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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相當意外(一)


  “誰會上趕著送死?”劉乾質問。

  劉蓉哭著道:“我怎么知道他為什么上趕著送死。”

  “我不清楚,你們自己去查不就行了,關我什么事。”

  劉乾凝眉,看著女兒覺得頭疼。

  一家人捧著長大的寶貝,居然這么愚蠢,為了一個男人,能做出這種恬不知恥的事。

  “那我就去審問了。”胡捕頭道。

  劉乾應是,道:“老夫陪您一起去。”

  就在這時,后院里忽然傳來嘈雜的吵鬧聲,胡捕頭看向劉乾,問道:“你家夜里夠熱鬧啊。”

  “怎么回事?”劉乾問院子里的小廝。

  小廝剛要去問情況,剛才押送去肖志遠去的小廝回來了,道:“老爺,是三位爺在空院子里打肖公子了,他們不讓小人回來說,說一定要打一頓出氣才行。”

  “什么?”劉乾怒道,“喝了點貓尿真是一點不省心。”

  話落,大家一起去了后院。

  那間空關著的院子里,此刻燈火通明。

  劉家三個兄弟,加上清醒的劉永康,都站在院子里。

  關著肖志遠的房間門是開著的。這間房的隔壁,關著的是馬角,但此刻他房間的門是關著的。

  “你們在干什么?”劉乾怒不可遏,“就不能省點心?”

  劉永旭道:“爹,我們就打他一頓出出氣,手里有分寸。”

  杜九言也跟著進來,就看到一身酒氣的弟兄三人手里,各抓了一尺多長的棍子,東倒西歪地站在院子里,劉永康一臉無奈地扶著劉永旭,又被推的老遠。

  “胡鬧!”胡捕頭道,“事情沒有弄清楚,衙門都不能動刑,你們就更不能動手了。”

  胡捕頭說著,調過來看著劉乾,道:“劉老爺,這就是你要將人關在家里的目的?”

  “誤會,誤會。”劉乾道,“我們要打,早在抓到人的時候就動手了。”

  “怎么也不會這個時候動手,您說是吧。”劉乾賠著笑臉。

  胡捕頭哼了一聲,沖劉家四兄弟中間穿過去,去了肖志遠的房間,他的兄弟則去推開關馬角的房門。

  “肖志遠。”胡捕頭大吼一聲,大家聽著愣了一下,紛紛跟著進去。

  就看到肖志遠閉眼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額頭上裂開了一個口子,血糊了一臉流了一地。

  所有人目瞪口呆。

  “找大夫來。”胡捕頭吼道。

  劉乾也變了臉色,沖著院子里的小廝喊道:“找大夫,快去。”

  小廝飛奔出去。

  劉永旭三個人酒立刻醒了一半,唯一沒喝酒的劉永康臉色煞白。

  杜九言打量了一眼肖志遠,又后退了幾步去看馬角。

  馬角坐在椅子上,手被捆著,一臉驚恐未定。

  “顧青山!”杜九言和顧青山吩咐了幾句,顧青山應是,和韓當一起,出了院子。

  劉蓉聽到了消息,飛奔著進來,尖聲喊道:“志遠哥!”

  “志遠哥,你怎么了。”

  “你醒醒啊。”

  胡捕頭擋開劉蓉,蹙眉道:“劉小姐請你出去,在門口等著。”

  “大張,”胡捕頭吩咐道,“將他們手里的兇器收著。”

  大張是個中年的捕快,聽令上來將劉永旭兄弟三人手里的兩尺不到的長棍子收繳。

  “大夫來了。”小廝拖著大夫進來。

  大夫喘著氣,睡意早就被嚇沒了,蹲在地上緊張地給肖志遠號脈,又摸脖子。

  “胡捕頭,”大夫道,“這……沒氣了啊。”

  胡捕頭愕然,道:“就額頭打了個口子就沒氣了?”

  “您看他的胸口。”大夫示意胡捕頭壓胸口,“這肋骨斷了,肯定扎著臟腑了,這肚子里出血加上頭上又出血,不要一刻鐘,人就活不成了。”

  “現在要是劃開肚子,肯定是一肚子的血。”

  胡捕頭摸了肖志遠的肚子,果然鼓漲的很,肋骨摁下去也明顯能感覺斷了好幾根。

  他臉色極其難看地去看劉家的人。

  “死了?”劉乾眼前頓時黑了,往后一倒靠在門上,“這……這怎么就死了?”

  這事情一轉再轉,他現在腦子里都空白了,什么想法都沒有,只有不斷重復著,“完了,完了。”

  “不可能!”劉永康道,“我哥他們就打了他幾棍子,怎么可能斷了肋骨,把人打死。”

  “這不可能。”劉永旭也道,“我們下手都有輕重的,就想出出氣,哪可能打死人。”

  胡捕頭冷冷地道:“可是,人死了!”

  “不是你們打死的,難道是我?”胡捕頭真是要氣死了,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死了。

  劉家的案子出現兩個兇犯還沒弄清楚,現在居然就這么將人打死了。

  劉家人一臉慌張,惶然無措。

  “志遠哥!”劉蓉才反應過來,撲去肖志遠身邊,大哭道,“志遠哥,你快醒醒啊,你不是要娶我的嗎,你不能死啊。”

  “志遠哥!”

  院子里彌漫著詭異的死寂,只有劉蓉跪在地上哭著。

  劉太太由婆子扶著進來,站在院子里聽完了前應后果,頓時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喊道:“這、這可怎么辦啊?”

  “怎么辦?你們私自囚禁犯人,用私刑,殺人,你說怎么辦!”胡捕頭喝道,“本來你們是受害人,只要查明了這兩個人誰是兇手,案子就結了。”

  “現在好了,事情徹底翻了個底,你們成殺人兇手了。”

  “我、我、我們……我們不知道啊。”劉永旭喊道,這回酒是真的完全醒了。

  劉永康點頭道:“胡捕頭,真的是只是打了他幾下,還都是打的后背,根本不可能打斷肋骨。”

  “不要和我說這些。”胡捕頭道,“我們這多人看著,你說,不是你們打的,難道是肖志遠自己打的?”

  劉永康也被噎住了。

  蹊蹺啊。

  杜九言負手進了馬角的房間,馬角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頭。

  院子是坐北朝南,房間也是這個朝向,朝著北面有一個窗戶,窗戶不大,但能過人,杜九言試著推了一下窗戶,沒有推動,發現窗戶是被拴著的。

  她開打栓子,推開了窗戶,后面是塊平地。

  窗戶上和家具一樣,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沒有手印,用燈照著窗戶底下的泥地里也沒有腳印。

  她走過來看著馬角,馬角的鞋面還算干凈,更沒有泥巴。

  “你沒動過?”杜九言問他。

  馬角一怔,抬頭看著她搖了搖頭,道:“我一直沒有動過,我、我的手是捆著的。”

  杜九言看了一眼他捆著手的繩子,和剛才在院子里捆的手法一模一樣。

  “一會兒和我說說,你聽到了什么。”

  馬角看著杜九言,點了點頭。

  杜九言出來,一腳跨進關押肖志遠的房間。這間明顯比隔壁要干凈一些,家具沒有灰,桌子上有茶壺茶碗,甚至于床鋪上還卷著被褥。

  “劉小姐,”杜九言問道,“你們兩個人幽會,都在這里?”

  劉蓉哭聲一頓,看著她點了點頭。

  杜九言蹲下來趴在地上看著,就發現從窗戶邊上往這邊有隱約不清的腳印,她拉了兩個凳子,空蓋在兩個完好的腳印上。便起身推開窗戶,喊道:“給我拿一盞燈來。”

  周肖進去,給杜九言打著燈。

  “外面沒有腳印,”杜九言指了指窗戶,“窗戶上的灰塵,也很整齊。”

  周肖朝劉家幾個兄弟看了一眼,低聲道:“你查這個,是覺得在劉家三兄弟之后,有人進來這里,將肖志遠殺了?”

  “三個人都醉酒,又沒有武功,如果是湊巧打了個腦袋打死了也就罷了。”

  “可現在是肋骨斷掉了。斷掉肋骨,還斷了好幾根,這不是隨便揮個棍子打幾下就能辦到的。”

  周肖點頭,道:“你讓顧青山去請裴盈了?”

  “我讓顧青山去找人了,韓當回去找裴盈了。”杜九言道,“這事,蹊蹺啊。”

  周肖道:“只有等裴盈查過了。不過,會不會真的是他們打死的?”

  “意外致死。”

  杜九言靠著窗戶,一邊打量著房間里的擺設,一邊道:“那劉家可就栽了!”

  劉永康沒有執兇器,可他在現場,動沒動手根本說不清楚。

  現在人死了。

  劉家四兄弟,可得去牢里再相聚了。

  聚眾毆打致人喪命,不分意外還是故意,不分首還是從,一律斬立決。

  “一夕之間,家破人亡。”杜九言道。

  劉乾夫妻兩個人由下人扶著起來坐在椅子上,四個兒媳也哭著趕過來,院子里一片亂糟糟的哭聲。

  “你是誰?”胡捕頭盯著杜九言,他剛才就注意到她了,本以為她和郭凹一樣是沖著一萬兩的賞金來的。

  可觀察她行事,查證有條理,說話有邏輯,就連打量人的目光也是久居上位的沉穩和氣度。

  “來!”杜九言沖著胡捕頭招手。

  胡捕頭沒有質疑也沒有反對,乖乖走過去,站在杜九言面前。

  “在下杜九言。”杜九言遞上自己的訟師牌,“和桂王暫住在鎮安府,看見劉家有案,一時閑著無事,就查證一番。”

  “沒想到,事情急轉,實在是令人驚訝啊。”

  胡捕頭駭然失色,顫顫巍巍地接過訟師牌。

  他當然知道杜九言,也更加知道桂王。

  他們在廣西,就是靠桂王吃飯的。

  “您……真是桂王妃、訟師杜九言?”胡捕頭捧著訟師牌,頓時覺得千金重。

  杜九言點頭,“這位是周肖周先生。”

  胡捕頭看著杜九言,腿一軟,杜九言扶著他,道:“等見了你們王爺再跪,我一個訟師,可擔不起你的跪。”

  “王妃……杜先生,這……小人失禮了,還請您莫怪。”胡捕頭道。

  杜九言擺手,指著窗戶外面,道:“一個腳印都沒有,但從窗戶這邊往門口,隱隱的有來回各一串腳印。”

  “想辦法把我凳子蓋住的腳印拓下來,和劉家所有人的腳對比一下。”

  胡捕頭愣住,問道:“杜先生,您是覺得還有別人進來過?”

  “不確定。”杜九言道,“窗戶外面沒有腳印。”

  胡捕頭朝外面看了看,點頭道:“是!小人聽您的吩咐。”

  “杜先生,”顧青山從外面進來,拱手道:“沒有追查到可疑的人。”

  杜九言頷首,道:“天亮后上屋頂看看。”

  顧青山應是。

  “裴大來了。”韓當道。

  裴盈快步從門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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