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 非凡御哥兒
丫鬟阿晴提著一籃子章,來到水榭。
“夫人,大公子近些年寫的章大部分都在這里。還有一些放在皇子府。”
顧玖點點頭,示意常恩翻閱。
常恩面色凝重,盯著顧玖,遲遲沒動。
顧玖了然一笑,“常公公先看看我家御哥兒的章。面有日期,你可以從幾年前的章開始看起,相信一定會有收獲。”
常恩伸出手,拿起一份三年前的章,卻沒急著看。
“夫人知不知道,佚名是公子御,會引起多大的震動?”
顧玖淺淺一笑,“常公公不說出去,不會有人知道。”
“夫人莫非忘了,咱家是奉命行事。咱家需要給陛下一個交代。”
“以常公公的能耐,本夫人相信你一定可以給陛下一個合理的交代。”
常恩冷冷一笑,開始翻閱御哥兒的章。
從早年的章看,還能看出少年的青澀筆,有些想法十分天真幼稚。
時間往后推移,字跡越來越有風(fēng)骨,下筆越來越自信,章越來越有內(nèi)涵深度,某些用詞習(xí)慣,也發(fā)生了改變。
以前,常用“吾”,以此強(qiáng)調(diào)個人觀點和想法。
后面的章,幾乎看不到“吾”。從以自我為心,緩緩改變,最終走到了客觀立場。
以旁觀者的目光,盡量客觀公正的書寫章。
近半年的章,下筆越來越成熟,思考問題越來越有深度。
不像個少年,倒像是風(fēng)老辣,看透世情的成年人。
當(dāng)看到戰(zhàn)爭同賦稅關(guān)系論述的原始稿件,常恩雙手都在顫抖,臉頰控制不住的抽搐。
原始稿件面,有很多地方用紅筆圈出來,明顯有修改過的痕跡。
顯然,最終成稿經(jīng)歷了一次次的思考和修改,才有了發(fā)表在《大周生活秀》面的老辣犀利,又有深度內(nèi)涵的章。
常恩雙眼通紅,呼吸急促,他的雙手依舊在顫抖。
太陽當(dāng)空,越來越熱。
丫鬟點燃了熏香,驅(qū)趕蚊蟲。
常恩對外界的變化,毫無察覺。
他整個人,還陷在深深的震撼。
“章真的是公子御寫的?”
顧玖點頭,“本夫人沒必要隱瞞。”
常恩激動地問道“章面,用紅筆圈出來的地方,肯定是夫人的手筆。”
顧玖笑了笑,“我只是幫他檢查,查漏補(bǔ)缺,指出章的不足之處。具體怎么修改,如何補(bǔ)充數(shù)據(jù),全都是他自己的努力。”
呼!
常恩長出一口氣,額頭已經(jīng)布滿了冷汗。
“夫人理應(yīng)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公公是想說慧極必傷嗎?”
“難道夫人不擔(dān)心?”
“我和大殿下身為孩子的父母,我們會盡全力保護(hù)孩子的安全。”顧玖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常恩自嘲一笑,“咱家相信夫人一定可以保護(hù)公子御的安危。但是公子御身為皇孫,如此見識不凡,絕對是皇孫第一人。此事陛下得知,咱家也不知陛下會作何感想。”
“公公可以繼續(xù)瞞著陛下。”
常恩搖搖頭,“咱家得想一想。”
顧玖親自斟茶,將茶杯放在常恩手邊,“公公喝茶。”
常恩端起茶杯,一邊喝茶,一邊皺眉深思。
顯然擺在他面前的難題,不是佚名是誰,而是他要不要告訴陛下實情。
這是一個很艱難的選擇。
“佚名”不僅僅是才華,還涉及到皇權(quán)傳承問題。
如此早慧,看待問題如此深刻的皇孫,要么是福,要么是禍。
常恩抹了一把臉,“咱家還是不明白,公子御小小年紀(jì),為何能寫出如此深度的章。算是當(dāng)世大儒,武將世家,也未必能將戰(zhàn)爭和賦稅之間的關(guān)系看得如此透徹。
或許他們有些感悟,但一定寫不出如此深刻又全面的章。大部分人,只能看到事情的一面,而看不到事情的全面。以至于他們的看法總帶著偏見。”
顧玖笑了起來,“常公公一眼看透真相,本夫人佩服。”
“夫人還沒有回答咱家的問題。”
顧玖輕聲一笑,“我家御哥兒為什么能寫出這樣的章?因為他站得夠高,看得夠遠(yuǎn),見識足夠廣博。”
常恩提出疑問“其他皇孫同樣站得夠高,看得夠遠(yuǎn),同樣有不凡的見識。為何他們寫不出這樣的章,甚至沒想過去研究戰(zhàn)爭和賦稅?”
顧玖抿唇一笑,“公公錯了。其他皇孫的見識,在我看來,真正是十分淺薄無知。他們只能看到眼前的事務(wù),看不到歷史,看不到未來。他們將歷史當(dāng)成是枯燥的書籍,或是當(dāng)成故事看。
知道歷史發(fā)生了某件事情,卻從不思考事情發(fā)生的起因,造成的后果。他們的思維,被遵守傳統(tǒng)的夫子教得僵硬固化。我敢說夫子們的言論,多半都是老生常談,從未想過換個新角度,去解讀歷史事件。最根本的不足,夫子們對現(xiàn)今的各種問題避而不談,裝聾作啞。”
常恩皺眉,“為何公子御和別的皇孫有如此大的區(qū)別?”
顧玖笑了起來,眼閃爍著驕傲,她在替御哥兒驕傲。
她指著自己的頭,“我家御哥兒很善于利用這里,他喜歡思考。”
“這樣?”很顯然,常恩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
顧玖反問,“還需要別的嗎?能夠做到深度思考問題,殊為不易。常公公應(yīng)該深有體會。”
常恩無言以對。
他深吸一口氣,拿著原始稿件,說道“這些稿件,咱家要帶回宮里。”
顧玖挑眉,“公公打算在陛下面前挑明一切?”
“咱家得再想想。必要的時候,咱家會對陛下全盤托出。咱家是陛下的人!”
常恩鄭重強(qiáng)調(diào),他是德帝的人,他忠于德帝。
在德帝和顧玖之間,他顯然會選擇德帝。
顧玖了然點頭,“我能理解公公的立場。這些原始手稿,公公可以帶走。希望公公在提起我家御哥兒的時候,措辭能溫和一些。還有,盡量不要提及大皇子殿下,效果會適得其反。”
德帝和劉詔,這對父子的關(guān)系實在是太過復(fù)雜。
誰都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德帝會發(fā)神經(jīng)病。起因很可能只是不起眼的一件小事,或是誰提了一句劉詔。
常恩點頭應(yīng)下,“咱家知道夫人在擔(dān)心什么。咱家有分寸,不會害了公子御。”
如此大才,即便不是皇孫,也是國之棟梁,是寶貝。
常恩也有惜才之心。
他拿著御哥兒的手稿,離開了曉筑,乘車回宮。
顧玖走繡樓,登高望遠(yuǎn),看著馬車隱沒于山林。
遠(yuǎn)處傳來妞妞和衠哥兒的嬉笑聲。
兩個小屁孩,玩得酣暢。又到了一年最興奮的季節(jié),可以盡情的玩水。
真的想不通,為什么小孩子那么喜歡水。
潺潺小溪,流過鵝卵石鋪成的河道。溪水剛到孩子腳踝。
從山引來的山泉水,涼颼颼的。
妞妞好衠哥兒光著腳,踩在鵝卵石面,咯咯咯發(fā)笑。
丫鬟小廝在岸邊看守,確保孩子們的安全。
顧玖從繡樓下來。
她吩咐許有四,“收拾行李,本夫人要啟程回皇子府。”
許有四大感意外,“夫人才住了半個月,要回去了嗎?”
顧玖說道“接下來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住在曉筑不方便。先回皇子府,等事情料理干凈后再回曉筑。”
“妞妞和衠哥兒怕是會哭鬧。”
“告訴他們,回去可以見到大哥哥和二哥哥,肯定高興。”
“夫人說的是。”
如今衡哥兒也在宮里讀書,同御哥兒作伴。
……
常恩懷揣著復(fù)雜的心情回到皇宮。
手捏著的手稿,好似千斤重。
德帝正在和大臣們議事,常恩頓時松了一口氣。
他得好好想想這件事要怎么解決。
德帝忙起來,暫時忘了佚名。
過了兩天,又突然想起此事。
“常恩,朕讓你查的事情有結(jié)果了嗎?”
“回稟陛下,事情有點出乎意料。”
德帝蹙眉,“說來聽聽。”
常恩咽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說道“佚名極有可能是公子御。”
“荒唐!”
德帝第一反應(yīng)是不相信。
公子御才多大,有十五歲嗎?應(yīng)該還沒到十五歲。
半大小孩子,哪里能寫出如此老辣犀利又有深度的章。
“回稟陛下,老奴一開始也不相信。后來看到了原始手稿,貌似沒有弄錯。”
“手稿在哪里?荒唐透頂,是不是顧玖故意拿御哥兒搪塞你。”
常恩將手稿拿出來,放在案頭。
德帝一開始眉頭緊皺,到最后,表情越來越凝重嚴(yán)肅。
啪!
德帝突然拍著桌子,“去將御哥兒過往的章詩詞拿來。”
筆跡可以模仿,但是風(fēng),一個人獨特的章風(fēng)格,是極難模仿的。
常恩不敢耽誤,趕緊吩咐干兒子去書房取御哥兒過往的章詩詞。
御哥兒在宮里讀書,宮里肯定保留著他的章。
德帝要的章詩詞取了來。
包括幾年前的章都有。
看得出來,在宮里寫章,御哥兒有意壓制著自己,寫的四平八穩(wěn),不偏不倚,恪守庸之道。
可他畢竟是個小孩子,偶爾還是會流露出犀利老辣的一面。
被夫子批評為鋒芒畢露,過于彰顯自己。
“荒唐,荒唐,實在是荒唐!”
德帝怒吼三聲荒唐,情緒極為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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