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那是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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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屋里時, 山里頭的霜已經散了,站在院子里頭放眼朝著四周望去,視線所及之處盡是群山峻嶺。郁郁蔥蔥充滿生機的模樣, 十分喜人。
李牧跟著鴻叔收拾完屋子, 又隨便弄了點剩飯填飽肚子,正準備出門, 門外便有一群人結伴而來。
整個村子前后共二三十戶來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這會兒幾乎都到齊了。一個個的手里都提著東西,或是半籃雞蛋或是一些地里頭的時蔬或是些細軟,好不熱鬧。
鴻叔看了那些人一眼, 招呼著眾人進了屋,這群人也沒客氣,進屋之后就四處瞧看起來, 看看鴻叔給貼的囍字, 間或提上兩句意見。
“……你院里的竹籬笆有些時間了, 竹蔑子都散了,過兩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個時間上山里頭給你砍兩根竹子,再重新編編。”村里頭一個年紀大概三十來歲的男人說道。
那人才三十來歲但頭發已經開始冒白, 眉眼間也滿是滄桑的味道。山里頭的人都這樣,日子苦,操勞, 所以大多數都顯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籬笆。
那開口說話的男人頓時之間有些尷尬, 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 灰頭土臉。
鴻叔見狀連忙攔住了李牧,他道:“要得,當然要得!”話說完,鴻叔還回頭瞪了一眼李牧,“你這傻孩子,這么些個事兒你看著簡單,你自己一個人弄得弄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弄好。”
說話間,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讓他別再說話。
這些人自己做了虧心事,現在是惦記著讓自己心里頭好受點,所以才在李牧活著回來之后又是折騰著給他說親又是給他修屋子的。
鴻叔知道李牧心里頭不稀罕這些人,也不稀罕這些人的好,他也不稀罕!
但是李牧他做啥子要客氣?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他的,是他理所應得的!是他們欠他的!
聽了那鴻叔的話,之前還有些尷尬的男人連忙訕笑著打哈哈道:“是呀沒錯,你才回來就該多休息休息,這些事就交給我們了。”旁邊幾個人見狀也連忙打著哈哈說是。
一群人正笑著打哈哈,一旁一道略有些尖銳的女聲在一眾大老爺們兒的聲音中突兀的響起,“哎,我說你們弄的時候順道也給我家弄兩竹子回來,正好我家豬圈后面的泥巴墻壞了。”
那是一個已經年過半百鬢角發白的婦人,她收拾得倒妥當,八成新的羅秀衣裳在村里一群村婦中顯得有那么點不同,她看人的時候下巴微微翹起,鶴立雞群。
她叫張舒蘭,是老村長家的那口子,平日里就氣傲,就這么個二三十戶人家的小村,她還非得讓別人叫她村長夫人。
周圍的人聽了她的話沒搭理,依舊顧著給李牧幫忙。
其實也沒什么忙可幫,李牧才回這村子沒多久時間,家里原本的那些家具早在他離開之后就被這村里的人給搬光了,他回來之后村里倒是給他折騰了一張床一張桌,可除此之外也沒別的了。
“這時間是不是差不多了?”有人看了看天色,琢磨著該到晌午了。
旁邊的人連忙動了起來,紛紛把自己帶來的東西往李牧家里放,一邊放還一邊說,生怕李牧沒看到。
“這是我和你曲叔家里的一點意思,你自個留著好好補補身體。”狗娃子他娘提著小半籃的雞蛋。
旁邊的人見了也連忙把自己從地里弄出來的菜給提溜了上來,“這是我們家自己種的,如果不夠隨時和嬸說,嬸給你再弄去。”
一時之間,籬笆院中氣氛倒是熱鬧起來。
看著眾人圍著李牧轉的模樣,剛剛說話的那張舒蘭有些不高興了,看著李牧那眼神都是酸的。
“這屋子里還是有點空蕩,晚些時候,鴻叔把家里的衣柜收拾了給你放過來。”鴻叔一直站在李牧的旁邊,見眾人把東西遞得差不多了他又涼涼地說了句。
聽了那鴻叔的話,剛剛還笑著的那群人臉上都有些尷尬,當初李牧去服兵役的時候他們壓根就沒想過李牧還能活著回來,所以李牧才走沒兩天的時間,他這屋子里就被搬了個空,破碗都沒給他留個。
當年這事帶頭的就是張舒蘭,聽了鴻叔的話,不少人都回頭看向她。
“看什么看?當年那事你們沒份兒啊?”張舒蘭被看得臊,她憤憤地瞪了鴻叔一眼,張嘴便罵,“別擱這裝,當年你們一個個還不都以為他回不來了,搬東西的時候還跟我搶,現在裝什么好人?”
“這大好的日子你胡扯什么……”人群里頭有個男人聽不下去了,不過他話沒說完就被他媳婦兒掐了一把。
空氣有瞬間的安靜,好在很快有人接了話。
接話的是狗娃子他娘,她道:“是有點空,你這屋里沒東西院子里鋤頭把式也沒,山里頭自己種點東西都不方便,晚些時候我讓你叔給你送點鋤頭把式來。”
狗娃子他娘開了頭后,其余的人見狀也連忙跟著開了口。雖然都不是什么值錢東西,不過你一點我一點的,好歹也算是把他這家里頭東西給湊齊了。
東西湊齊了,這氣氛也活絡了起來。
“切,德行……接新娘子去了。”張舒蘭瞪了一眼院兒里的人,四月天里搖著扇子走了。
李牧那溫潤的黑瞳變得森冷,他淡漠地看著這群人,面無表情。
鴻叔見了連忙拽著李牧往屋里走,進了屋,到了只有兩人的地界,鴻叔這才收起臉上的笑容與李牧說話,“你別擱這覺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想要,這東西擱你屋里頭那才是你的,山里的日子不好過,你得多為自己想想。”
他知道李牧不愛和那些人接觸,他也不愛。
但不愛又能怎么樣?
把這群人全殺了?他們這國家的人打仗對外的時候慫得不行,對內倒是橫,你要真觸犯了法律,抄家不說,還能給你弄死在牢里或者拉去當兵。
“聽鴻叔一句勸,該是你的東西就拿著,就當他們還你當年的,沒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沒必要和那群人不好意思。你見著他們當年客氣了嗎?”鴻叔說話間神色微怒,“而且你不是說你回來是要找人嗎,這人找到之前總要生活不是?”
當年他和那群癟犢子玩意兒打,打傷了腿,這么些年來落了毛病,濕氣一重就痛。這幾年里,如果不是因為腿腳不方便又還得顧著允兒盼著他長大,他早打死這群癟犢子玩意兒了!
說起這事兒,他就來氣。
“我知道了,鴻叔。”李牧應了一聲,掩去了眼中的戾氣。
兩人正說著,門外便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叫聲,“爺爺……”
聞聲,兩人均是回頭看,只見一個才比門檻高不了多少的白凈小娃娃扶著門框跨過門檻,然后循著鴻叔回答的聲兒咚咚咚地跑了進來。
小娃娃怕生,抱著鴻叔的腿就往后躲。躲了,又有些好奇,所以從旁邊探頭探腦地偷看李牧。
見著那小娃娃,李牧陰沉了幾日的心情總算放晴,眸子中多了幾分暖意,仿若大雪初晴。
他蹲下身去與那歪著腦袋的娃娃平視,輕聲說道:“到叔叔這里來。”
小娃娃躲在他爺爺腳后面瞅了瞅李牧又看了看他爺爺,然后才鼓起勇氣向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去,輕輕的試探著在李牧的鼻子上摸了摸,正要有動作,門外就傳來一陣吆喝聲,“新娘子來了!”
門外熱鬧起來,那小娃娃也隨著這一聲吆喝,縮回了他爺爺的腳后躲了起來。
鴻叔聞聲趕緊彎腰抱起躲在后面的小娃娃,拽著李牧就往門外走,“趕緊去接親……看我都忘了,可別耽誤了吉時,這事兒可不能耽誤。”
隨著那一聲吆喝,整個院子都糟亂了起來。
太陽正當空,一個一身紅蓋著蓋頭的人被人背了進籬笆院,四周的人見狀連忙鬧騰起來。
烽火連天戰火不斷的年代,他們這種深山旮旯飯都快要吃不飽的小山村里,成親沒那么多事,擺個禮堂拜拜天地就得了,更何況還是李牧這無父無母的情況。
新娘子被背進了堂屋,眾人簇擁著向著堂屋擠去。
背著新娘進來的人把新娘放下,那新娘卻像是沒了力氣一樣整個人向旁邊倒去,嚇得背著她的人趕緊給扶著。
屋里其他人見了,原本帶著笑意的臉上都多了幾分驚訝,就這會兒,在屋里說話的李牧和鴻叔兩人走了出來。
“咋啦?”鴻叔發現眾人臉色有些奇怪不由地望向四周。
“沒啥,新娘子上山的路上拐了腳,得扶著點。”張舒蘭臉色一變,趕緊上前招呼扶著新娘子那人扶穩當了,末了又回頭找李牧,“人呢?趕緊過來拜堂,人新娘腳還疼著呢!”
他們這村在山旮旯里頭,路是不好走,村里頭的人都經常拐腳。
鴻叔推了一把身邊的李牧,把他推到了人群前。
“拜堂拜堂……”張舒蘭吆喝著,她讓人在院子里放了鞭炮,那鞭炮四處飛濺,讓在外面的人又往屋里擠了擠。
拜堂不過磕幾個頭的事,鞭炮放完時,這拜堂也就拜完了。
李牧沒有留這些人吃飯的打算,他今天鍋都沒開。那些人也知道,他們自個兒下廚下了兩個雞蛋煮了一大鍋的湯花花,看著李牧拜了堂后各人舀大半碗喝了,這親就算成了。
不大的堂屋內板凳倒了一地,桌子也被撞歪。
驚訝不已的仲修遠被逼著往后退去,若兩人此刻真的在戰場上以死相拼或許他未必會輸,但此刻面前的人是李牧,僅是如此,他便節節敗退。
李牧攻勢卻是越發犀利,逼得仲修遠退到桌邊后,他鎖住仲修遠的手,手上用力直接反擰著人便壓到了桌上。
把人制服,李牧手上的力道加重,讓右手被迫扭在背后的仲修遠悶哼一聲,反抗的力道被卸去大半。
因為打斗,兩人的頭發都有些凌亂,仲修遠那一頭潑墨般的黑發此刻更是撒了一桌,凌亂不堪,一如此刻他的心。
仲修遠發現無法掙脫之后便不再掙扎,一想到這人要拿他去換那所謂的萬兩黃金,他便再也生不出掙扎的力氣。
如此也好不是?
換了錢他就不用如此窮困潦倒,也好叫他富甲一方,好叫他自己斷了那心思!
“堂也拜了,叫也叫了,吃我的穿我的,想走?我允許了嗎?”李牧蠻不講理的話語從后方傳來。
仲修遠因為趴在桌上,看不到李牧臉上此刻的表情,但他這話卻讓仲修遠聽得有些想笑。
他也笑了,咧著嘴,眼中卻滿是悲戚絕望,“你看清楚了,我可是個男人,還是袁國將軍,這樣你還要讓我做你媳婦?!”
仲修遠很想問問李牧是不是瘋了,是不是傻了,可想一想他又覺得瘋了傻了的人是他自己,因為他居然真的動了心!
李牧的媳婦,多好聽的名堂,一想到以后會有個女人代替他站在李牧的身旁,仲修遠就嫉妒得快要發瘋發狂!
對李牧,他是喜歡的,早五、六年前就喜歡上了。
那時候他不察覺,在營中偶然想起他,也只當作是無意入睡的瞎想。只是每當此時他便忍不住笑笑,而后心情能好上好幾天。
再遇見李牧時,他很快便落餡。
李牧在外面推,他在里面拆,那名為心防的高墻塌得如此理所當然。
仲修遠抿著嘴,瞪著猩紅的眼,噙著倔強,只是倔強地抿著的嘴卻不自覺的輕輕顫抖著。
李牧聞言,黑眸中有疑惑一閃而過,手上的力道也跟著松了幾分。
他有些弄不懂仲修遠到底在想些什么,男人的事情他已經說過好多次,他不明白仲修遠到底為何總拎著不放。
這種事情在軍營當中不少見,朝夕相處又是那樣的環境,雖說沒擺到明面上說但暗地里還是不少的。
沉默之中,被壓制在桌上的仲修遠察覺到李牧的力道松了些,他立刻借勢起身反手推開了李牧。
掙脫開,戒備著的仲修遠深深地看著李牧,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發出聲音,“你放心好了,大寧有你一天,我定不再犯寸土。”
他要的答案,李牧已經用沉默告訴他了。
想也知道的答案……
只是為何即使是想也知道的答案,他卻會如此難受?
仲修遠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不再去想。他扯動嘴角露出個難看的笑容,他早該有自知之明,而不是這般糾纏不休。
話音落下,他轉身向著門外走去。
他必須回去,他就只有那么一個弟弟了。他已經忍了十年,他不想再忍另外一個十年。
此去若是運氣好,他或許還能有些念想,若是運氣不好,那大概……
便是永別了。
仲修遠回頭看了一眼那屋,決絕的臉上眼底彌漫的卻是不舍與留戀,即使這只是他偷來的夢。
回頭間,迎面碰上了鴻叔。仲修遠腳步微頓,他本想裝作沒看到徑直離開,旁邊的鴻叔卻開了口。
“這是……要走了?”鴻叔驚訝地看了看屋里的李牧,又看了看仲修遠。
“嗯。”仲修遠再開口時,所有情緒均已被隱藏。
鴻叔雙手背在背后,打量著面前的仲修遠,許久沒有說話。
“您為何……”仲修遠本想問他為何在這里,想想又作罷。
一開始仲修遠不確定,但鴻叔那張臉與那樣的談吐讓他很快確定他就是那個人不會有錯。可仲修遠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他為什么會隱姓埋名出現在這里。
與鴻叔告辭,仲修遠快速向著林中走去,那里有人等著他。
屋內,李牧低頭發怔,沒有追上去。
鴻叔進了屋,見李牧這樣,忍不住問道:“就這樣讓他走了?”
李牧抬眼看了一眼門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他被仲修遠弄得有些糊涂了。
鴻叔卻是瞪圓了眼,他抬手指著李牧好半晌之后才說道:“你娘倒是真給你取了個好名字!”
李牧不解。
“李牧,李木木!”鴻叔好笑地念叨。
仲修遠那點小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要不是喜歡了,他一個大男人能讓李牧整天媳婦媳婦的叫?要不是喜歡了,他一個大男人能把自己折騰成那不男不女的模樣?要不是喜歡了,他大概早就溜了,又何必鋌而走險留下為李牧洗脫包庇的嫌疑?
李牧聞言,似懂非懂。
李牧這兩個字是李牧穿越過來之后自己給改的,原本他叫李木,據說家里祖輩是木匠手藝人,所以名字里就帶了個木,小名兒李木木。
“對了,最近這段時間別到山下去。”鴻叔突然想起自己來找李牧的目的。
李牧點頭,同時有些不解。
鴻叔道:“山下的鎮子和附近的這一片大山都已經被大軍包圍了,據說來了四萬多大兵,密密麻麻的哪都是人。”
這件事情李牧倒是知道,最近村子里傳得沸沸揚揚,特別是之前張舒蘭被打了之后,村里的人就更加關注了。
山下著實熱鬧,四萬大兵的到來,讓這個人口加起來都不到四萬的小鎮沸騰開。
早些時候,軍隊臨時駐扎的軍營中。
“都這么些天了,還沒有半點消息?”大寧有名的大將廣圖問道。
廣圖人高馬大,身體健壯,又是滿臉的絡腮胡,說起話來也帶著幾分粗聲粗氣。
“回將軍,目前還沒有消息。”位立于下首的幾人回復道。
廣圖冷哼一聲,十分不滿,“這時間可是在一天天的過去,你們自己皮繃緊點,上頭的命令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沒抓到人會怎樣你們比我還清楚。”
那仲修遠已經消失了將近有兩個月左右,兩個月的時間,他們一直在四處抓人,但是一直查無所獲。
拖到現在他腿上的傷都該好了,若是再讓他和袁國的人接上頭,那想要抓他可就難了。
上頭的人催得越來越急,三萬大兵都加到四萬了,加上封鎖國境的,這一次出動的兵力都超過十五萬了,要真抓不著人,那估計有得受!
這道理眾人都明白,眾人額頭上都忍不住溢出一層薄汗。
“稟將軍,前一段時間老胡他那邊鬧得挺熱鬧的。”一籌莫展中,一個小隊長指著旁邊一個人說道。
被指著的那個便是之前兩次上山的將士,他之前動靜不小,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兒。
老胡瞪了一眼旁邊的人,趕忙說道:“稟將軍,那只是誤會。山里頭的人見錢眼開,騙了我們的人上去。”
因為賞金加得越來越高,所以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不過隨著事態越來越嚴重,這樣的情況已經越來越少,畢竟誰也不想擔上藐視軍威的名頭,而且這事兒也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搪塞過去的。
“怎么回事?”
老胡見狀,趕忙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說了個大概。
“傷口我已經檢查過了,雖然確實是新傷,但是那傷口猙獰不已,完全不像是刀傷。”老胡道。常年在軍營中,對傷口他還是頗為在行的。
聽聞老胡的話,眾人忍不住失望,為首的那廣圖卻皺起眉頭陷入沉思當中。
片刻后,他才開口,“你說他的傷口愈合的時間對上了?”
“是。”老胡點頭。要不是因為親眼見過那傷口,他也不信有如此巧合之事。
“砰!”廣圖拍案而起,驚得眾人寒毛豎起,“帶路!”
老胡不解,還未開口廣圖便已經罵道:“廢物,你莫不是傻了?那仲修遠是個怎樣狡猾的人難道你還不知道?”
傷口?以他仲修遠的性格,怕是早在受傷的時候就做了手腳!
老胡后知后覺回過神來,臉色立刻慘白。
他是沒見過仲修遠的模樣,他不過就是個小隊長,雖然戰場上遠遠瞥過兩眼,但更多的卻是看紙上畫,而他見著的那男人甘為人下人又扭扭捏捏還一臉花花綠綠……
近距離見過仲修遠的人不多,廣圖是一個,這也是他負責這次行動的主要原因。
顧不上其它,他連忙帶了人,風風火火的又上了山!
山林中,仲修遠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將軍,走吧!我們說是逃難的好不容易買通了商家,今天這要是耽擱了,以后想走恐怕就走不了了。”霍雙進言。
幾萬大軍團團圍聚,想要突圍而出,談何容易。
仲修遠停下腳步,他回頭遙望遠處的山頂,那里是李牧家的地方。
村里頭好像正熱鬧,這邊都聽見了動靜。
仲修遠告誡自己不應多事,但一想到李牧,令他心驚膽寒的不安就如洪水般侵襲而來霎間叫他白了臉,“那邊出什么事了?”
難道他隱藏身份的事情終還是被發現了?
他終還是連累了李牧?
霍雙猶豫,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仲修遠冷言呵斥。
“這……”見仲修遠如此心神不寧的模樣,霍雙眼中有擔憂一閃而過,但終還是說道:“我們走之前,聽說山下的大軍正上去,將軍——”
霍雙話還未說完,仲修遠已如同脫弦的利箭一般沖了出去,他穿梭于林間動作敏捷迅速,快到極致。
他不斷加速,大腦空白,心臟砰砰直跳,他胸腔中的卻并不是因為疾跑導致的呼吸不足的窒息感,而是滿滿的擔憂與害怕!
李牧,李牧,李牧……
鴻叔冷哼一聲,道:“你當他真沒認出你來?他只不過目中無人,但凡是咱們村里到鎮上來的,他一個都不認識。”
這話說完,鴻叔就不想再說他了。他領著李牧向著大堂中走去,進了屋找了衙役說明了來意,然后兩人就被帶進了后堂。
兩人進去的時候,后堂當中縣太爺正在會客。
客人是個四十來歲的錦衣男人,他面容慈祥略帶富態。在這烽火連天的年代里還帶著幾分富態可不容易,該是這附近的有錢人。
縣太爺見衙役把李牧他們領了進去,問了原因后臉色就有些不耐煩了,開口就要趕人,“沒看見我這正會客嗎?沒點眼力色。”
瘦得跟個猴子精的縣太爺呵斥完那衙役,又低頭哈腰地看向旁邊的人,“秦老爺,您交待這事情我一定給您盡快辦妥,您就放心吧。”
“好,好。”被稱作秦老爺的男人回頭看向門口的鴻叔與李牧,“他們這是?”
“哦,那年輕的是鎮上退下來的兵,前陣子咱們不是打了勝仗嗎?上頭給了些體恤金,說是讓給分發下來。”說起這件事縣太爺就有幾分好笑,“這年頭這樣命大的人可不多,擱咱們附近幾個鄉鎮都算赫赫有名了。”
說話間,縣太爺連忙招手讓旁邊的衙役去拿了早就已經準備好的體恤金過來。
聽到這事,李牧倒有幾分驚訝。
參軍這么多年他只聽說過死人家里有撫恤金,可到底分發下去沒誰知道,活人就更加沒聽說過了。
片刻后,衙役拿了一個小袋子過來遞給了李牧。袋子不小,可里頭的東西卻少,前后加起來可能也才一兩銀子。
李牧面無表情收了錢,秦老爺卻在這時候笑著開了口,“這上頭分發下來的就這些?”
一兩銀子若給尋常人家倒也能用個半年,可是作為撫恤金就不算多了,特別還是李牧這情況。
縣太爺見秦老爺對這事上心,神色有些怪異,他猶豫片刻后走上前來拿過李牧的錢袋看了看,然后回過頭去瞪向一旁的衙役,“我讓你拿撫恤金,你拿的這是什么東西?”
那衙役看著縣太爺的臉色連忙低頭認錯,又跑回去重新拿了東西出來。這次再出來袋子里倒是多了些錢,大概有四、五兩的樣子。
補了錢,縣太爺又把衙役呵斥了一遍,做足了戲。
這年頭死人的東西都有人想要占,更何況活人。
秦老爺仿佛并未察覺,笑了笑,站起身,“我這鎮上的房子還有那山,就麻煩縣太爺了。”
“山?”接了錢,正準備離開的李牧停下腳步。
屋里,縣太爺正和那秦老爺兩人說話,聽了李牧的話兩人都回過頭來。
縣太爺對李牧的不識抬舉有些不喜,那秦老爺卻面善,他笑道:“我以前也是住這鎮上的,現在想搬到城里去,鎮上的院子還有后面的山都要轉手,怎么,你有興趣?”
李牧仔細打量了一眼秦老爺,“是后面帶著個大水塘的山?”
李牧他們村子后面有一座山,據說是鎮上一戶有錢人家的產業,戰火連天的年代沒人打理,是座荒山。
“沒錯,就是那里。”秦老爺饒有興致地看向李牧。
鴻叔也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李牧到底想干嗎。
李牧有些猶豫,他曾經打過這山的主意,更準確來說是那水塘的主意,但以他的財力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負擔不起。
李牧的猶豫讓縣太爺有些不耐煩,讓鴻叔也有些遲疑,唯獨那秦老爺面不改色,依舊耐心的笑著等著。
片刻后,李牧下定決心,“山你是要賣嗎?”
“也不一定。”
“我想跟你租水塘。”李牧道,“先租一年。”
秦老爺彌勒佛般哈哈笑,倒也沒拒絕,“你出多少錢?”
“五兩銀子。”李牧道。
“行。”秦老爺依舊哈哈笑。
面對秦老爺的爽快,屋子里幾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李牧也不例外。
五兩銀子包個水塘,這價錢可不高,這秦老爺的模樣也不像是著急要那小幾兩銀子的。
秦老爺那水塘很大,雖然已經有段時間沒打理了不過絕不止這價錢,李牧開口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
“錢你帶了嗎?要不今天簽契,正好縣太爺也在,可以幫咱們做個證明。”秦爺爺依舊是那笑瞇瞇的慈祥模樣,讓人看不透。
李牧算了算,他今天帶來的錢再加上縣太爺給的,差不多正好五兩。
他正準備抬手,拿著錢袋的手就被鴻叔抓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放心,鴻叔。”李牧拍了拍鴻叔的手,他把自己身上帶的錢掏出來全放進了錢袋,然后把錢袋放到了秦老爺面前的桌子上。
“這……”縣太爺面色有些難看。
這差事落在他頭上他肯定能從中賺一筆,但現在這樣一鬧就沒他事兒了。他心雖有不滿,秦老爺的面子他卻不得不賣,所以一張臉笑得比哭還難看。
不過也就是那么會兒時間,縣太爺想了想就放寬了心。兩國開戰已經十多年的時間,中間一直打打停停,雖然現在打了勝仗可誰知道什么時候又會繼續打?
就那么一座搬不走的荒山,這時候愿意投錢進去的可真不多,就當是便宜了這小子了。
“那就麻煩你了。”秦老爺笑著看向縣太爺。
縣太爺扯著嘴角笑了笑,趕緊招呼著讓人拿了筆墨紙硯過來立契,然后又親自看著兩人簽了字畫了押。
鴻叔一直欲言又止地看著李牧,直到跟著收好了契約的李牧出了門他才開口,“你弄個水塘干嘛?”
別人得了錢,都是趕緊火急火燎的往兜里塞要藏起來,李牧倒好,還沒捂暖和就給雙手送了出去。
那水塘村里的人都知道,早些年養過魚,現在很多年沒人打理基本已經空了,就村里的人偶爾嘴饞會去里面抓兩個小蝦米。
“鴻叔。”李牧凝目看向他。
“怎么?”鴻叔其實是有些不贊同。
“您帶錢了嗎?”李牧如墨的黑眸中難得有幾分窘迫。
鴻叔好笑又好氣,不過開口的是李牧,他終還是掏出自己帶來的所有錢放在了李牧手里頭。
“凈瞎折騰。”把錢全部給李牧后,鴻叔向著前方走去。
他是不知道李牧到底想干嘛,但李牧的品性他了解,他不是那種沒點把握就瞎折騰的人。
從縣衙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到頭頂,街上的行人數量也達到了巔峰,李牧跟著鴻叔往街那頭走,一路下來被擠出了一身薄汗。
“你到底要買什么東西?”鴻叔把李牧帶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后停下腳步。
李牧拿了錢就讓鴻叔帶他去賣肉的市場,這年頭里大家日子過得都拮據,這里說是賣肉的市場,實際上總共加起來都不到五家店。
李牧到了地方之后四處轉了一圈,便向著一處賣蛋的地方走去。鴻叔原本還猜李牧是嘴饞,結果就見他在一處賣小鴨崽崽的地方蹲下。
李牧不知道與那店家說了什么,那店家便喜笑顏開,殷勤地站起來幫著在一堆鴨崽里挑選。
片刻之后,李牧脫了身上的外衣罩在裝著鴨子的籃子上,把籃子提了起來。
鴻叔見李牧這樣大概猜出他要做什么了,他雖還有些不贊同,但李牧想要闖一闖的心他還是欣賞的。
其實這東西村里頭的人也不是沒養過,可這玩意兒太嬌貴,活得挑剔又容易生病,從鴨崽子養到大,十只里能剩下兩只就不錯了。
特別是如今這烽火連天人都吃不飽的日子,誰還顧得上這些玩意兒?
“買了多少?”鴻叔掀開衣服朝里頭望了一眼,那些個看著就才出殼的鵝黃色的毛球被籃子晃得有些害怕,一個個的縮著腿蹲在一起。
“三十個。”李牧提著籃子的肌肉微凸,籃子懸空,離他有半臂之遠。
“那么多!”這東西可不便宜。
“嗯,店家又送了幾個。”他買了三十個,店家索性就把剩下的那幾個也全部給了他。
這東西不便宜,存活下來的幾率又不大,大多數尋常人家也就是試著買幾個回家養著好下蛋,像李牧這樣一次性買幾十個的是真不多。
兩人正說著,前方突然熱鬧起來。
一群官兵從遠處走了過來,一路上見人便問見人便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動靜十分大。
民不與官斗,那隊人過來后,街道上的人都自覺向兩邊讓開。
可這前面一隊人才走,后面另外一隊又來了,這次開始挨家挨店的查。這一查街上店家生意都沒辦法做,也沒人敢吱聲,只是忍著。
李牧和鴻叔兩個人被抓著問了具體情況被放走后,才總算是從旁邊抱怨的人口中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聽說那常勝將軍逃到咱們這邊來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應該是真的吧,不是懸賞都出來了嗎?光舉報有用的消息就能得一千兩,你說要是讓我給找著了……”
“得了吧,那好事兒能有你?”
“我就是說說怎么了,而且這次動靜這么大,據說都調遣了幾千人過來,附近幾個城鎮全都挨著挨著搜了個遍,如果不是真有風聲他們怎么會這么折騰……”
兔肉快熟的時候再放入花椒、大紅野山椒、大蒜進去爆炒。
這做法有幾分粗魯簡陋,一是沒條件,二則是這最簡單粗暴的家常菜做法味道絕對不會差!
就李牧的經驗來看,這簡單的做法做出來的東西,甚至是比好多一口下去滿嘴佐料的大廚之作,更加令人回味無窮。
一番折騰下來,起鍋的時候說不上香傳千里,反正是把李牧饞的厲害。
又炒了白菜和仲修遠剝的新鮮竹筍后,李牧就張羅著開飯了。
鴻叔從門外頭進來的時候,李牧正把手里頭的兔肉放在桌上。
“來得正好,我正準備去叫您。”李牧道,仲修遠還有允兒兩個人都已經坐在了桌子旁邊,嗅著空氣中那香味,兩人是早已經頻頻咽起了口水。
鴻叔進屋之后四處張望,問道:“你那兔子呢?”
回頭去廚房拿碗筷的李牧停下腳步。
鴻叔臉色微微有些發紅,帶著幾分興奮,“我剛剛去村里頭給你問了,你那兔子弄到山下去賣,少說也得賣個七、八百文錢。”
說起這事,鴻叔臉上都放著光。
山里頭攢點錢不容易,又是這樣戰火不斷的年頭,半兩銀子可不少了。
換作平日里這兔子大概也賣不到這么貴,但如今戰火連天少開葷腥,稍微有點錢的人那日子過的可就難受了,有錢都吃不到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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