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姮不歷剛成為巫那年, 他問過巫里的前輩,我該如何處理與那些大人的關系。
那前輩一臉不屑的說:“不必在意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
那些家伙也是這樣想的,巫就是一群冷心冷肺, 沒有良心的東西。
其實大家關系早就不好了。
從對方再也求不到新的力量,卻被迫拴在一條繩子上兩看相厭, 關系就再也回不去了。
對外,他們還要做出民眾心里需求的那般蜜里調油, 這就更惡心了。
千萬不能小看藝術, 藝術會指引人類的思想, 在蓋爾大陸所有藝術作品中的英雄,王,他們身邊一定要有個基本配置的巫, 這就如洗腦一般, 如果一個王,身邊沒有足夠的巫,民眾是不會認同他的。
蓋爾本根的信仰是大地之母。
巫是母親派往人間的引導人。
除卻這個, 現代新教各種流派的都有各種證明傳說。
這些傳說序章的故事意思一概大同。
神!甭管什么神, 最初都是派了巫來輔助先行者拯救世界的,然而巫失敗了。
人類還在水深火熱,心靈沒有得到救贖。
然后,我們的神,作為第二侍者就到來了!
雖然我們是后來的, 卻比第一個厲害多了。
由此可見, 不管哪派宗教, 為了證明自己,他們都或多或少要跟巫扯上一點關系,好像這樣了,才能證明自己才是最大的那個。
而現代的掌握權柄者,喜歡沒有力量的其他新教。
大概是好控制的緣故吧。
巫,畢竟是微妙又可怕的存在。
幸虧如今他們的存在越來越少了。
他們互相強忍惡心的遷就著,關系不能打破,只能繼續和諧。
連燕子很顯然是不準備為主人提供蓮巫服務的。
姮不歷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他甚至慶幸。
巫總是天真的熱愛和平,還有一份多余的替全人類擔憂的瑣碎心。
既然不是,那就好,那就好!
姮不歷拍拍響木,安排侍者重新上了一套茶點。
他坐下,看著連燕子從身邊印著航海短高學府字符的學子包里,一樣一樣的取出一些東西。
先是一個并不大的木盒,打開木盒,那里放著三排27個玻璃**,那**里放著各種化驗土樣。
接著是三疊厚厚的手寫的論文文本,最上面這本,叫《九州紅玉礦脈勘探報告書》,然而,它沒有標注確切的礦脈地址。
最后,他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布包,打開布包,那里有一個鵝卵石一樣的玩意兒。
姮不歷看不懂了,他疑惑的問:“九州紅玉?”
連燕子點點頭:“對!”
就是你想的那種九州紅玉。
這也是連燕子到達學校之后,第一次租了磐能艇出行之后的一個小發現。
那是在一座距離東大陸海岸線二百多海里的荒島,這座小島歸屬東大陸楚國,原他是準備扎營十五天,做獨立生存訓練。
在取水的時候,他發現了這座小島形成的本源,一些從地下沖到地面的圓形礦石。
他隨便撿起一塊,立時發現了這些鵝卵石與普通鵝卵石的區別。
它重,相當壓手!
用手隨意掂量,能感覺到它每厘米都能達到三克左右的重量,這就意味著,它的密度高于普通巖石。
星球的地質運動多種多樣,而由巖漿的變質,沉淀衍生出新的礦物,比如水晶,鐵或者九州人最愛的九州紅玉,就應該生成在這樣的條件之下。
那島本就是由休眠火山形成的。
姮不歷疑惑的隨意翻了幾下文本,又去看第二本,這本叫《九州紅玉初級槽探報告書》的玩意兒就更加復雜了。
這是連燕子第二次上島,用簡陋工具做的槽探報告書,他取了土層底下約三十米左右的土層,巖石樣本,還有溪流下面的礦石碎渣。
姮不歷用手敲打著這些文件問“這……是什么?”
連燕子將最后的風險合同書取出來,放在桌面上說:“阿家兄,人活在世,總也缺不得這些,我缺錢呢!這是錢啊!”
姮不歷先是失笑,接著在腦袋里推算出了一個不成形的故事,如,窮途末路,被人收留供養等等之類。
現在看來,結果不是他想象當中的那般可怕,他便語氣溫和起來說:“這是他……給你的工作么?”
連燕子笑笑:“恩,這是他的。”
全都是他的,一切都是他的。
“哦!這還挺好的!眾粴v點點頭。
雖然看不懂,不明白,他卻依舊做出思考的樣子,又把這些東西看了一次,問: “阿家弟。”
“恩?”
“你需要錢?”
“恩!”
“多少?我……沒別的意思,我這里雇員薪水還是很多的,我還算是有些家底,你也可以為我工作?我們都是一家人,怎么說,我也不能虧待了你!
姮不歷覺著,把蓮巫放出去,實在是造孽的一件事,他總是不放心。
連燕子擺擺手不在意的笑笑說:“不了!我家主人會生氣的,再說,我需要供養我主人優渥一生的錢糧,人生那么長,你給不起的,還是我自己努力吧!”
只有背叛的人類,卻沒有背叛的巫。
然而這個供養關系不對吧?
反了吧?
姮不歷見他一口拒絕,微微嘆息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再次打聽:“你……你家主人是個什么樣子的人?”
他這樣一問,連燕子的表情頓時露出一副很甜蜜的樣子,開始在那兒回憶起來。
鴿子是個什么樣子的人呢?恩,他總是喜歡發呆的。
走著走著,他就呆愣愣的停在哪兒,看一件東西,他能看上許久許久。
誰叫他也不理,也不給人反應,就像傻了一樣。
當然,他即便是傻了,也是傻的可愛,渾身無一處不好。
順著他的目光,如果仔細觀察,你總能發現,原來,鴿子在看金錢河里的草魚躍藻,看屋角的蜘蛛布網,看雨滴空階,看幼鳥反哺,看戲臺下老頭抓虱子……
他是那么的專注溫柔,一身的優點。
連燕子對姮不歷驕傲的說:“我家主人,是個很熱愛生活的人呢!
姮不歷托著腮,笑瞇瞇的追問:“哦?詳細說說。”
詳細的說說?
連燕子也托著腮,坐在哪兒認真思考起來,怎么去形容一個人呢?
首先。
“我家主人,他好看!”
姮不歷看看連燕子的臉,無奈的點點頭。
“哦,好看,還有呢?”
“恩,全世界第一好看。”
“哦!
“他給我做鞋,做衣裳,用手針親縫那種哦,我給你看看我的鞋……”
“不不,不用了,這個我知道了。”
可是,這些跟面前的這些礦脈勘探書有一文錢的關系么?
姮不歷用手推推面前的文本,又敲了敲文本面兒。
連燕子總算明白他想問什么了,卻說:“阿家兄,這些不重要的,我還是跟你說說我家主人吧,你知道么?他會做飯,燒菜,對我特別好,供我念書……”
姮不歷的臉慢慢黑了下來。
連燕子才不管他怎么想,他從身邊的口袋里取出一個布包,又從里面倒出幾片肉干到面前的小碟子里。
許是給多了,他又從本就不多的肉干里,拿出兩片放回布包。
姮不歷眼角抽搐,努力忍耐!
這孩子怎么這樣小家子氣?
“你嘗嘗,這是我家主人親手做的,味道特別好。”
姮不歷忍著一萬倍的煩躁,拿起牛肉干丟進嘴巴里咀嚼。
連燕子眼睛亮亮的看著他,一副等待夸獎的樣兒。
夸什么?
這就是很平常的肉干啊。
姮不歷一碗春的后廚,有九州最好的廚子。
最后,到底是看在當年這個人是世上唯一對自己發過善意,有著善行的恩人,姮不歷違心的贊美到:“很……好吃!
對吧,就是全世界第一好吃呢!
連燕子滿足的點頭,他又小心翼翼的將布口袋放進書包說:“好吃也就只能給阿家兄嘗嘗了!我自己都不夠吃呢。”
他珍惜的收起口袋。
姮不歷好想打他怎么辦?
姮不歷打斷這個人做夢一般的甜蜜臆想,他拍拍手寫的這些文本道:“阿家弟,這些東西要如何處理?”
說正事吧。
說完,你趕緊滾蛋吧。
連燕子看姮不歷有些變臉,只好坐直了,有些可惜的停止自己那些甜蜜回憶。
他說:“阿家兄,這是一條儲量十分豐富的紅玉礦脈,有關于它的儲量,初級槽探的資料,我都寫在這里了,這里有風險合同書,還有我主人礦物勘探公司的執業證書,法人證書,我想委托你幫我找個買主,把這些初級勘探資料賣出去!”
姮不歷看看手里的東西,點點頭,這樣啊!
“你看,我們在合同里已經注明了,礦業公司最初也不必給我一文錢,等到他們采出紅玉,再按照要求付錢吧!這里,也給你計算了掮客金,你看看這個數目合適不合適,不合適你也可以找律師重新再起草一份的……”
姮不歷總算弄明白連燕子的來意了。
在商言商,這筆買賣從目前的這些東西來看,還是大有可為的,操作一下,倒是穩定又不怕虧。
要知道,在風險三方合同里,他是最安全的一個。
有礦他也賺,無礦他也沒有損失。
紅玉很值錢,因為九州人是個愛玄,愛紅的種族。
貴人佩玉的習慣,是早古就有的。
而在所有的可佩戴玉種當中,九州紅是最貴重,最稀有的玉種。
近代由于佩玉再無階級的規定,這幾年紅玉的價格就一直在升值,其中,升值最大的一個原因在于,紅玉礦脈要絕了。
畢竟也挖了幾千年了,如今還有點渣渣,都是靠著祖先規定了佩玉的階級,它才得以保存了一些根須下來。
紅玉分部很廣,然純紅不多,多為紅雜,紅晶玉。
其中,最紅最純的紅玉多出在魏國志山郡,齊國暨山郡,這兩地出產的紅玉,也被稱為兩山紅。
姮不歷再次拿起資料,又翻看了一遍,看完,他并沒有多珍惜的放置在了一邊。
紅玉雖貴,要看什么人待它。
甭看電視上,電影里,那些有錢人,貴人送給自己的愛人紅玉來襯托自己的心意。
其實,這世上所有的人都喜歡紅玉,獨巫不會喜歡。
而他們這個毛病,追其本源,是因為,慣的!
沒錯,慣的!
幾千年前,巫在部落為種族服務的時候,那些人就喜歡將他們認為珍貴的東西,供奉在祭臺之上。
所以,憑紅玉多招人稀罕,反正巫不稀罕。
即便連燕子一塊都沒有,他家里也不襯幾塊九州紅玉,可他成長的環境就是這樣看待紅玉的。
如此,這兩個最不專業的巫,都是一副內行人的樣兒,就開始做起了紅玉買賣。
他們云山霧罩的說了一大堆對方不懂的買賣話。
最后,姮不歷端起茶杯舉了一下說:“那行吧,阿家弟,今兒天氣也晚了,我給阿家弟安排一個住所,咱們明兒再請專業人士來看看,若是真是可行,咱們……”
他還沒有說完,連燕子卻在那邊擺手說:“不了,不了,不給您添麻煩了,這是我現在讀書的地址,要是辦完了,阿家兄把文件寄到學校來就好,我很忙的,要考資質證書,還要做各種訓練,我是請假出來的,一天也耽誤不得呢,既然相信你,你就看著辦吧!
多讀一些書總是好的。
姮不歷笑著點點頭,他站起來,先與連燕子擁抱,又將連燕子一直送到一碗春的大門口,還為他安排了去飛艇站的車子。
在連燕子上車之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便笑著對連燕子說:“阿家弟,我想起一件事,你就只當個笑話聽吧!
連燕子扶著車門看他。
“上個月啟迪黨競爭中州轄下,二級郡的議員席位,再次遭遇滑坡!你的那位大伯……他拿到了建國以來的最低選票,好像是不足六千票……”
這大概這是連燕子他們全家,外帶五系親戚所有的人口了。
連燕子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自己也曾有過的那個家庭,有關于那些人,那些事兒……他都有足足一兩個月沒再想他們了。
他笑笑,沒所謂的坐回車子,隔著車窗對姮不歷說:“謝謝阿家哥,那……我就走了,有關我的事情,還是請阿家兄代為保密。”
姮不歷拍拍車頂,彎腰對他說:“知道,走吧,好好讀書總是沒錯兒的。”
“哎!那么再會!”
“再會!愿……大地母神庇佑你平安順意!
“是,她會親吻最虔誠的信徒,如您這樣品行高潔之巫,是她最愛的孩子。”
他們觸碰額頭。
分開!
姮不歷目送那車遠去。
待到他回到開誠小閣,卻發現座位那邊多了一個人,這人三十出頭,眉目嚴肅而俊朗,他著海洋藍白相間的海軍制服,肩膀上三花金線,是位海軍大將。
他盤膝坐著,正在快速的翻看阿家弟的那些手寫文本。
姮不歷上去想搶這些東西。
這位卻將手舉到一邊,嬉皮笑臉的哀求:“別!寶貝兒,寶貝兒!先給我看看……”
誰是你的寶貝?
姮不歷有些氣惱的坐下,內心掙扎又無奈的看著面前這個人。
巫需要供養,與蓮巫的唯一性有所區別的是,衡巫可以接受十位左右的供養主人。
面前這人姓趙,名希焱,是姮不歷的供養主,也算是庇護人。
如今巫與貴族關系微妙,姮不歷沒有所求,自他成巫,就被強制安排了供養主,那之后,這些人沒有給他一文的供養金,他也拒絕給這些人勘氣。
總而言之,他們關系一般,一年四季也未必能有一次半次的接觸。
他毫不客氣的上手去奪。
趙希焱只是不給。
“你們這些人好沒意思!您的那位叔叔在國家刊物上怎么說的?大時代第一應該驅出的蛀蟲就是巫!怎么?少將軍您這是幻化蠅蟲來拱大蛆了?”
姮不歷的語調里充滿著譏諷的意味。
趙希焱摸摸鼻子,有些賴皮的笑笑,他不回答姮不歷的問題,因為他就是這樣認為的。
他如政客一般無賴,擺擺手里的文本打聽:“才將那是誰?”
姮不歷斜眼看他:“你看到他了!
趙希焱點點頭:“恩!看到了,別用您的美目亂我心弦,寶貝兒,我不是有意窺視的!真的!我本來是想找商奕那老東西的,他上個月截了我的軍費,誰知道他提前走了。 ”
說到這里,趙希焱聳聳肩,接著一臉喜意的說:“哎,真是上天注定,合該我發大財呢!
說到這里,他將下面的合同抽出來,翻開最后一頁,拿起筆正要簽上自己的名字。
姮不歷卻一手擋在他面前笑著說:“你想的美!”
趙希焱將整個身體攬住那些文本哀求到:“寶貝兒,你就容我美美吧,看在國家大義的份上,我窮啊!!”
老三巷戲臺下,江鴿子身邊圍著一群老頭兒,正在跟他訴苦。
“桿子爺,您老倒是給想想辦法啊,老街坊!窮啊!”
江鴿子無奈的靠墻笑著。
窮?
現在知道難了,早就不該攬事兒。
他看著面前這幾個,以段家老掌柜的為首的老頭兒胡鬧小隊……
簡直無語了,您們還真是百折不撓,這都已經頂著大太陽曬了四五天了。
您們靠著墻抓抓虱子,撓撓癢癢,家長里短不好么?
然而他們就是不放棄奢念!
死活也要開老三巷的散伙流水席,按照成丁每人必須拿三百錢的均攤,才能支付的起兩千多人頭,約六百貫的散伙流水席錢兒。
三百錢不是少數,各家人口有多有少,怎么算,都有人覺著自己是吃虧的。
這些老頭兒到底不是黃伯伯,他們威望不大,還脾氣不好,一句話說不對,脫下鞋,上手就打。
這有尊老的,自然也有不在意的。
忙了那么久,如今流水席的錢兒收了十分之一都沒到。
江鴿子認為,沒錢兒,你就別吃了唄。
可老人們卻覺著,祖宗十八代都在這幾條巷子里生生死死,沒有這頓散伙飯,他們心里難過。
說到底,總歸就是不舍的。
這老街區,總也不會缺這無事忙的老頭兒,老太太。
他們有自己的思想軌道,也有自己的道理。
你不能說老人家這樣做是錯的。
就只能袖手旁觀著,等他們的熱情慢慢散去。
江鴿子擺弄著手里的相機,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老人們訴苦,他就面露同情的點點頭,努力盡好一個心靈垃圾桶的義務。
這些老人家也不是跟他要錢兒的,甚至,如果吃散伙飯的話,他應該是免費的上席。
老人家只不過是想找些理解罷了。
槐樹上的知了鳴叫著。
鄧長農提著大茶壺,無聲無息的過來,給老頭們的水杯里斟滿水。
服務完,他又悄悄走開了。
老段爺爺看著這孩子的背影,就老懷安慰的說:“這孩子,最近高低是很是不錯的,也知道尊老了,見了我,遠遠的就停腳,先問好,等我過去,他才走……哎!要是他爺還在,還不知道高興成啥樣兒呢!”
身邊一老頭許是耳背,他忽然提高了聲音來了一句:“?高興……你還高興個屁!一張老臉賣出去了,這都多少天了,三百錢都收不上來,你是有毛病吧!你還高興!老糊涂了你。
段爺爺氣急敗壞的反口:“你知道個屁!!”
這句老頭倒是聽明白了,罵自己呢!
他當下蹦起來,指著段爺爺就開罵:“嘿!我說你個段葫蘆!我可大你一輩兒呢!我是你叔叔!你也敢罵我……”
段老頭一翻白眼,大聲說:“狗屁的叔叔!你是誰家的叔叔,回你們牛角頭去,甭跟我在這里充大輩兒……我是牛角尾的!你算什么東西?老子住桿子爺家對門兒!他見了我都是得喊爺爺的!!”
“你說的這是屁話,來,桿子爺,我跟你說,甭聽這老東西胡咧咧,你爸江壩頭可比他長兩輩兒,他是你大侄兒!你被騙了,嘿!你個老東西,我早就想揭發你了!”
段爺爺惱羞,站起來上手要捶,眾老頭一看不好,當下都紛紛站起來,拉架的拉架,勸說的勸說。
江鴿子也沒管他們,只無奈的靠墻哀嘆,這都幾天了,每天都要來上幾場,他也是醉了。
正鬧騰著,忽有老頭兒喊了一句:“嘿!嘿嘿!停手吧,外人來了,呦!是貴人來了,甭給人家看了笑話,趕緊,趕緊……”
常輝郡的外姓王走了沒多少年,年輕人無所謂,可這些老人家對貴族的畏懼,卻是根深蒂固的。
這眼見著,從建筑公司臨時簡易辦公樓里,呼啦啦出來一幫人。
打頭的江鴿子卻是認識的。
那位于氏代表,姓墨的女士。
老頭們掃掃自己身上不多的灰塵,都一個個的貼墻站著。
雖然沒有法律規定他們這樣兒了,可是老人家還是見了這些人畏懼。
江鴿子坐著,睡著的薛班主躺著打著胡嚕。
待那群人呼呼啦啦的來了,江鴿子仔細一看,卻發現一個更加熟的人。
中間被簇擁的這位,卻是那晚在天空飛翔的那個胖子。
江鴿子看到了關秋安。
關秋安這時也看到了江鴿子。
這胖子心里頓時不舒服起來,他長這么大,人生最大的虧,就是在這個死孩子身上吃的。
這段時間,雖然沒人提這件事。
可是他一想起來,就是渾身的不舒服,簡直想死一樣的感覺。
他恨的不成,偏又七竅玲瓏,知道自己家主子有些在意,他就不能尋這個人的麻煩。
咋辦?
當看不見吧!
關秋安先是十分看不上的一斜眼,接著將腦袋迅速扭向一邊兒,當沒看到一樣加快巡查腳步,被簇擁著,又嘩啦啦的去了……
老頭們敬畏又羨慕的看著那些人遠去。
等人影看不到了,段爺爺來了一句:“瞧瞧,人貴人這個聲勢,這都多少年沒見過到貴人了……”
他話音未落,耳背的與他前仇還在,該聽到的他聽不到,不該聽到的他卻聽明白了。
這老頭兒立刻一臉譏諷的回頭奚落:“顯得你多大本事是的,那就是個主管,還貴人?就你能!你見過幾個貴人?甭說你,你家祖宗見過幾個?”
段爺爺吸了一口涼氣,大罵起來:“我不能!我多土蛋,我見過個啥,好!我沒見過,總比你個外來戶強,來來來,就你知道!就你能!成!你能你往這里給我拍上六百貫,我就承認你!”
“六百貫!呸!你想的美,我傻了我給你拍六百貫!來來!你拍一百貫就成……拍下來,我認你做個爺爺,給你磕倆響的叫你美美。
“爺爺瘋了!爺爺給你拍一百貫?”
“你給誰當爺爺呢!”
“就給你!!!”
“打你個老東西,叫你胡說八道!”
就這樣,散伙飯團隊,再次衍生出一零一次大戰。
倆脾氣不好的老頭兒,又開始廝打起來。
江鴿子無奈的看著,這莫名其妙的戰爭,由雙人打成群架,然后,夕陽夕下,有小童在巷子口喊了句:“爺哎!開飯了,給你打了酒,做了燒豆腐,爺!別玩了……回家了!”
不知道誰帶了頭,他們莫名其妙的打了起來,又莫名其妙的散了去。
江鴿子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一直在打呼嚕的薛班主忽慢慢坐起來。
江鴿子輕笑了一聲:“您沒睡著?”
薛班主伸伸懶腰:“我是瞎子,又不是聾子,瞧您說的,這幫老無賴聲兒那么大……”
江鴿子伸手扶了他一把,笑著說:“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這一天不打一架,我看他們吃飯都不香!
薛班主倒是很理解的點點頭:“嗨,理解……幾輩子了,不吃一頓就散了,這個,還,真說不過去呢!早起先,我是說,內亂……內亂那時候忙著奔命那會兒,街里還吃了一頓呢,何況現在……明兒啊,你去我那兒一下,這錢不多,我出了!”
江鴿子趕緊拒絕,哪怕是他出呢,也不能讓人家一個靠著賣唱的老人家出。
可是,他所有的錢都給了連燕子,他也沒錢。
正發愁呢,街那邊,忽然慢慢走來一個人。
江鴿子一看這人,便立時堆出笑容打招呼:“嘿,美女……看這里,看這里!
工作了一天,好不容易送走貴客的墨女士,正穿著她的小高跟在老三巷的泥地上掙扎。
江鴿子喊了她好幾句。
而在墨女士的以前人生道路上,被人稱呼美女的次數,幾乎就是個零。
沒錯,她不好看,脾氣也不好,沒人跟她結契,又在公關部上班,如此,就有個威風凜凜的外號,黒虔婆。
美女?
墨女士指指自己。
江鴿子點頭如搗蒜。
墨女士一臉納悶的走過來,很有禮節的行禮問好。
“桿子爺,您好啊!”
江鴿子帶著開花饅頭一般的笑容跟她擺手:“墨女士,我請你喝個小酒唄?”
墨女士神色莫名的扶扶自己的眼鏡兒。
她是做建筑的。
這做建筑的開工程跟人打交道,走哪兒,也不缺遇到三兩只坐地虎。
她原以為,這是個通情達理的。
也是自己倒霉,偏偏她走的最慢,包包還忘到辦公室了。
江鴿子一臉甜蜜的笑著,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就來了。
那就找個由頭,拉點社會福利一般的贊助吧。
他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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