭主身邊的廖程求見。”
“讓他進來吧。”
廖程行了禮,相比上一次說話,今天他語氣明顯客氣很多,恭恭敬敬地道:“王爺,王妃娘娘,我們家主說今日是約定的最后一日,不知道案子如何了?”
他說著,看了一眼杜九言。
杜九言正神色淡然地喝著茶,沒有焦慮也沒有篤定,完全看不出情緒。
“有些眉目了。”杜九言道。
“那,小人回去回稟家主,讓家主來行宮聽您二位說案情?”廖程道。說什么案情,他做了哪些事,他們一清二楚。
事情做的是挺多的,可是卻什么結(jié)論都沒有得到。
估摸著,今天和家主見面,很有可能會鬧著要再拖延三日。
“不用。”杜九言道,“明日升龍府衙,辰正升堂。”
廖程一怔,抬頭驚訝地看向杜九言,又驚覺失禮,忙垂著頭確認道:“明日,升堂嗎?”
“是。”杜九言道,“升堂。”
是查清楚升堂,還是打腫臉充胖子升堂?廖程覺得是后者,但不管是什么,他現(xiàn)在是不敢問的。
“那小人回去給家主回話,告退!”
郭凹也驚的跳起來,他天天跟著杜九言和桂王,都沒弄清楚狀況:“真要升堂?”
要是辯不清楚怎么辦?
不過,她是杜九言啊,應(yīng)該不會有上了公堂辯不清的事情發(fā)生。
七月二十九,天氣依舊很熱,劉永利一夜沒睡,捧著訴狀,坐在書房里,不知道嘆了多少口氣。
“又有案子,”他搓著頭發(fā),道,“這一次要是再砍誰的腦袋,那下一個可就是我了。”
他唉聲嘆氣,賴在書房不愿意出去,他的幕僚在外面喊了好幾聲,他才磨磨蹭蹭換了官服,捧著帽子出來。
“大人,時辰快到了,您是要坐轎子還是騎馬?”
劉永利道:“坐轎子吧。”
他上了轎子,閉目養(yǎng)神。轎子顛簸著進了府衙的后堂,前堂卻早已經(jīng)準備好了,桌椅窗臺被擦的一塵不染,衙門里的捕快書記員,已早早就位。
“大人,鄭主和王妃娘娘都到了。”外面催促道。
劉永利緊張的不得了,急匆匆地道:“先去準備,我上個茅坑就來。”
他出門剛小解過,現(xiàn)在一緊張,就感覺憋不住。
前堂內(nèi),鄭文海和杜九言客氣地拱了拱手,道:“沒想到王妃您辦事效率如此之高,短短三日時間,您就查清楚案件了。”
“佩服,佩服!”
杜九言道:“說查清也還真沒有查清楚,不過,時間到了,公堂還是要上的。”
鄭文海嘴角抖了抖,合著她還真是沒有查清楚,硬著頭皮上啊。
兩人說著話,一身官服的劉永利從后面走出來。劉永利走路的步伐很大,衣擺帶著風,嫻熟地拍了驚堂木,道:“時辰到了沒有?”
“這就到了。”書記官奇怪地看了一眼劉永利,和身邊的捕頭小聲道,“怎么瞧著,劉大人個子長高了不少呢?”
小捕快也覺得是,現(xiàn)在去看,劉大人這身官服也短了一大截。
不等他們狐疑多想,劉永利拍了驚堂木,道:“升堂!”
鄭文海在聽審的椅子上坐下來。
杜九言打量著劉永利,眼中滿是笑意。
“帶被告管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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