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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三十五)

  江鴿子拿著行李對著關(guān)秋安不客氣的哼了一聲, 轉(zhuǎn)身就進了包艙。

  他使勁拍上門,利落快速的拉起了艙內(nèi)所有的窗簾,并像尸首一樣躺在床上, 臉色微微有些不好。

  是的, 他有輕微的恐高癥,只是輕微!

  這種毛病來源于,他小時候放學(xué)回家, 有個人想不開,從大廈頂端飛躍而下,并在幼小的他面前幾米處, 摔了個血肉四濺的肉餅。

  從此, 他對高處就莫名有了敬畏。

  每當(dāng)他從安全系數(shù)不高的地方向下看的時候, 他就莫名的想起那塊血餅。

  可, 如他手里抓著可依賴的安全物體往下看, 那便好一些。

  異世界的飛艇,這還是第一次乘坐?

  到底這東西安不安全?

  會不會掉下來?

  為什么賣票的不給個降落傘包呢?

  他惶恐!

  這破飛艇連個翅膀都沒有,它還是六角形的, 竟然敢叫飛艇?

  一點也不好看!

  媽蛋!飛艇不是這個樣子的好么?飛艇難道不是應(yīng)該掛在橄欖球型的氣球下面飛么?

  這頂端的那些大風(fēng)扇到底安不安全?萬一停電了, 掉下來可咋好?

  ……

  關(guān)秋安自然不知道江鴿子那之后的糾結(jié),他只是看下隔壁猛的關(guān)上的房門,便開始搖頭苦笑, 想著, 可憐十三一片好心, 把他們的艙室都調(diào)整到了一起, 然而他跟這個人,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有好的時候了。

  他現(xiàn)在更加討厭這個人了!

  沒教養(yǎng),粗魯,無禮……簡直沒有一絲一毫的優(yōu)點。

  這樣的人,怎么配站在八爺?shù)纳磉叄?br />
  八爺怎么就不能理解他的苦心?

  還不如當(dāng)初……

  哎,不想了!都這時候了!

  大概八爺此生也不會原諒他了。

  他打開艙門想進去。

  回頭卻發(fā)現(xiàn)暖陽手臂垂直,雙手握成拳頭站在那頭,臉上惶恐又慌張,滿面茫然的表情令他心疼……

  比起隔壁,這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吧!

  關(guān)秋安走過去,伸手拉起暖陽的手。

  而暖陽的手在顫抖,滿手心都是汗。

  關(guān)秋安強露出一絲笑容:“來!暖陽,來!進來,進來我與你詳說,拜托……暖陽,求你了,我現(xiàn)在幾乎一無所有,你就當(dāng)同情我,可憐我,也不要拒絕我好么……”

  說完,他一臉哀求的看著他。

  暖陽看看遠處,圓形的艙門緩緩合住……

  他喃喃的說:“我……我是個黑戶,沒有戶籍……還沒有買船票……我……”

  就這樣,暖陽被關(guān)秋安強拉進了自己的艙內(nèi),重重的關(guān)起了門!

  隔壁艙內(nèi),起飛提示燈閃動了幾下,房間輕微顫抖……

  感覺到自己開始懸空,江鴿子立刻蹦起來,慌張的四下看著,他想,這是要飛了?

  哎?這里怎么沒有地球飛機廣播中的安全提示音呢?

  你要飛了,也不打個招呼么?

  就沒有漂亮的小姐姐來關(guān)心下他?

  哎?安全帶呢?

  他在床上來回尋找,就是沒找到那個安全帶,屋內(nèi)的一塊彩色壁板忽然升起,露出的懸掛式電視,又嚇了他一跳。

  江鴿子蹦下床蹲下,雙手緊緊握住床邊的鋼鐵扶手。

  “親愛的旅客,歡迎您乘坐……”

  漂亮姐姐總算是有了,她坐在屏幕里為旅客介紹航班駕駛員,介紹服務(wù)人員,介紹這架不大飛艇的各式使用設(shè)施,還建議旅客可以光顧飛艇上的特色小酒館,雜物店,圖書室,放映廳,甚至……它還有個公共澡堂子?

  江鴿子像個呆瓜一般認真聽講,他聽取了這位姐姐的意見,如對飛行不適,請打開床頭的藍色小抽屜……

  就這樣,他找到了……兩片**!

  是的,如果你有不適,可以一覺睡到目的地。

  江鴿子用眼角看著外面的世界,感受著腳下的懸空,便一陣顫抖,他一仰脖,干吞了兩個**,翻身上床,蓋好被子,乖乖的等待著睡意的到來。

  他知道,他將要面臨一次有轉(zhuǎn)乘的昂長旅途。

  所以,我乖!我睡覺!

  然而,就是睡不著!

  翻來覆去,還越來越興奮。

  最后,他只能無奈的坐起來,尋了服務(wù)鍵,喊來侍從,又求了四片**片。

  可是……藥吃了,他還是睡不著!

  他想,他這是藍色小藥丸吃多了,有了抗藥性了。

  可憐的江鴿子,就這樣苦命的于眩暈中,離開了他的新手村,他的常輝郡,他的老三巷越來越遠了……

  常輝是個小地方,即便是飛艇站,也只有兩個飛行位,來回搗騰。

  雖然新的飛艇站已經(jīng)在設(shè)計當(dāng)中,然而,那一天卻不知道在猴年馬月呢!

  江鴿子與關(guān)秋安搭乘的這架飛艇,要到達楚國的國都璞倉換乘,而從常輝這個小地方到達璞艙,需要整整一天一夜的飛行時間。

  從璞艙到東岸,卻又需要三天三夜的長途飛行。

  不是飛艇不快,而是蓋爾比地球大得多,至于大多少?

  在江鴿子寒酸的地理知識儲備里,只知道偉大的祖國有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至于母星地球,普通老百姓是沒有星球土地到底有多大,這個詳細概念的。

  可憐的地球庶民至多知道,地球陸地沒有海洋廣闊……

  所以到了蓋爾也甭指望江鴿子這個懶貨去調(diào)查這顆星球的土地面積,他就知道常輝郡這個東大陸低等郡州,面積大概三萬平方公里。其中,有百分之八十的地方是原始森林區(qū)域,屬于津文山脈的分支洛維山脈。

  再問他別的?哦,街坊拉閑話還學(xué)了一些地理知識的,比如,楚國山多,蜀國水多,齊國礦多……。

  然后,也就沒有然后了。

  愛多大就多大,又跟他一個小庶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飛行出乎意料的平穩(wěn)……

  吃了六片**的江鴿子,眼睛瞪若銅鈴,只是找不到耗子!

  艙內(nèi)干凈整潔,蚊子都沒的一只。

  最后,他不得不面對無奈的現(xiàn)實,顫顫巍巍的將艙內(nèi)的小窗簾打開一條縫隙,瞇著眼睛往外看……此時,天外一片漆黑,身下……十分穩(wěn)當(dāng)。

  很久之后他才贊嘆,恩,別說,蓋爾這個灰機,還是不錯的嗎!

  大概一小時之后,某人可憐的恐高癥,似乎,好些了……不,也許是那六片**,雖然沒有令他睡眠的功效,卻也有安定神經(jīng)的作用。

  他心下平靜,便開始四處觀望起來……

  這小包艙,有一米五寬的床鋪,有簡陋的盥洗室,不大二十多個平方里招待幾個客人在地毯上打個撲克是沒問題的。

  可惜,這邊沒撲克這玩意兒,麻將也沒有,倒是有百花牌,百草牌,士兵牌這樣的休閑玩具。

  然而他誰也不認識,也不會打!

  江鴿子拍拍腦門,盤腿靠著窗戶往外看……

  外面的夜空里,星星還是掛在很高,很遠的地方。

  他想起幼年的時候,父親母親帶他出去旅游,坐的是綠皮火車。

  而就在上車之前,父親也是興奮的,他買了撲克,母親準(zhǔn)備了各種雜志,還帶了一大包好吃的……

  那時候的他活潑淘氣,帶著新結(jié)識的小伙伴艱難的在擁擠的車廂內(nèi)探險,挨了母親無數(shù)的巴掌,而父親召集了前后座啤酒配撲克升級,那一路的過程就是吃吃吃,玩玩玩,哭哭哭,是難得,難忘的童年記憶。

  再往后……就連地球的出行也因為快捷,而變的不那么愉快了……

  大概是記憶療養(yǎng)了他的腦神經(jīng),江鴿子從包包里取出一張十貫的鈔票,打開門按照乘務(wù)小姐的介紹,順著一條不寬敞的通道,找到下樓梯,到了底艙的自由區(qū)。

  下樓梯走不多遠,他便看到一家酒吧。

  可他走進去那一剎那,仿若倉鼠進入海貍鼠的營地一般,那些人意外的停止了喧嘩,都在好奇的看著他。

  江鴿子尷尬的看看自己,運動鞋,運動衣,很正常?

  幾秒之后,他們又開始喧嘩!

  江鴿子有些艱難的往里擠著,眼睛里,這一水兒的黑色,灰色,藍色的工作正裝,滿鼻子的香身劑的混合味兒,耳朵邊,天南地北口音混雜,打趣聲,還有古老的搭配老風(fēng)琴的旋律聲……

  這才剛開船,這幫人……就來小酌一杯了?

  瞧瞧這滿眼的建筑商,建材銷售商,胖的,瘦的,年老的,剛剛步入社會的……小商人。

  這些人,甚至都不用發(fā)名片就知道對方是做什么的,對方是不是能給自己帶來一定的好處的找著寒暄著,打趣著,痛飲著,四處尋找著……

  在蓋爾,底層商人出門完成工作,胳膊上要帶地球死了人才帶的那種黑箍,黑箍上還要標(biāo)記清楚自己的公司名稱。

  這玩意兒叫商會標(biāo)識。

  而這個標(biāo)識,并不提示用來做社會階級區(qū)分的,這就是職業(yè)優(yōu)待標(biāo)識。

  有了這個東西,他們才能在促進經(jīng)濟流通的過程當(dāng)中,買到八折的飛艇票,訂到八折的酒店房間,還有各地只供給商會的優(yōu)惠工作餐。

  有時候,帶著這個還能拿到免費的紀(jì)念品以及享用活動免費餐點。

  總之,這個箍,是個好東西!

  走到哪兒,經(jīng)濟都是推動社會的主要動力,東大陸對商人有許多優(yōu)待,甚至他們乘坐飛艇喝個小酒,都有專門的聚集區(qū),專門的酒吧。

  而這種商人扎堆的盛況,大概只有建設(shè)當(dāng)中的三?ぃ拍芤幌伦泳蹟n來這么多各色商人了。

  江鴿子終于擠到吧臺,他還沒有開口。

  年老的酒?纯此,就開口語氣一點兒都不友好的說:“嘿!我說年輕人,不帶標(biāo)識我可給不了你優(yōu)惠!瞧瞧你的打扮,這都多少年沒看到穿著運動衣的新丁菜鳥,進我的酒吧了……”

  身邊有個像關(guān)秋安一般的油膩胖子,他忽然發(fā)出哈哈的笑聲,還伸出手拍著桌子大聲說:“嘿,老伙計,良善點,嘖嘖……你這只老耗子!誰年輕的時候不犯點錯呢?我剛進入推銷這一行的時候,別說標(biāo)識……我他媽的嚇的,連我他媽長啥樣都忘記了!哈哈哈哈……”

  這才剛起飛,就喝醉了?

  太夸張了!

  周圍一片哈哈聲!

  胖子拍著江鴿子,用極其自來熟的語氣給他表演:“小同行,你知道么?我嚇壞了!就對著我第一個顧客這樣……”

  他壓低下巴,硬是撐出了五層下巴肥膘,眼睛瞪若牛眼一般,還沉重的開始呼……吸……呼……吸……

  接著他一彎腰,做出失態(tài)嘔吐的樣子!

  又開始哈哈大笑。

  “哈哈……我他媽的吐了他一臉,第二天就被公司開除了!哈哈!哈哈哈!”

  江鴿子眼角抽動,倒退幾步,仰臉看看小酒吧的牌匾。

  六二五酒吧?

  不奇怪?

  他卻不知道,六二五是東大陸歷史上最紅的一支傳奇股。

  為了借這個好意頭,所有只接待商人的一般酒吧,都會叫六二五。

  江鴿子沒看明白意思,就只好又進去,再次艱難的來到了吧臺前方。

  胖商人酒量看樣子是不大的,他已經(jīng)訴苦一般的開始趴在那邊哭了。

  “我吐了顧客一臉,卻拿了個高等推銷學(xué)校的資質(zhì),所有的公司都不要我!嗚嗚,我好命苦……最后……嗚嗚嗚……啊啊啊啊……”

  他哭完,委屈巴巴的指指自己的黑箍。

  江鴿子斜眼一看,腳下一軟。

  常輝李氏殯葬公司。

  大概這一屋子的商人,也就他們兩個奇葩了。

  肥胖子一邊哭一邊兒萬念俱灰的說:“大概,我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也就只能跟亡人打交道了!”

  說完,他拉住江鴿子的胳膊又嚴(yán)肅的開始推銷起來:“……津文山脈,是世界上最昂長的山脈之一,這里氣候得天獨厚,海拔一千四百米到一千八百米,全長四萬公里,寬六百公里,是東大陸最重要的林業(yè)基地,也是我們常輝李氏裝殮……嗝……嘔!!!”

  江鴿子蹦到了一邊兒。

  那胖子干嘔了一會兒,打了個嗝兒,身體就要往下滑。

  然后,那年老的酒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拿著一部掃碼作用的機器,在他胳膊掃了一下,又一松手。

  就這樣,江鴿子以李氏殯葬公司的商家的名義,買到了一**半斤裝的四十五度老塞得**裝白酒。

  該酒打折之后,六百五十錢,而同樣的酒在陸地,三百三十錢。

  果然,懸空著的世界是沒有什么好事兒的。

  江鴿子對老酒保道了謝,轉(zhuǎn)身離開,回到房間,他仰頭將酒一飲而盡,然后將自己卷進被子,嘀咕到:“總算……這次管用了。”

  可他卻沒看到,在他離開沒有一會兒。

  便有一個胳膊上掛著良材建筑標(biāo)識,皮膚白凈的年輕人,他將手肘掛在柜臺上,一路蹭著柜面,踩著賣棺槨胖子的肥肚子走到了吧臺電子登記簿面前。

  他先是一伸手,故作不經(jīng)意的翻過登記簿。

  這人看看最后的記錄,又看看地下的死胖子。

  身邊,卻有人劈手奪過登記簿。

  年老的酒保將一只空杯子重重的放在桌面上,叼著滅了火的半支煙,用嘴角含糊的問:“這不是給你看的,是給我報賬的,先生,瞧著您,面生。俊

  年輕人笑笑,伸手拿出一大卷百貫的鈔票,而后,他從鈔票卷的最里面,兩指夾出一張放在柜臺面上輕笑著說:“老先生業(yè)務(wù)做的好,來個生人……一下子就知道了,是的,我還是第一次來這邊,他們告訴我,常輝有金礦可挖……可惜了,這邊都是熟客買賣,插不進去!”

  老酒保拿起抹布,將鈔票往前一抹,又推到這年輕人的面說:“票面太大,找不開!

  年輕人一伸手,抓過放置在一邊酒架子上的一**酒,用手指一握,半個**口就掉了下來。

  他借著下半段的酒**,仰臉喝了一小口輕笑著說:“不用找了。”

  老酒?纯茨菑堚n票,嘴里的半支煙來回滾動了一下之后,他抹布又是一抹,那鈔票頓時卷成一個小紙卷,又一揚手,那卷兒就進了他的袖子。

  年輕人就像沒看到一般的,背對著他,喝著那并不好喝的酒水。

  一直到,他身后傳來老酒保的聲音。

  “人生艱難,生活也是苦悶,您說呢?”

  年輕人沒回頭的說:“是呀,誰不一樣呢,大半夜的在天空奔波勞碌。”

  說完,善意的回頭笑笑。

  老酒保一邊兒擦杯子,一邊兒又說:“我們這艘老破的飛艇,也該整修了,他們說一等艙的盥洗室總是漏水,大概這次回去就要維修了。”

  “是么,那我要回去小心點使用設(shè)備,不過這也正常,這艇都使用了十多年了吧?”

  “可不是,跟我女兒同歲,都是十七歲,老飛艇嘍!”

  那年輕人志得意滿的將酒一飲而盡,回身將**子一放,伸手與老酒保握手道別。

  老酒保目送他離開,好半天,他尋了火柴,點燃了半支煙,又開始吞云吐霧起來……

  他還小聲嘀咕了句:“人的成熟,是需要摔跤的……摔跤有時候是好事兒……大概……吧!”

  老唱機依舊哼哼唧唧的響著……

  “終于來了,

  我這段情,

  已等候一生,

  一世都在追尋。

  你終于來了,

  我的愛人。

  我卻年老體衰,步入黃昏……”

  那年輕人,在一等艙的懸梯口,一邊吹著這首老邁的曲兒,一邊將自己那疊鈔票再次拿出來,他手腕一轉(zhuǎn),又捏出一個紙卷鋪開,再次夾進鈔票卷兒。

  “小寶貝兒,還是家里滋潤啊,爸爸只有你們兩個了,怎么舍得你們呢……回家吧,回家嘍,家里暖和呀,家里有面包啊……家里什么都有啊,小寶貝回家啦……”

  他快樂的蹦跶著向前走,口哨的聲音十分動人,并技巧性十足,偶爾有路過眉目清秀,肌肉健碩的飛艇侍從與他交錯,他還沖人家吹個花哨,撩逗一下。

  他一邊走,一邊拍打的手里的百貫鈔票沓子,直把人看的頭暈?zāi)垦5,可那些人卻不知道。

  一沓子百貫鈔票,只有第一張跟最后一張是真鈔,至于其它的,都是印刷了鈔票邊兒顏色的紙片兒。

  這就是一個慣騙,一個常年流竄在各種飛艇之上到處尋找呆瓜白癡設(shè)局,偶爾窮瘋了也饑不擇食的給一等艙那些客人當(dāng)當(dāng)艷遇對象,小白臉什么的一個職業(yè)騙子。

  他戶籍本子上叫毛尖,今年三十七歲,當(dāng)然,有時候也叫些其他的名字,這要看情況而定,主要是看顧客對什么樣子的字眼有好感。

  最近,毛尖先生日子有些艱難,許是前十年用力過猛,他常感氣虛體寒,越來越力不從心,到了這個時候,毛尖先生便覺著,他該休息了。

  如此,他便想找個簡單輕松自在的環(huán)境,一邊修養(yǎng)一邊找段滋潤的情感,潤養(yǎng)一下他干涸的內(nèi)心。

  他尋了線索,找到了最近據(jù)說可以淘金,正在大搞建設(shè)的三?は率。

  原本他想找個正被年輪折磨,一身不甘,滿腹苦水的憨厚中年人,來一次所謂“理解”“包容”的“愛情”。

  卻一不小心,看到一只“小雛鳥”。

  那一剎,毛尖先生覺著,他仿若找到了良藥,像是這樣純凈無辜,剛剛邁步社會,對什么都好奇的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補品”,才是他最最需要的。

  更美好的是,與這樣一個擁有過人相貌的鳥兒翱翔,是他干涸心靈的深井迫切需要的水營養(yǎng)。

  找到目標(biāo),嘴里吹著口哨,毛尖先生內(nèi)心一邊雀躍,一邊想著自己該如何下圈套?

  像是那樣剛剛步入的小白癡,他必須得到成長的教育,可是,小鳥兒到底會對什么樣子的人動心呢?

  一個有故事的人?

  一個有著傳奇經(jīng)歷的冒險者?

  一個剛死了愛人,想進行一次長途旅行的心傷者?

  或者……

  厭煩了重復(fù)日子的有錢企業(yè)總裁,因為秘書的失誤,上錯了飛艇?迫切需要幫助?

  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想把小鳥兒,摟入懷里好好疼愛了……

  必須要給他一個愛的教育!

  這才是成長路上,迫切需要的方式方法,他會一輩子難忘的!

  先生們,女士們,能與那只可愛的小鳥兒翱翔,這是我的榮幸!

  毛尖先生對著漆黑的夜空,做出謝幕的樣子,伸手,四處道謝之后,深深鞠躬!

  江鴿子打著小呼嚕,在夢里,他拿著一根長竹竿在挑著他老家房檐下的一溜兒,燕子窩。

  而在他隔壁房間內(nèi)!

  有兩個人沉默不語的呆坐著。

  這是一間大于江鴿子房間四倍,帶有客廳的奢華貴族包廂。

  這間屋子的地板上,地毯都是那種手工編織,一平方米要百貫的那種高級貨色。

  而這種包廂,在所以的公共交通工具上都有配備,就只為貴族服務(wù)。

  關(guān)秋安身體大開的癱在沙發(fā)上。

  他仰面躺著,已經(jīng)很久沒有說話。

  暖陽坐在他對面的雙人大床上,正在一件一件的給他折疊著衣裳。

  因是臨時被驅(qū)除,八爺給了他最后的尊嚴(yán),除沒有對外說明原因之外,還安排周松淳為他送來幾個中州關(guān)鍵部門的高等職位任命書供他選擇。

  因為心亂如麻,他就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匆忙離開了,而他的包包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塞了一些什么東西進去。

  關(guān)秋安傻坐著,看著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暖陽。

  他看著他抓出團成一堆兒的衣裳,襪子,最后,他臉色一變,將提包倒著一倒。

  臨時從保險柜抓的半包鈔票,便被倒了出來,鋪開半床。

  關(guān)秋安猛的伸手,蓋住自己的額頭,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什么要拿這么多現(xiàn)金。

  留下紙條安排秘書明天銀行轉(zhuǎn)賬不好么?

  真是瘋了!

  呼啦啦大廈倒塌,前呼后擁的他大半夜一個人孤獨的來到飛艇站,猶如走在人生最深溝坎那般,沒人來送他……

  最后就只有一個小傻子,愿意放棄一切跟他出來受罪。

  他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拉他進入了自己的命運……可是,暖陽對他一無所知,他對暖陽何嘗不是一無所知。

  暖陽竟然沒有戶籍身份的,是個黑戶?

  可是,黑戶又怎么了?

  不就是個身份么?

  在他被誤會成建筑工地的閑雜工的時候,暖陽就能坦坦蕩蕩的跟自己在一起,給自己弄吃弄喝,一塊牛排,放的都快變質(zhì)了,他都要眼巴巴的等著自己一起分享。

  這世上人多了,共富貴的有的是,可是像是暖陽這樣的,是沒有的吧!

  他何其幸運!

  就在剛才,自己派了人去通知他,說馬上要離開,他就這樣什么都不帶的慌慌張張的就來了。

  他不知道,他出現(xiàn)在飛艇大廳,急步走到自己面前的樣子,像什么……

  就像廟宇里供奉著的最尊貴的上神!

  可挽救一切苦難靈魂的上神。

  暖陽在飛艇大廳,臉色漲紅的對自己表白。

  他說:“小胖子,你別走……我想,我是喜歡你的,丟了工作不要緊啊!我養(yǎng)你啊!沒事的,咱們有手有腳,到哪兒都不缺一口飯吃的……”

  他熱烈的擁抱了他,心里納悶,傳話的那個傻瓜到底跟暖陽說了些什么?

  然后……就是現(xiàn)在了。

  該如何跟暖陽解釋,自己其實是個貴族,自己……其實并不是個工地閑雜工這件事。

  其實,進入這個房間也不用解釋了吧?

  現(xiàn)在暖陽也已經(jīng)全部都知道了吧。

  剛才他驚恐難當(dāng),轉(zhuǎn)身要離開,卻被自己大力的卷裹著,上了這架飛艇,從此,他就要進入自己的生命了……

  關(guān)秋安覺著,他是不會放開手的,可是,暖陽呢?

  他又會如何?

  暖陽倒出一堆現(xiàn)鈔,許是人生第一次見到這么多現(xiàn)金,他慌張的蹦起來,像兔子一般的倒退到了屋角,并指著那堆鈔票,對關(guān)秋安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你……你瘋了?”

  正常人不會帶這么多現(xiàn)金的。

  關(guān)秋安捂著臉笑了起來,笑了半天,他心里的陰郁總算去了一半。

  然后,他伸出手對暖陽說。

  “來!你過來!

  暖陽當(dāng)然不過去。

  關(guān)秋安只好站起來,抱起暖陽,跟他一起倒在那堆鈔票上。

  他先是親吻他,熱烈擁抱他,當(dāng)熱情過去之后,他一下一下的撫摸著懷里這個好人的后背,等他喘完,他才問:“暖陽?”

  暖陽顫抖了一下,縮在在他懷里嗯了一聲。

  他猶豫了一下,到底是個謹(jǐn)慎人,他還是問了。

  “寶……我想知道你的事情!

  暖陽又是一顫,好半天才在他懷里,磕磕巴巴的說:“我……我不是個好人!”

  關(guān)秋安笑了起來,他覺著世上所有的好人加起來,大概都沒有懷里這個好人好了。

  他竟然說,自己不是好人?

  暖陽聽到他在笑,就生了氣,他想推開他,然而關(guān)秋安將他摟的更加結(jié)實。

  他妥協(xié)的絮叨:“好吧,好吧,壞人,壞人就壞人……說說你,做壞事的經(jīng)歷吧……”

  ……很久以后,關(guān)秋安的胸膛一片濕潤,暖陽哭了,又在他不斷的安慰下,總算能順暢的說起自己的故事來了。

  暖陽說:“其實……我因為誤殺,蹲過八年的苦窯……”

  這一夜很長,對于關(guān)秋安來說。

  這世上,總有各種各樣至美的景色,是屬于獨一處,獨一地方,單獨所有的。

  譬如飛艇懸窗外面,整個蓋爾星球最美朝霞初露的盛況,便只在此地,此時能看到。

  經(jīng)歷了六個小時的平穩(wěn)航行,天色漸漸明朗,于天空潔白的云層俯視,就能看到某團棉絮裂縫那邊,朝霞露著它初生的姿態(tài),四射著在照顧著這世上的每個走出房間的,迎接晨曦的人們。

  光線到處流連,一層一層的渲染著光輝,直到透過懸窗玻璃,把最美的金輝灑在一位,為了等待它的到來,而枯坐三個小時的“藝術(shù)家”的身上。

  江鴿子得美酒滋潤,睡了一個好覺,當(dāng)他腹內(nèi)饑餓,走出一等艙十七號房間的時候,他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美景?

  那位中年畫家就站在那兒!

  身上沐浴著一切他幻想當(dāng)中的光輝。

  他留著放蕩不羈的長發(fā),大概是為了視覺舒服,他又將長發(fā)挽成馬尾。

  在他的面前,一個畫架支著,他正在一筆一筆,神色極其認真的在將那外面的美景,全部貪婪的運送到自己的畫筆尖上,又激情的渲染在自己的畫布之上。

  朝霞是紅色的,透過玻璃變成金色。

  而畫家先生的位置站的特別好,于光與玻璃的作用,他的人也如一副風(fēng)景一般。

  不知道是他裝點了這個清晨,還是清晨因為有了他而美妙起來。

  一切的氣氛充滿了只有愛情小說中,才會有的特質(zhì)。

  浪漫,粉紅,花開在人生最美妙的早晨。

  這位先生英俊儒雅,眼神深邃,姿態(tài)篤定,他用整個身體演繹著,偏執(zhí),認真,熱情,豐富……等等之類,各種各樣,豐滿的多層面的浪漫姿態(tài)。

  江鴿子本想在門口伸個懶腰,然后他僵住了!

  他瞄了一眼畫家先生,接著,他也被面前的朝陽與晨曦吸引。

  他從不知道,原來于高處去看朝陽,竟然是這樣的絢麗奪目。

  前世今生,他還是第一次,在這樣的環(huán)境,站在這樣高角度的地方去結(jié)識它。

  真是對不起了!

  一時間,有關(guān)恐高那件可笑的事情,似乎已經(jīng)被他忘記了。

  他上前幾步,呆呆的看著……一直看到,身后有個人說:“喂!你別動!”

  江鴿子猛的扭頭。

  這話聽上去略熟。

  那位畫家先生,拿著自己的畫筆,滿面癡迷,神情激動,帶著幾分哀求的樣子看著他說:“別動!求求您……好人,能讓我將您……畫到這世上最美的晨曦里么?”

  說完,他激動的走到江鴿子面前,眼神里露著充分的,狂熱的藝術(shù)家的熱情,一伸手,他拉住江鴿子,用曲調(diào)一般的聲音贊美到:“我仿佛……找尋了一世!”

  他眼眶濕潤起來:“而就在今天之前,我以為靈感,還有靈性已經(jīng)從我的生命力離去,每當(dāng)想起這些,我就恨不得去死……那些庸俗的,腐臭的,不潔的行尸走肉,怎么配得上我的畫筆?

  我走遍千山萬水,跨越環(huán)海長虹,好像歷經(jīng)十世……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的你,請站在這里好么?好人!我會將您的倩影并入這最美的朝陽,然后,總有一天,您會永恒,會永遠永遠存在在藝術(shù)的長廊里,只有世界藝術(shù)博物館那樣的地方,才配的上您這樣的容色……好人,請您不要動好么?我會好好報答您的!”

  江鴿子看著面前這個說話像機關(guān)槍,背臺詞一般的沙雕。

  他不說會好好報答自己還好。

  他一說,他就想起,前些日子有一群王八蛋,說是請自己吃飯,自己坐的腰都僵直了,那群混蛋卻跑了,最后就只給自己留一把碎鈔票,還有一個破馬扎兒?

  回到家里,四哥還告訴他,那里面竟然還有不能使用的學(xué)校食堂飯票?

  這幫缺德的,搞藝術(shù)的!

  這世上,這些搞藝術(shù)的最他媽的不是個東西,生就一張八哥的嘴兒,一點實際不整,就知道吧嗒,吧嗒的胡說八道。

  他信他才怪呢!

  想到這里,江鴿子猛的奪回自己的手,嫌棄垃圾一般的他在衣服上蹭蹭,接著厲色對著這人來了一句:“滾!!你們這些就會發(fā)馬扎的老沙雕!”

  毛尖先生跌坐在地,傻乎乎的,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這個漂亮小先生,他一張嘴,竟然滿口的老街俚語,簡直粗俗無比。

  計劃錯誤?

  江鴿子皺眉看著這家伙,看他有些驚愕,于是更加不屑。

  哼,驚慌了吧!謊言揭穿了吧!

  果然就是這樣,不然,他四處瞄什么?就跟陳佩斯先生,扮演的那個小偷的眼神一模一樣的。

  他嫌棄的一撇嘴:“真是,走哪兒都能看到像是你們這樣的人!白癡,垃圾!離我遠點……”

  “不!先生!您誤會了什么么?”

  毛尖先生拼命解釋,他舞著畫筆。

  他是個藝術(shù)家啊,是個單純的,擁有孩童一般純真特質(zhì)的熱情藝術(shù)家啊!

  江鴿子更加不屑:“誤會!呸!誤會個屁咧!再唧唧歪歪,信不信我給你丟艙外!叫你做一只徹底的永恒沙雕,還永恒……你以為你拿著畫筆,就可以貫通全世界了……神馬玩意兒!”

  江鴿子說完,好牛逼的他就走了。

  媽蛋兒,一切玩藝術(shù)的,都不是好鳥,見一個打一個總是沒錯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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