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十三條咸魚不翻身:
此為防盜章 波紋所過之處, 無不降下使人振奮的靈力之精,仿若雨過天晴后的清新,帶著泥土的芬芳與未來的希望。
這神鐘是鄒屠除了顏君陶以外最大的臉面, 相傳是由上古軒轅帝遺落在鄒屠的一片神器演化而來,鐘靈毓秀, 通真達靈,一直等待有緣之人認主。每個來自鄒屠的說書人都會說上這么一段故事,至于故事的真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以知道的是,鄒屠域不到非常以及特別重要的場合, 是絕對不會請出這件千萬年不曾有過任何改變的神鐘的。
上一次用**力擊打重鐘, 還是在顏君陶先天靈體的身份被透露出去之后。
神鐘的鐘聲可以傳得很遠、很廣, 保證了每個身在鄒屠的人都可以聽到它的恢弘澄凈,卻又不會覺得聲大刺耳,總是那么恰到好處。甚至還會有人在鐘聲中依稀聽到龍吟鳳嘯,感悟玄之又玄的天地法則。
這個說法倒是真的,因為顏君陶小時候就頓悟過一次。也因此, 在顏君陶心念一動感應到鐘聲即將敲響的前一刻,他第一時間就用靈力封住了自己的耳朵和神識。
顏夫人奇怪地看向兒子, 她對于顏君陶的狀態最是了解, 急得直接開口:“你怎么能錯過鐘聲?!”
其他從顏夫人口中知道鐘聲可以助人感悟的顏家子,都沒能感悟到什么, 正在沮喪期間, 又聽說他們家最有希望的嫡子哥哥直接給拒絕了, 均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不是很懂公子陶的這個操作。
不等顏君陶根據他娘的口型來解釋,那邊作為合格顏吹的天衍宗弟子們已經齊聲道:
“若尊者現在頓悟,少說也要幾天的時間,那你們的靈力檢測還辦不辦了?”
“怎么就這么不知道感恩呢?我們家尊者多體貼人啊!”
“簡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顏君陶:“……”并沒有,謝謝。
“接連感悟,無異于揠苗助長,反倒是對修行不利。”容兮遂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作為了補充。
一眾人……還真就信了。
包括正馱著腓腓、能懂人言的犼,都充滿肯定地點了點它的兔子頭。感悟就像是在提升內在的精神與魂力,若外在的軀體和修行追不上內在過快的增長速度,短期內看不出什么,長久必然留下無窮后患。
真正心里有數的修者,永遠明白什么叫適可而止。
因為貪得無厭的都死了。
等七七四十九聲鐘聲過去之后,顏家的十一個子弟便整齊劃一地站起,穿著樣式相似又各有特色的白色深衣,拿好準許應試的腰牌和身份石簡,象征意義地拜別了顏家父母。然后,他們就以瓔珞巨象為代步工具,聲勢浩大地與差不多同樣時間出發的皇室弟子及其他三個修真世家的子弟一起,前往了八神坊。
顏家剩下的人,則隨著顏君陶一個揮袖,飛上了顏君陶從芥子袋里拿出來的一輛以飛禽為畜力的油壁車,在最后一刻才會集體飛往八神坊。
為此,腓腓吃了好半天的醋,為什么不騎它!它能變得比巨象大、比飛禽高,好嗎?!
“再大,你也就是個小浣熊。”顏君陶對腓腓的嫌棄是從它被犼吃掉之后還要積極給犼當小妾開始的,雖然犼大爺只有腓腓這一個對象,既是妾也是妻,但顏君陶還是特別嫌棄腓腓這個賤嗖嗖的家伙,可以說是很丟小浣熊的臉了。順便一說,腓腓最近倒是在容兮遂那里分外受寵。
“你可以讓犼變大后為你拉車。”容兮遂提議。
顏君陶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可行性。
顏夫人不干了,哪怕她看不透容兮遂的深淺,知道這樣的大能力者不是她能夠得罪的,但她還是要說:“我們坐飛禽吧,來回更換,有點耽誤工夫。”
真正的理由是,別人都是猛獸,憑什么她兒子騎個兔子?雖然犼是上古異獸,但那也并不能掩蓋它和小白兔沒有任何區別的外表呀。顏君陶變成六歲大小的外表之后,本身就已經有點萌得過分了,再騎個大白兔,那畫面美得顏夫人根本不敢想。
***
在顏君陶還沒有前往八神坊的時候,消息靈通的各域之主已經早早到了。
按照以往的傳統來說,他們本不應該這么早來的,哪怕來了也不可能出席靈感檢測的觀禮,甚至他們很多都不應該屈尊降貴地來它域陪考,除非這一屆里有自家的孩子。但誰讓這次九星門派的首席弟子都到齊了呢,套不上近乎,挨個看一遍,也夠他們吹個百年的了,誰都不會想要錯過這等機會的。
“也不知道這鄒屠域何德何能,竟然能攤上這樣的好事。”不少城域之主在私下里都有過類似的腹誹,反正他們是不信什么只因為一個公子陶,就能引來這么多各派首席。
這公子陶資質再好,能有多好?!這么多年過去,也不曾聽說公子陶做過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唯一轟動過的一次,也只是他在龍冢法會的首席戰里為天衍宗拿過一個第一,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公子陶在那之后就徹底銷聲匿跡。修煉一事,如逆水行舟,都這么多年過去了,誰知道顏君陶又有什么變化呢?
反正,危機感讓他們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鄒屠的公子陶能有多好的發展。
比起相信公子陶,他們更愿意相信首席齊聚,肯定還是與之前鄒屠邊疆的異動有關!
與鄒屠域的胖皇帝最不對盤的是萬蒼域的瘦皇帝,一個高胖,一個瘦小,仿佛天生對立。小矮子的瘦皇帝最先對胖皇帝開了嘲諷:“沒想到竟有能看到你來主持收徒法會的一天,老弟你可不要再藏著掖著了,把那些年藏起來的天才都拿出來吧。要不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鄒屠翻來覆去就一個公子陶,再無其他了呢。”
收徒法會能夠參選的弟子年齡,最大是一個甲子(六十)以內,畢竟三千世界、奇遇難料,誰也沒有辦法料定某人不能笨鳥先飛,收徒的年齡限制便一直十分寬松。
而鄒屠在顏君陶出生到現在的這五十多年里,真心沒一個拿得出手的。
胖皇帝不是很高興地在心里哼了一聲,卻又沒有辦法辯解,因為瘦皇帝說的是事實,鄒屠真的一直是在走下坡路,人才凋敝。他只能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老哥此言差矣,可不能再叫公子了,如今是尊者。”
越是下界下城,越是注重階級劃分,從服飾到稱呼,是絕對不能亂了一絲一毫的禮數的。
反倒是上界門派要相對寬松一點,畢竟你在這個百年內為難了別人,指不定別人在下個百年就會有什么奇遇機緣,跨越境界的天塹,在修為上迅速趕超于你,到時候再見面就尷尬了。
而在下界的種種稱呼里,“公子”只是對一些未來很有前途的年少之才的尊稱,甚至都不需要很有前途,有個好的出身那就是公子、娘子,好比公子陽此前雖然一直不被看好,但他還是顏家的公子,外面的人誰也不敢小瞧了去。
“尊者”卻是對元嬰期以上——這種下界絕對接觸不到的高深境界者的統稱。
“!!!”瘦皇帝差點驚呼出“這不可能”,如果他沒有記錯,那公子陶也就五十多歲,五十多歲的元嬰?!這、這……他穩了好一會兒心神,才說服自己,尊者又怎么樣,九星門派里哪個首席不是尊者?就他們萬蒼域還供出來過一個元嬰呢!只不過對方如今年紀已經很大了,當不了什么首席。
各大門派的首席并不只看境界,也看歲數,一旦根骨過了百歲,那就要自動退位讓賢了。
顏君陶無疑是歷屆首席里最年輕的,也是修為最高的,在他飛升之前,他大概會一直是天衍宗的首席,壓得所有首席抬不起頭來的別人家小孩。
在萬蒼域的瘦皇帝和鄒屠域的胖皇帝暗藏機鋒、你來我往得好不快活的時候,四個清凈天地的看臺上,已經悄然出現了隱隱綽綽的人影。四個門派的首席不知何時已經全部到齊!他們并不需要什么氣派的出場,什么萬人矚目的高臺,自然而然就是令人屏息凝神、忍不住仰望的存在。本來還在竊竊私語、一片嘈雜的八神坊,瞬間就安靜了下來,連大氣都不敢喘。
四方首席倒是安之若素,各自為營地端坐于蓮臺,一起用法力看著唯一一個還空著的清凈天地,遙遙等待著真正的主角。
不一會兒,九星門派的小輩弟子就紛紛從看不到真人的紗罩結界之后走了出來,聲如洪鐘地表達了希望在場的眾人能夠自便,不要拘謹的言辭。
八神坊這才稍稍恢復了一些人氣,至少再不復剛剛比墳場還要肅穆的氣氛。
有對九星門派的敬畏者,自然也有想要表現者。
就聽萬蒼域的瘦皇帝,以一種明明恨不能翹起尾巴炫耀卻偏要故作謙虛的語氣道:“也不知道我們家那個不爭氣的小子能不能趕上這次的靈根檢測,唉,他也是的,早不頓悟,晚不頓悟,偏偏在老弟這邊鐘聲響起的時候得老天垂憐,真的是急死我了。”
胖皇帝把砂鍋大的拳頭攥得咔咔響,自家的法器沒能幫助到自家域的人,反倒是幫了隔壁域的人,隔壁域還不說好話,得了便宜賣乖,他心里能爽才有鬼呢。
就在這個時候,在一陣悅耳的百禽鳴叫聲后,最后一個到場的顏君陶,已經帶著顏家人和天衍宗的弟子穩穩地出現在了清凈天地的臺子之后,仿佛連紗罩結界都沒有被驚動。除了其他四派的首席,沒有人能夠看破顏君陶是怎么做到的。
瘦皇帝故意奇怪了一聲:“咦,不是說那鐘聲對越有天資的人越有用嗎?怎么……”
怎么不見成為尊者的顏君陶頓悟呢?
“顏尊者當年已經頓悟過了。”胖皇帝忍無可忍,開始挽尊。
“唉,所以說,還是我家那個小子不懂事,三天兩頭地頓悟,不像人家,頓悟一次,就齊活兒了。”瘦皇帝繼續以一種讓人沒有辦法說他不是的自謙方式開著嘲諷。
恰在此時,顏君陶所在清凈天地由靈力組成的紗罩一反常態地被緩緩拉開,為的是讓里面修為不夠的顏家人能夠看清楚臺上的靈力檢測。而從紗罩后露出來面容的人,不管是顏家的人還是天衍宗的弟子,都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瘦皇帝所在的方向。
瘦皇帝本以為會收獲一籮筐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但等他定睛一看,得到的卻只有同情。
同情?!
他們在同情什么?!
“這一切都是,我兒,為這個家帶來的!”
顏夫人雍容華貴、不怒自威地端坐在花廳的梨花椅上,刻意停頓重讀了“我兒”二字,在享受夠了眾人聽到顏君陶威名后的瑟瑟發抖,她才用睥睨傲慢的眼神,環視了一圈在堂下或站或坐的顏家人。
這真的是一個枝繁葉茂的大家族,環肥燕瘦、小娘郎君,多得仿佛已經是四世同堂。天知道其實只住了兩代人——顏老爺和妻妾及兒女們。顏老爺是個儒修,筑基后期修為,入朝為官多年,在苦修德政、鍛造一身浩然正氣的同時,還不忘為鄒屠的人口略盡綿薄之力,不可謂不“勞苦功高”。
而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導致這個初具規模的小型修真家族,平日里的勾心斗角,不比凡夫俗子的后宅差到哪里去,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今在花廳上演的就又是一出鬧劇。
——今天的顏家也是活力滿滿呢。
這次宅斗的主題是外面都在瘋傳,顏老爺與顏夫人的驕傲、唯一的嫡子公子陶,將與將軍府的顓(zhuan)孫少將軍成婚。
結婚本是好事,但這位在過去被譽為鄒屠第一戰神的顓孫少將軍,如今修為盡毀,猶如廢人。而公子陶依舊是修為高深的天縱奇才,鄒屠近萬年內唯一最有可能飛升成仙、甚至更進一步的天之驕子。
“散播這般謠言的惡毒之人,簡直其心可誅!不管她是誰,是何等身份,我都會把她揪出來,讓她不得好死!”
顏夫人嘴上說著不知幕后之人是誰,但其實一雙鳳目利眼,打從一開始就沒離開過自己對面之人的臉上。那是在這個家里除了顏老爺以外,唯一可以與顏夫人分庭抗禮的平妻,鄒屠國君的妹妹敬真公主。
敬真公主的修為不如顏夫人,但身具皇室重寶,倒也不怕顏夫人的靈力威壓。
顏夫人繼續對家中不老實的妾子厲聲呵斥:“而你們!因一些謠言,就聽風就是雨的,想讓我兒娶一個廢人?你們脖頸上那東西只是為了增加身高嗎?!”
顏老爺一直對家中的世俗爭端興致缺缺,典型的只負責生,不負責養。唯一的特例是嫡子陶,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抬了抬有些松弛的眼皮:“夫人說得是,都給我好好回去閉門反省一下,在沒有學會什么叫謠言止于智者、尊重嫡子之前,我看你們都不用出門了!”
這場鬧劇也該到此為止了。
敬真公主差點咬碎一口銀牙,眼睛就像是淬了毒,并不甘心自己的出招就這樣被輕松化解,她語氣快且急地打斷了顏老爺:
“顓孫少將軍是為了鄒屠能夠評上,才在封城戰中被斷了靈根,仙途無望。
“如今向九星門派推薦弟子的諸多名額,都是依賴于這的評定,全域上下無不感念。這種時候傳出我們顏氏要悔婚,好教天下人如何看?
“世人愚昧,顏氏被當作捧高踩低、背信棄義的小人也就罷了,妾最怕的是誤了公子陶的清名啊!”
作為顏家、甚至是鄒屠最大的希望與驕傲,顏君陶這個先天靈體的早慧之才,不能被蒙上任何一絲陰霾,這是所有人的默契與共識。
敬真公主再下一劑猛藥:“我皇兄說,那顓孫少將軍不只是修為全廢,恐壽數也有礙。這只是結婚,又不是合籍。公子陶甚至都不需要在場,只等顓孫少將軍嫁過來一死,就能成就功德,何樂而不為呢?”
顏老爺名義上和鄒屠大半的修士都一樣,走的是以功證道的路子,再沒有誰會比他更重視名聲。
敬真公主也不傻,并沒有真的要搞垮公子陶這個立家之本,她只是想給顏夫人添堵而已,無所不用其極地添堵。只要看到顏夫人不開心,她就開心了。
“陶兒真的不會知道?”顏老爺的手指飛快敲打著扶手,他有點猶豫了。
顏夫人心頭一跳。
她自己下場和敬真公主斗,是因為這就是她的道,或輸或贏都有真意,但連累兒子就另當別論了。
顏夫人趕忙道:“簡直一派胡言!我兒怎會不知此事?九星諸派十年一次的收徒法會召開在即,我兒說不定也會代表天衍宗回來,你們就準備讓他看這般猴戲?!”
顏老爺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覺地握緊,眉眼間的緊張與期待一覽無余:“陶兒真的會回來?”
此前數年也有好幾次收徒法會,雖然天衍宗每每來人總會對顏家多加禮遇,但顏君陶卻是一次都沒有回來過的。
“這可說不準,”顏夫人心里其實也沒底,但就是有這個心理素質睜眼說瞎話,“馬上就是我一百二十歲的壽辰了,我兒最孝順不過,哪怕本人不回來,也定會遣分-身回來祝壽的。”
“容我想想,想想。”顏老爺敢悄悄給兒子成婚,卻不敢真的教他兒子知道。
就在這個神經緊繃的關鍵時刻,一伶俐小童,著素衣,裹青巾,滿面驚喜地來報:“老爺大喜!夫人大喜!公子陶回來了!”
此言一出,全家都被震住了。
連顏夫人都傻了,她兒子真的回來了?
敬真公主重新重重地跌坐回了實木圓椅之上,保養得當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怎么會呢?怎么能在這種關鍵時候回來?那個自三歲起就跟隨天衍宗掌門前往和光界、再沒有回來過的顏君陶,怎么就能突然回來了呢?!
顏老爺大概是唯一一個沒有震驚,只剩驚喜的。他就像是被澆灌了什么**,一下子從死氣沉沉變成了容光煥發,這可是最像那人的孩子……他的腦子已經再顧不上思考,只恨不能這就飛出去看兒子。
行動力卓絕的顏老爺也真這么做了,化作一道金光,與顏夫人聯袂飛到了門外。
顏家的其他人也只能放下忐忑的內心,跟著或走或奔。很快的,大部分都在做賊心虛的一家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地站在了顏家門口,身后是正門大開,身旁是瑞獸石獅,再怎么鄭重其事,于顏老爺和顏夫人看來都是不夠的。
我兒值得最好的一切!
說話間,一艘旌旗連天、雕梁畫棟的仙船,已經由遠至近地飛快駛來,沖破層層云障,轉瞬便從天而降,端的是金光搖曳、靈氣四溢。藍色的陣法在船底突顯,穩穩地幫助仙船停靠在了空中,震蕩出一圈圈的水形波紋與縹緲仙氣。
在隱隱透著法則之力的靈氣背后,影影綽綽地飛下了無數的身影,珠光寶氣,法衣獵獵,間或好像還有霞光星雨微微閃爍。
一縷帶著瑞麟天香的清風,伴隨著仿佛來自亙古的悠長獸鳴,恰到好處地吹散了薄霧云煙,終露出了法駕儀仗的廬山真面。由元嬰逢迎,金丹參乘,筑基、煉氣只能算作捧劍提鼎的小仆童。前呼后擁、左右開道,在隱隱還有更高修為的前輩護持下,顏君陶……
……鼓著一張好似金童下凡的包子臉,用小短腿跪坐式地騎在白尾腓(fei)腓之上,走到了爹娘面前。
五頭身的小小稚童,穿著有價無市的東海鮫鮹,佩迷榖,戴美玉,唇紅齒白,稚嫩無邪,只就這樣睜大眼睛地看人,就足以讓人心生好感。哪怕是心思狠辣如敬真公主,都有點想要譴責過去的自己了,怎么忍心對這樣的孩子下手?!
但不管怎么樣,眼前的場景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六歲孩子,騎在一只白色尾巴的巨型……小浣熊上。
顏夫人差點沒當場笑出聲,她倒是要看看,誰還有勇氣開口要給他兒子娶親!
這里的大神通者,有兩種理解,一種是對和光界有一定突出貢獻的人,好比發現了什么千年仙境、萬年秘寶之類的。另外一種是渡劫期尊者,為保渡劫期尊者在沖擊仙途的道路上無后顧之憂,他們的家鄉會被無條件地保護百年。“上上”的評定,只是順帶手的一個邊角料福利。
至于鄒屠到底是怎么得到的“上上”……
顓孫少將軍強忍胸中咳血之意,一字一頓將他本來就想要說的、也一再讓他的家人去澄清的真相說了出來:“不是。不是我為鄒屠得到的‘上上’,封城戰也從未有過斷了靈根之人,還能算上成績的。”
哪怕錯不在顓孫少將軍,但輸了就是輸了,氣運也是修者能力的一種體現。封城戰并沒有扶貧的傳統。
“我不會推卸責任,是我的錯,無力約束家人,也沒能及時制止流言的傳播。對前輩多有冒犯之處,我愿一力承擔。”
顓孫少將軍是個好人沒錯,就是腦子不太好,拖累他的豬隊友又太多。
若有一日他能狠下心用強硬的手腕整頓家風、或者干脆斬斷孽緣、斷尾求生,說不定還有鳳凰涅槃的可能,若不能……就只能嘆一句可惜了。
但也就只值一句可惜,畢竟修真界這樣背著原生家庭負重前行的故事比比皆是,萬蒼域的皇子周司命還在一邊站著呢,誰還沒個悲慘的過去了?真正重要的是未來,是面對負累會如何選擇。
“哪怕您已經盡力收斂,但我還是感受到了渡劫期尊者才會有的威能。”顓孫少將軍本來也是不敢肯定此事與顏君陶一定有關的,直至顏君陶因公子陽怒發沖冠,哪怕他當時身處好幾條街之外,他也感受到了曾經只感受過一次就畢生難忘的可怕氣勢。
顓孫少將軍當即就動身前往了八神坊,他緊趕慢趕,說不上來是希望能夠及時救下他的家人好些,還是希望他的家人趁此機會能夠得到足夠的教訓才好。
顓孫家,不對,應該說是整個鄒屠,都被顏君陶保護得太好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明白修真外界真正的殘酷無情。
而被腦補成保護者的顏君陶,此時此刻在想的卻是,鄒屠的基礎教育普及勢在必行啊,必須抓抓緊了。之前顏君陶只以為是顏家紈绔子弟不愛學習,如今才發現是整個鄒屠都不行。鄒屠好歹也曾是軒轅帝下令遷徙的善地,怎么如今墮落如斯?
大概日后誰也想不到,顏君陶第一修真基礎書院的誕生,是這么來的。
如今……
顓孫少將軍這一聲“渡劫期尊者”,讓全場石化了有三分之一炷香的時間。久久無人敢說話,因為沒有人敢相信,顏君陶,那個臺子上的六歲包子,已經是渡劫期的尊者。
渡劫期是什么概念?超然物外,高出倫常。
說得再直白點,這就好比在座的各位還在為了孩子能不能上私塾而著急,顏君陶卻早八百年就已金榜題名,現在是官居一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正琢磨著該如何坐地飛升,從頭到尾徹徹底底變成另外一個物種,一個以仙字為開頭、人人向往的物種。
眾人回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掐自己、掐旁人,想要趕緊從這種狂妄到虛幻的夢里醒來,但除了真實的痛感以外,他們還站在原地,聽著顓孫少將軍對渡劫期的尊者發自肺腑地道歉,祈求原諒。換言之,這是真的。五十六歲的顏君陶已然是渡劫期的大能了,而他們中有些人,五十六了還在收徒法會上苦苦掙扎呢!
震驚過后,迎來的就是整個鄒屠域排山倒海似的跪拜與歡呼了,那是前所未有地激動,也是前所未有地真誠。
他們甚至也許都不是在跪顏君陶這個人,而是在跪謝顏君陶幫助鄒屠又重新立了起來,實現了千百年來數百輩人的心愿與奢望。
顏家這邊和顏君陶同坐的人也都已經抖了起來。他們都知道自家公子很厲害,但是沒想到可以這么厲害,離仙人就差一步了,百歲飛升,果然指日可待!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都是這個修為了,為什么公子陶還可以跟個沒事人一樣,隨隨便便回家探親?
連顏夫人和顏老爺都有點被嚇到了,同時心里又有一種詭異的驕傲,還是那句話,這就是命中注定啊,真不愧是……那人的孩子!
青出于藍,自然要勝于藍!
“這般大的事情,你這孩子怎么從未與娘說過?”
“很大的事嗎?”顏君陶下意識地反問。
一個渡劫期,能算多大的事?又不是合道成圣。顏君陶這輩子唯一有點激動的時刻,也就是在成為真正的圣人之后了。至于其他境界,對于顏君陶來說只是生命的必然階段,或早或晚,肯定會來,并不值得激動,也就算不得大事。
顏夫人夸張地往后一仰,顏老爺和敬真公主雙雙配合地托著她,陪她當個戲精。這種時候,不要說顏夫人仰一下了,她哪怕當場躺下呢,也有的是人給她麻溜地鋪床。
“對對對,不算事兒,這才是娘的陶陶!”顏夫人動作再浮夸,也不忘吹兒子。
“娘很高興?”
“當然!”顏夫人已經很多年不曾這么喜形于色了。
顏君陶這才揚起了一個孩子似的笑容,因為:“娘能喜歡這份壽辰禮物,就太好了。”
是的,和上輩子一樣,顏君陶把鄒屠評定為“上上”,當作壽辰禮物送給了顏夫人。
“‘上上’評定的靈旗,會在娘壽辰那日準時送到。” “上上”的評定出來之后,有個在疆界立靈旗的傳統。鄒屠成為“上上”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卻一直沒有得到靈旗,還有人在暗中奇怪,如今才得以解惑。人家兒子想要在自家娘親生辰的時候再立靈旗,有毛病嗎?一點都沒有!
只是聽到這話的人有點呼吸不暢而已。
顏夫人這回真的是要心跳過速地暈過去了。想要尖叫,想要捧臉,想要少女心爆炸!被兒子這么寵著,還求什么啊!
顏老爺就有點小幽怨了,他今年也要過生日啊,雖然不是整數。
這邊鄒屠舉天同慶,那邊顓孫家就有些風雨凄凄了。不說終于明白了自己到底給兒子招致了怎么樣禍患的顓孫夫人,只說剛剛還理直氣壯的顓孫老太君,就已經恨不能掩面羞死過去。可是,可是,她還是想到了已經奄奄一息的孫兒。
顓孫老太君就是個標準的封建家長,養孩子走的是精準扶貧那一套,沒什么偏心不偏心的,只是發自內心認定哪個出息了,哪個就有義務幫扶其他沒那么出息的。事實上,這樣的家長并不少見。只是他們都忘記了,一直幫人的那個也會有耐心耗盡的一天,而一直被幫的反而容易養成惰性,把來自兄弟姐妹的好意當作理所當然。
這就是顓孫家大房和二房之間的畸形現狀,也是顓孫老太君教育最失敗的地方。
老太君始終沒能醒悟,但她保護孫兒的本能也同樣適用于顓孫少將軍,她打斷了顓孫少將軍,繼續一個勁兒地給顏君陶磕頭,磕得是那么用力,又鮮血淋漓:“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虛榮心作祟,是我造的謠,是我傳的謠,得罪您的種種都錯在我一人。他一直在病中,又能知道什么呢?請您責罰我吧,都是我害了這個家啊。”
兩個孫兒,手心手背都是肉,顓孫老太君做不出取舍。
“該受罰的,一個都跑不了;不該受罰的,你以為我們尊者是多空在這里和你們計較?”不等顏君陶說話,天衍宗那邊的弟子就已經忍不住出聲了,他們直接動手封了這個越哭越讓人心煩的老太太的口,厲聲道,“尊者心中自有溝壑,豈容你在這里討價還價?!”
說得再難聽點,這顓孫老太君以為自己算什么?很重要嗎?在這種時候了還看不清楚形式地要這要那?天下皆她媽?必須慣著她?
“你的弟弟……”顏君陶看了眼老太君,突然惡趣味發作,對顓孫少將軍道,“你想如何呢?”
他害你到了這步田地,你還會原諒他嗎?
老太君的眼睛里重新有了光芒,她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大孫子,雖然不能說話,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你快說啊,你愿意原諒你的弟弟,又不是讓你救下他,只是讓你給他一個早點的解脫,就這么難嗎?
顓孫少將軍在這一刻,才是真正對他的祖母絕望了。在祖母愿意舍身為他求情的那一刻,他還在想著祖母只是老糊涂了,他不該計較。現在才發現,人是很難改變的。這一刻,他的祖母好像全然忘記了他在失去靈根之后的那些日子是怎么過來的,被未婚妻背叛、被二嬸欺辱、在生死邊緣數次徘徊,他所受的磨難都好像統統不在了。
顓孫少將軍維持著跪下的姿勢,脊背卻挺得筆直,閉上眼,舍去了最后一點優柔寡斷:“我不愿意!”
老太君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爬滿皺紋的渾濁雙眼,世間種種,再沒有比顓孫少將軍更能打擊到她的存在。怎么會、怎么會是這樣的答案?不,她不相信!
但顓孫少將軍的話卻沒有因為祖母的表情有絲毫的停頓:
“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那些被他害過的人,也不會如此輕易原諒他。
“昨日因,今日果,此間種種都是他咎由自取,與人無尤。還請尊者不要手下留情!”
獬豸的聲音再一次在鄒屠的上空響徹,發出撞擊前的嘶鳴,這才算是真正的塵埃落定!
龍鳳胎還小,只有七歲,不諳世事地手拉著手,站在等候二次復檢的稀疏隊伍里,好奇地看著高臺上比他們還要小的顏君陶,那就是表姐口中無所不能的哥哥嗎?
坐忘心齋的聞首席已經通過秘法,得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玩味地翻轉著手上的玉簡,思考著一會兒該怎么用這些消息讓顏君陶開心。要是交談順利,說不定還可以進一步秉燭夜談,再順利點,就可以試著把顏君陶拐去同塵界歷練了,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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