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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3 怎么辯呢(一)


  牧琰氣定神閑,這個案子雖涉及人物身份尊貴,又是朝辯,可是案情脈路卻很清晰。

  幾項罪名一一擺明,杜九言就算鐵嘴金牙,也不能將黑白顛倒,令人信服。

  他淡淡然等著杜九言說話,對面,任延輝亦是如此,負手立著,就等著一會兒桂王、魯章之以及杜九言被定罪拖走。

  這個圣意他揣度的很清楚,圣上不會還留著桂王,而桂王的罪,也不可能抹掉。

  他期待他們的狼狽。

  大周的首輔,已是他的囊中物。

  就在這時,杜九言咦了一聲,道:“牧先生讓圣上還這個還那個,圣上怎么就欠了這么多東西?”

  趙煜愕然,以拳抵唇咳嗽了一聲,牧琰道:“這天下都是圣上的,何來圣上欠人之說,你休要扭曲我話中的意思。”

  “扭曲的是你。”杜九言掃過牧琰,“站直點啊牧先生,你影子都是斜的。”

  說不過就慣用這種插科打諢的伎倆,看你一會兒還如何猖狂。

  杜九言沖著趙煜行禮,道:“大家都知道,在公堂我是訟師杜九言,私下里,我是王妃秦九煙。”

  說著,沖著桂王挑了個眉。

  桂王心頭一蕩,一臉的情深似海。

  眾人看著一臉的愕然,有朝臣古板撇過臉去,不好意思多看。

  現在的年輕人,看不懂了。大庭廣眾之下也能如此的打情罵俏。

  更何況,現在桂王和魯章之都身陷囹圄,杜九言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也不知道她真是胸有成竹,還是打算占著身份,和桂王一起玩一出潑皮耍賴蒙混過關。

  眾人由淺入深,越想越多,杜九言打斷大家的思路,道“那么,站在公堂上的杜九言,就不是秦九煙了嗎?”

  “作為桂王妃的秦九煙,也不是杜九言了嗎?”

  杜九言走到錢羽身邊,拱手笑道:“錢大人,我此刻是杜九言,那您認為,我還是不是秦九煙?”

  “兩個身份歸于一人,是杜九言自然也是桂王妃。”錢羽道。

  杜九言拱手,道:“大人說的是。”

  “人活在世上,有很多的身份,任閣老在朝中是次輔,回家是丈夫、父親、祖父、還有面目慈祥的老大人!”杜九言看著任延輝道。

  牧琰上前一步,道:“杜九言,圣上和各位大人事務繁忙,請你簡明扼要的辯訟,莫要浪費他人時間。”

  杜九言輕蔑地白了他一眼,接著道:“所以,桂王爺在廣西是王爺,在后宮,他是圣上嫡親的胞弟。”

  “圣上寬厚包容,桂王赤子之心。作為兄弟,他們兄友弟恭,這天底下沒有比圣上更好的哥哥,也沒有比桂王更敬愛兄長的弟弟!”杜九言道:“這話,是前提而非無關緊要,因為,人之身份和他的行為以及目的,有著必然的聯系。”

  “而本案所說的桂王造反,從這一點來看,他并無理由和動機。”

  “至于,牧會長所說的三項佐證,我先說第一點。”杜九言說完,王寶應從側殿捧著卷宗進來,略行了禮站在一側,杜九言過去,拿出最上面的一份卷宗,展示給眾人看,“登記造冊的五千兵馬,以及傳言中深山藏匿的一萬人。”

  “至于是否藏匿一萬兵馬,在這里我認為不需要去證明,其一,并沒有實際確鑿的證據,證明這一萬兵馬真實存在,其二,一萬兵按每月軍餉一萬兩計,吃喝費用萬兩計,那么這么多年,就絕不會只停留在傳言層面,而一定有賬目和留下痕跡。”

  “一萬人,吃飯要米、吃肉要豬、衣衫要布、男人要女人。這么多人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他們不說,家人難道不問?”

  “反證,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一萬人只是傳言,根本不存在。”

  牧琰道:“杜先生此言差矣,廣西被桂王爺治理的服服帖帖,上至衙門軍隊,下至百姓稚子,無人不對他感恩稱頌,大家自然就能為他保守秘密。”

  “你的反駁點,并沒有力度。”

  杜九言笑看他,道:“沒有力度,是因為你沒有提供證據,這問題在你而非是我。”又道:“牧先生,這一項不提也罷,說到最后不過是扯皮而已。”

  牧琰氣怒。

  “那么,我們再說五千兵馬,”杜九言道:“這是實際登記造冊的,五千人確實超過了朝廷對外封王爺養一千家丁的規定。”

  “但是,牧先生沒有說,這五千人在干什么!”

  杜九言拿起第二封卷宗,大聲道:“這五千人不是安置在一處,每日操練,兵強馬壯。他們分散在廣西各州縣,以衙門的名義,造房修路架橋,他們滿廣西的巡視。”

  “眾所周知,廣西雖非邊陲又無重鎮,可他們多的是像圖奇這樣的民族。關于圖奇族人,各位只認識了前不久抱著一盆古怪蘑菇的圖答,那蘑菇的威力,實在是古怪異常,桂王想要鎮服他們,單靠嘴一張,家丁一千遠遠不夠。”

  “這五千人,對于朝廷來說是違反了規定,可對于當地的民情來說,卻非常有必要。”

  牧琰道:“你也說違反規定,還是養兵,這就是謀逆。”

  “違反規定,不代表他是謀逆,這二者在牧先生的邏輯里,是以什么扭曲的軌跡重疊的?”杜九言反問道。

  牧琰冷笑一聲,質問道:“杜先生,你不要忘了,在順天八年時,桂王爺可是帶著他所謂的五千兵馬,殺了鎮遠府守備肖將軍,而占領了鎮遠府,至今,鎮遠府都依舊在桂王手中。”

  “這就是昭昭的謀逆造反之舉,而桂王當時打的旗幟也是如此,是鐵一般的事實。”牧琰大聲道。

  “是!鎮遠府的事,應該提也必須提!”杜九言料到他們會說這件事,因為鎮遠府是桂王造反的最大證明,畢竟后來趙煜將廣西給他了,但鎮遠府卻并沒有給。

  桂王卻占領了鎮遠府,還抓了肖將軍,這一點是跳不過去的。

  “王爺,肖將軍您殺了嗎?”杜九言問桂王。

  桂王頷首,“殺了!”

  “屠城了嗎?”

  “那不可能!”桂王道。

  “如今鎮遠府的稅,怎么交的?”杜九言問道。

  “上繳朝廷!”桂王道。

  “鎮遠府的知府以及守備,是您安排的手下?”杜九言問道。

  “知府還是以前的知府,領的是朝廷俸祿,但守軍守備是我的人。”桂王道。

  杜九言頷首,“您又為何要殺肖將軍?”

  “他挑釁我,我看他不順眼,就殺了他!”桂王道。

  眾人不敢置信,牧琰質問道:“王爺,您當時打的可是造反的旗號,肖將軍又如何去挑釁您的,何為挑釁?”

  “他是鎮遠府守備,鎮守鎮遠府,攔的防的就是您。您來攻城錯不在他,而是您!”

  “是您要造反,是您攻城殺人,這是事實更是結果,不管您怎么解釋,這個罪責都不能推給一個為國捐軀的忠臣將士。”牧琰一副鏗鏘有力,大義凜然的樣子。

  “對!”杜九言道:“若事實真是如此,那么,錯在桂王而非肖將軍,因為他做的是本職!”

  這兩人辯訟,還真是有看點,旁邊有官員低聲道:“剛才還認為杜九言沒法辯,現在看來,她另有妙招啊。”

  “才開始而已,鹿死誰手可真是不好說。”

  “也對,接著看。總之她辯訟能力確實不凡。”

  杜九言走到王寶應身邊,拿出三封信,“這是桂王留存的,肖將軍在當時給桂王去的書信,我給大家讀一讀,至于真實與否,現在就能取了肖將軍的筆記,來做鑒證。”

  “第一封!”杜九言拆開信,給大家讀,“桂王爺,你攻打廣西,不過是窩里橫,像您這樣紈绔膏粱,莫說做王爺,就是做一條狗,你也不配!”

  大家聽的目瞪口呆,這封信的內容,實在令人不敢置信。

  居然寫信罵堂堂桂王爺,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吃了豬腦?

  “這是這封信的第一句話,很普通。因為下面的還要惡劣。”杜九言道:“總結來說,肖將軍在罵桂王,說他是紈绔膏粱,說他不學無術,說他蠢如豬,說他不如一條狗!”

  “桂王再胡鬧,可圣上允了包容了,他就是桂王!區區一個守備,居然能在信中,這般罵他,桂王生氣在情理之中。”

  這三封是桂王住進宗人府后,顧青山拿給她的。她當時看到的時候也很驚訝。

  因為她最擔心的,就是桂王攻打鎮遠府的事,這件事沒的辯。可是沒有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的曲折。

  她當時和天下人一樣,只覺得桂王要不是真的心思深沉一心造反,就是任性胡鬧無法無天。可現在看來,事情遠非表面所呈現的那么簡單。

  “第二封,”杜九言打開第二封,念道:“桂王爺,你有膽子來打鎮遠府嗎?你只要來了,我就能將你立刻拿下,剁成肉泥!”

  “肉泥,”杜九言點了點頭,接著讀第三封,“你這條狗,成天狂吠不知所謂,我看你根本就不敢來打鎮遠府!”

  趙煜聽完,道:“拿來朕看。”

  薛按下來拿了信呈給趙煜,趙煜看完后面色陰沉,怒道:“這個肖戰,簡直膽大包天!”

  “墨兮,你為何從未提過此事?”

  桂王道:“沒什么可提的,他讓我去打他,我就去打他了。不用和一個死人計較。”

  “你,胡鬧!”趙煜道:“這件事有萬千解決的辦法,你去打鎮遠府,卻是最錯誤的。”

  桂王道:“他找死,我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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