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斬道05
·訂閱率不足60%會見到此章· 他尚在襁褓中, 家中便遭魔修屠戮,若非當(dāng)時(shí)有一名修真者路過出手相助,他怕是活不到現(xiàn)在。
縱使他活到了現(xiàn)在, 也落下了眼疾, 瞧不清一尺外的東西。
舅母嫌他是累贅, 趁舅父遠(yuǎn)行將他趕出家門, 越鳴硯流浪于街頭碰見了下山收徒的閬風(fēng)弟子,那弟子見他資質(zhì)上佳,便將他編進(jìn)了名冊里,帶上了云山。
眼睛這事總是遮掩不了的。
待選的弟子都知道他是天殘, 免不了會拿他打趣。諸如指著遠(yuǎn)處的樹問他樹上有什么, 又諸如笑嘻嘻地豎起手指讓他猜數(shù)。這些事情越鳴硯自小就經(jīng)歷過,也習(xí)慣了, 便也淡淡地答。有時(shí)對, 有時(shí)錯, 但無論對錯, 他都一副平靜的模樣, 無端瞧得人不歡喜,也就引得些家世顯赫的頑劣子弟越發(fā)地欺負(fù)他。
一人道:“越師弟資質(zhì)上佳, 不知道會被選入哪個閣里,或許會被宗主看中, 進(jìn)了正法閣也說不定呢。”
另一人必然奚笑道:“正法閣修五行道, 全是典籍咒文, 越師弟學(xué)這個怕是大材小用。我看啊, 越師弟去劍閣才最合適!”
劍閣的閣主是劍主秦湛。
越鳴硯也曾從說書人口中聽過這個名字,說是當(dāng)今第一人,仙劍燕白之主。執(zhí)劍五十年來只收過一個徒弟,就是如今廣為天下知的妖主朱韶。
只是自朱韶叛離閬風(fēng)歸妖界后,劍閣便再也不收弟子了,說是朱韶寒了秦湛的心。
這句話在他們上山的時(shí)候,負(fù)責(zé)領(lǐng)路的弟子就告訴了他們。如今這些人說這樣的話,也只是為了取笑于他。
越鳴硯通常聽了,也只會笑一聲“承師兄吉言”并不往心里去。他知道自己的眼疾難醫(yī),所以只打算盡自己可能去做能做的事情,并不會過分在意結(jié)果。
所以當(dāng)他模模糊糊地看見秦湛對他伸出的手,一時(shí)間竟沒有能反應(yīng)過來,直到秦湛又問了一遍,他才恍然回神。
他抬起頭,只能模模糊糊看見一個白影,這白影配著劍,聲音聽起來像云霧一般,似乎對他伸出了手。
身旁的弟子壓低了聲音道:“越師弟,劍主在問你話呢。”
這世上有很多劍主,但不帶劍名直稱劍主的只有一人。
越鳴硯睜著眼,卻還是看不太清,他臉上終于露出了十二三歲該有的表情,緊張地問:“劍主?”
他茫然極了:“劍主是女人?”
他問完就知道自己這話不妥,正不知該如何挽救的時(shí)候,他又聽見了秦湛的聲音。
秦湛笑了笑。
“我是秦湛。”她說,“如果你愿意,我就是你的師父。”
越鳴硯不知道自己當(dāng)時(shí)是點(diǎn)了頭還是搖了頭,只是他動作了后,便聽見了衍閣閣主譏笑的一聲:“小孩子見識少,別高興得太過,誰知道你的師父還能在正道待幾年呢。”
秦湛聞言淡淡看了回去,衍閣閣主也只敢仗著秦湛不會殺他逞口舌之快,秦湛看了過來,他也就閉了嘴。
越鳴硯沒聽明白,山下對于燕白劍主只有恭維,夸她是正道砥柱,哪里說過甚至是提過像衍閣閣主這樣驚駭?shù)脑挕?br />
他想不通,便只當(dāng)是兩閣閣主關(guān)系不善,互相譏諷罷了。只是跟著秦湛,離了大殿喧囂,閉氣凝神地走在往劍閣的路上。劍閣立在云山最高一峰,秦湛自然是可以御劍走的,但考慮到越鳴硯,她選擇了慢慢走上去。
越鳴硯跟在她的后面,一步一踏倒是沒有走出一步。
秦湛不愛說話,越鳴硯又不敢多言,兩人竟然就這樣無聲息地走了約有一個時(shí)辰。知道跟在一旁的燕白劍實(shí)在忍不了了,他雙手背在腦后,對秦湛抱怨道:“你們倆這是在比賽嗎?誰說話誰就輸了?”
越鳴硯聽見了陌生的聲音,卻瞧不見人影,下意識問:“誰?”
燕白劍聞言“咦”了一聲,湊近了越鳴硯,見他眼中還是一片茫然,嘀咕道:“你聽得見我,看不見我啊。”
越鳴硯憋紅了臉道:“我、我眼睛不好。”
燕白劍便湊得更近:“這樣呢,你能不能看見我?”
越鳴硯只能感受到眼前的光線起了變化,卻仍然瞧不見人影,他搖頭道:“我、我看不見。”
燕白劍便又飄開,嘀咕道:“真奇怪,聽得見我的聲音,卻又看不見我。”
秦湛瞥了它一眼,并不說話。
燕白劍見狀,便嘻嘻哈哈地又飛去秦湛身邊,道:“你是不是嫉妒啦,終于出現(xiàn)第二個能察覺到我的人了,你再也不是唯一能看見我的啦。”
秦湛淡淡道:“我本來也不想看見你,當(dāng)年入劍閣選劍,我瞧中的明明是眠冬劍,若非你比誰都快地先跳進(jìn)我懷里,逼得我只能選你,我也不至于被你吵這么些年。”
燕白被堵了一句,又不知該如何反駁,最后只能氣呼呼道:“我哪里不好了嗎?這滿天下只有我這一把劍有劍靈!秦湛,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秦湛道:“我沒有賣乖,賣乖的不是你嗎?”
燕白劍被秦湛氣了個倒仰,轉(zhuǎn)頭就跑了。秦湛也不去哄,只是握著它的劍體繼續(xù)慢慢上山。
越鳴硯沒有忍住,問了一句:“剛才的聲音,是劍主的燕白劍?燕白劍,不是……劍嗎?”
關(guān)于燕白劍的傳聞坊間太多了。百年前燕白劍乍現(xiàn),不知多少人為了得到它而死在爭奪的路上。最后這把劍被閬風(fēng)的溫晦得了去,封進(jìn)了劍閣里,又命運(yùn)使然落到了秦湛的手上,成了她的佩劍。
但無論是在哪一冊話本里,燕白劍都是一把劍,而不是位少年。
秦湛道:“你能聽見他的聲音,這倒是難得。”
“燕白劍的確是劍,但這是一把從天上掉下來的劍。既然花草鳥獸都能通過修煉得人形成精,它掛著‘仙劍’的名頭,也成了個精,這沒什么奇怪的。”
越鳴硯似懂非懂,燕白劍聽見了秦湛的話,氣急敗壞的聲音又遠(yuǎn)遠(yuǎn)傳來:“秦湛,我是劍靈,劍靈!不是那些精怪!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
越鳴硯聽見了一聲笑聲,他聽得不真切,也不知道是否是秦湛發(fā)出的。
但他聽見了秦湛接下來的話。
秦湛道:“你不用叫我劍主了。”
越鳴硯愣住,秦湛已停下了腳步。
她看著眼前的劍閣大殿,對越鳴硯道:“去燒壺水,倒杯茶給我。喝完這杯茶,你就可以徹底改口叫師父了。”
劍閣巍峨,卻除了他們倆一個人都沒有。秦湛給他指了廚房的位置,對他道:“房間很多,向南第三間是我的,其他你自己隨便挑。”
越鳴硯看得模糊,但也大致記住了位置。
他慢慢地走去了廚房的位置,一點(diǎn)一點(diǎn)兒打開湊近看,找到了茶壺和杯子。茶葉倒是沒有,他只能暫擱。
等他找到了足夠的柴火,點(diǎn)燃了爐灶開始燒水,燕白劍不知何時(shí)飄到了他的身邊。
他看不見燕白,卻能聽見他的聲音。
燕白劍道:“你不會火咒的呀,這生火燒起來得要多久啊。”
越鳴硯沒有吭聲。
燕白劍又看見他彎著腰試圖去清洗茶具,嘀嘀咕咕:“你這么聽秦湛的話啊,那別用這個杯子。這杯子她沒用過幾次,你挑那個紅紋大花的,她就這個審美,她喜歡那個!”
越鳴硯聞言手頓了一瞬,他看了看手里這個汝白碎藍(lán)紋的杯子,又順著燕白劍的話找到了那枚紅底描金牡丹的杯子,一時(shí)間陷入沉默。
越鳴硯將紅杯子拿遠(yuǎn)了些,他的眼里便只能看見紅暈里映著金光,這樣看起來倒是很好看。他頓了一瞬,拿了這個杯子清洗。燕白劍看他辛苦,冷哼了兩聲,卻還是背過了身去替他瞧了瞧火。
越鳴硯不知道燕白劍去了哪里,但他洗干凈了杯子,還是忍不住對著空氣問了句:“燕白先生,你知道茶葉在哪兒嗎?”
燕白劍聞言,回頭看了背對著他的越鳴硯一眼,他道:“沒有,溫晦在的時(shí)候廚房里還有點(diǎn)茶,溫晦走了,劍閣里就再也沒有茶葉了,秦湛嫌苦。”
越鳴硯不知道溫晦是誰,只是哦了一聲,便想去看看水。燕白劍原本不想管他,可瞧著他一步一步走的極慢極謹(jǐn)慎的模樣又覺得可憐,便用聲音引著他走。
好在靠近了,越鳴硯也就能看見了。燕白劍在一旁看著他倒茶,一邊道:“哼哼,我是秦湛的劍,你是秦湛的徒弟,以后你就也是我的小弟了,等你能去劍閣取劍,我?guī)湍闾糇詈玫膭Α!?br />
越鳴硯忍不住笑了,他溫潤道:“最好的劍不就是您嗎?”
這句話讓燕白非常受用,他覺得秦湛收的這個徒弟要比秦湛可愛一萬倍,便對越鳴硯更親切了點(diǎn),他說:“你兌點(diǎn)山泉進(jìn)去,山泉甜,秦湛喜歡。”
越鳴硯便也這么做了,他最后端著杯半涼的茶水忐忑著心思去見了秦湛。秦湛回到劍閣便解了道冠。她的垂在頭發(fā)在身后隨便綁了一圈,映在越鳴硯眼里,似乎與早上有點(diǎn)不同,卻又看不出哪里不同。
他將水畢恭畢敬的端了上去,秦湛接過,喝了一口。半涼微甜,杯子還是她最喜歡的那只。
她將視線投向了燕白劍,燕白劍一臉得色。
秦湛心想,她既然打算收個徒弟以此入世修心,那燕白與越鳴硯的關(guān)系自然是越親密越好。她可不想像當(dāng)年她收徒朱韶那樣,被燕白活生生吵上五年。
秦湛喝了水,將杯子擱下。越鳴硯對她恭恭敬敬行了弟子禮。秦湛受了,便代表著他們兩人之間的師徒關(guān)系正式成立。
越鳴硯有些小聲的喚了她“師尊”,秦湛應(yīng)了聲,又看了看越鳴硯。
最后秦湛道:“你眼睛不好,年紀(jì)也有些大,一般的修煉法子對你怕是益處不大。”
越鳴硯低頭稱是。
秦湛接著說:“好在我的法子你還能用。”
越鳴硯愣了一瞬。
秦湛道:“你先去休息,明天一早,我來教你練氣筑基。”
越鳴硯愣了半晌,才道:“師尊,師尊要教我您修煉的法子嗎?”
秦湛道:“真奇怪,你拜我為師,不學(xué)修煉那學(xué)什么?”
越鳴硯低聲道:“可、可我眼睛不好。”
秦湛道:“這確實(shí)有些麻煩,但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
越鳴硯聞言睜大了眼,秦湛道:“我不知道你的眼睛還能不能看好,但我記得東海有一種水晶可以將事物放大,通過這塊水晶看,三米外的東西都似近在眼前。”
“這水晶大概能救你的急。”
秦湛當(dāng)然不是會收廢物做徒弟的人。她看了越鳴硯,除了眼睛,都是上佳。眼睛這事不是沒法解決,看不清有東海的水晶,就算是看不見——她也可以替越鳴硯換雙眼睛。
這對于旁人而言極為難做的事情于秦湛而言,不過都只是舉手之勞,全看她想不想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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