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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摘星02


  ·訂閱率不足60%會見到此章·  一劍江寒見狀, 連出手將那些弟子護住。當血霧散去,弟子們從這股腥氣中緩過了神, 皆背過頭去咳嗽換氣的時候,地上已只剩下一攤血肉和零散的羽毛——尸血鳥自盡了。

  衍閣弟子顯然也想不到發展是這樣,連一劍江寒都未想到。

  眾人見狀竊竊私語:“這莫不真是朱韶干的吧, 這是怕有把柄落在衍閣弟子手里,為了護主自盡了?”

  他們口稱著護主,眼睛還是不免往秦湛那兒飄。

  衍閣弟子和尸血鳥實在是選得太好了,無論是朱韶為了秦湛出氣,還是秦湛與朱韶勾結都能說得通, 簡直像一塊牛皮膏藥, 一不小心黏上了,就再也撕不開。

  安遠明和宋濂互相看了一眼,都意識到這事不能再發酵下去了,他們打定了主意要將鍋推給玉凰山。

  然而還沒等的及他們想好說辭,秦湛開了口。

  她道:“不是朱韶。”

  一劍江寒贊同:“的確不是朱韶。”

  宋濂:“……”

  宋濂快瘋了, 他只想給當初建議開賞劍會的自己一個耳光,也不至于平白惹出這么多事端來!

  先前唱反調的緲音林是尸血鳥操控的, 尸血鳥自盡了, 這是多好的先將自己摘出去的時候, 是不是朱韶重要嗎?不重要, 重要的是殺人的不能是秦湛!

  可顯然秦湛沒有接到他的好意。

  宋濂只能將目光轉向越鳴硯, 希望他能像之前那樣拯救一下局面。

  越鳴硯遲疑著上前一步, 開了口。可他卻說:“弟子也覺得……不是妖主。”

  宋濂:“……”討好你師父是這個時候嗎!

  宋濂耐著性子道:“朱韶自十五年前被逐出閬風, 與我門固有仇怨,對秦師侄也多有怨懟——他操縱尸血鳥毀了你的賞劍會,實在是再自然不過的推測。”

  越鳴硯說:“正是因此,妖主才不會用這樣的手段。”

  他見秦湛和一劍寒江都沒什么意見,便接著先前的話說:“尸血鳥殺宴閣主,又借緲前輩的皮囊作惡,這事乍看一眼的確像是玉凰山所作。但請在場諸位想想,這件事對玉凰山可有絲毫的利處?”

  “除了泄憤,玉凰山在這件事里得不到任何利益,甚至會與閬風交惡,與劍主交惡。”越鳴硯頓了一瞬,“玉凰山多年與正道井水不犯,全賴于妖主苦心經營。我想……妖主應還不至于會為我這樣的小角色,輕易不顧后果,摧毀兩方之間好不容易維持的和平。”

  越鳴硯忍不住心道:朱韶要殺他方法可太多了,先前的毒殺就是一種,大可不必如此費神。

  “說到底,以尸血鳥亂閬風,離間衍閣劍閣,運氣好的話,甚至能離間正道與玉凰山——這件事中獲利最大的,其實是魔道。”

  越鳴硯的聲音非常清楚,正因為清楚,反令眾人嘩然。

  魔道與玉凰山不同,直至今日仍是令正道極為忌憚的存在。安遠明和宋濂要知道的更清楚一些,這也是為什么贏了四十年前的那一戰,他們仍然如此尊崇秦湛的原因。

  溫晦還活著。

  他雖被打入了煉獄窟,可秦湛畢竟沒有殺了他,她殺不了溫晦。溫晦當初在極短的時間內便統一了魔道,魔道眾人以司幽府和枯葉宮為首,對他極盡尊崇。溫晦敗于秦湛劍下后,枯葉宮便以殺盡閬風為旨,而司幽府地處西境,時至今日仍在嘗試從煉獄窟中救出溫晦。

  越鳴硯如今說魔道,眾人不由呼吸發緊。

  連安遠明都說了句:“師侄,這句話……實在可不好亂說。”

  一劍江寒倒是說:“我覺得他說的對。這天下論到恨秦湛,排出劍閣也排不上朱韶。說是魔道所為,確實合理。”

  安遠明抿了抿嘴,他接著說:“可有證據?尸血鳥可是玉凰山的東西。”

  越鳴硯猶豫了一瞬。

  一劍江寒道:“你只管說。”

  越鳴硯的眼直接穿過眾人,停在了蒼山派為首的那位青衣劍客身上。

  他的目光平靜,話語也絲毫沒有半分抖動。

  越鳴硯道:“蒼山的這位師兄,我于賞劍會上閑來無事,便去翻了翻此次的與會名單。此次蒼山共來了七位弟子,可未有一位名為‘知非否’。”

  他拱手:“知師兄,不知你是否可向我等解釋一二?”

  青衣的劍客見狀笑了,他問越鳴硯:“這次可來了近三百多人,你一個個名字看過去了?”

  越鳴硯道:“三百六十二個名字,尚且算不得多。”

  青年哈哈大笑,他道:“越師弟,我只是怕劍主不愿原諒蒼山遷怒于我,才隨便編了個名字,未用實名相稱。我名為司馬漣,師從蒼山聽潮老人,你且想想,是不是我?”

  越鳴硯也笑了,他說:“蒼山聽潮老人以聽潮劍聞名天下,其弟子司馬漣自然也是各種高手。”

  知非否道:“越師弟是想我露一手?”

  越鳴硯搖了頭,他說:“聽潮劍有一式名為‘踏海’只能以右手劍使,所以又名‘右斷潮’。知師兄,你的劍在右側,不知是練的左手劍,還是掛錯了?”

  “若是掛錯了,師兄怕不是劍修吧。”

  知非否的笑容終于頓了一瞬,他饒有興趣地瞧著越鳴硯,問:“我早聽聞閬風繼承了昆侖諸多典籍,但這些典籍也算浩瀚如海吧?你我見面之后不過方才一兩日,你居然能看完那么多典籍,甚至找到聽潮劍嗎?”

  越鳴硯也笑了,他說:“我并不知道蒼山的聽潮老人,更不知道什么是聽潮劍,我只知道蒼山來了司馬漣。”

  知非否的臉色終于變了。

  他折扇一開擊退——

  可一劍江寒的劍已出!

  他拔出的是那柄寬劍,眾人直覺海嘯山崩迎面而來,尚且來不及避開,青衣人已攤開折扇迎戰!

  知非否右手執扇,左手自扇面一揮彈,扇面上的枯葉振翅在轉瞬間竟化作萬千蝴蝶往一劍江寒的面上襲去!一劍江寒毫不為所動,知非否眼眸微瞇,那些蝴蝶在轉瞬間又都化作了實打實的刀片!

  一劍江寒的劍仍在前!

  刀片撞上了他的劍被粉碎,刀片碰上了他的劍氣被震開,知非否終于意識到了危險,他手腕翻轉,扇子上有銀邊顯現化作玄鐵竟是架住了一劍!

  知非否接的不易,也知今日事已然失敗,干脆笑道:“一劍江寒,我在枯葉宮時便聽過你的名字,你有這樣的修為,何苦留在正道居于秦湛之下?不若來我魔道,自是魔尊座下第一人!”

  所有人聞言都驚住了,一則為他竟然接住了這一劍,二則為他竟然在正道的地盤上公然邀請劍道的修者!

  唯有一劍江寒無所覺,他仍在前,玄鐵發出極為刺耳的吱呀聲,知非否手腕開始顫抖,他顫抖不過三秒,那柄無鋒的寬劍已從他的扇面穿刺而去,直直刺進了他的咽喉——!

  咚地一聲。

  銀扇墜地,一劍江寒也停住了劍。

  他的劍像是刺進了一塊木頭里。

  而他的劍也的確刺進了木頭了。

  知非否不見了,被一劍江寒刺中的,是一塊雕琢粗糙的木雕。一劍江寒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將木雕從劍上取下,收了劍,隨意捏碎了,而后道:“是枯木逢春術。”

  越鳴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安遠明和宋濂看見那塊用作替身的木偶已反應了過來。

  安遠明低低道:“不哭閻王——!”

  越鳴硯:“……不哭閻王?”

  宋濂抿住了嘴,沒有說話,秦湛做了解釋。

  秦湛說:“魔道有兩宮,西境司幽,東境枯葉。當年大戰,這兩宮是魔道的主力,不哭閻王就是東境枯葉宮的主人。枯木逢春是他最有名的術法,即是將自己附身在木偶上行動,藏起本體,借此來保證爭斗中的安全。”

  秦湛說了話,和越鳴硯解釋。

  而后她看向眾人,尤為看向衍閣,她說:“叫你們上劍閣的,不是宗主,是魔道枯葉宮。尸血鳥應該也是他帶進來的,檢查檢查這位蒼山弟子的居所,應該能找到證據。”

  衍閣弟子面面相覷,有人低低道:“來通知我們的師兄的確面生的很……”

  宋濂即刻傳令主峰的正法閣弟子前去搜查,不多久,主峰的弟子傳來了話,司馬漣的屋里有殘留的尸血鳥痕跡——尸血鳥是從這里出的!

  事情到了這里已經很明朗了。

  魔道枯葉宮的不哭閻王聽到了秦湛要開賞劍會的消息,便想乘此機會來攪一場渾水。他做了人偶,將自己附身于人偶身上與蒼山的司馬漣替換,混入閬風,而后驅使尸血鳥殺了緲音林和宴天澤。緲音林與宴天澤當然敵不過他。他命尸血鳥先操縱宴天澤去選劍樓內做出今日慘狀,接著又讓尸血鳥操控緲音林在今日挑釁秦湛,為保萬全更是叫上了衍閣弟子。

  待今日事發,無論眾人是因“緲音林”的話而覺著秦湛做了這事,還是后發現了尸血鳥又覺得玉凰山做了這事——他都算成功。

  若是越鳴硯沒有發覺不對,將他炸了出來,怕是秦湛、正道與玉凰山,三者難以避免交惡的后果。

  三者交惡,自然是魔道最得利!

  眾人只覺一身冷汗,又聽秦湛輕笑:“不過選劍樓鎖著,誰知道是不哭閻王打開的還是我幫他開的,畢竟魔道也可能與我沆瀣一氣吧?”

  魔道恨不得秦湛去死,更巴不得正道不容秦湛。眾人聽見秦湛這么問,皆以為這事是真的惹毛她了,只恨不能連自己的呼吸聲都停了。

  宋濂聞言眼皮一跳,他連道:“這天下任何人都可能與魔道有私,唯你不可能。枯葉宮尊從魔尊,恨不得殺你千百遍,怎么會與你共同去害宴師侄。”

  “說來都是我松懈,竟讓魔道借著蒼山混了進來。”

  蒼山弟子惶惶,秦湛不過看了一眼,那些弟子便怕得跪下。秦湛覺得無趣,問眾人:“今日事,可算已有結果?”

  眾人面面相覷,都看向衍閣。事情鬧到這一步,連不哭閻王都牽扯了進來,衍閣弟子也知道沒法鬧了。

  可他們還是覺得不甘。

  宴天澤是衍閣閣主,眾目睽睽下死在了秦湛的劍樓里,竟就是這樣簡單收場了嗎?

  魔道插手,可魔道為什么要來攪這么一場局?又為什么要用如此殘忍的尸血鳥?

  說到底,不都是因為秦湛嗎?

  同時閬風弟子,只因她是秦湛,衍閣就要被如此羞辱嗎?

  秦湛垂下眼,已不想再問。

  宋濂命弟子送客下山,這些弟子先是經歷了一次秦湛拔劍又經歷了兩次一劍江寒拔劍,早就從最初的震驚到了麻木,忍著內傷一個個迫不及待就走,生怕再遇見什么事。

  宋濂又與安遠明商量了兩句,便去替宴天澤收斂尸身。衍閣弟子實在有忍不住的,哭出了聲。然而就是這樣的哭聲,似乎也要隱忍著,是不正確的。

  鬧劇終于散了。

  安遠明也帶著云松先離開。云松顯然還想說什么,但他最終只是像秦湛行了一禮,而后走了。

  秦湛見他,說了句:“你拿的劍名流月,是我劍閣閣主所鑄。光籠劍身似月流漿,是一把至誠之劍。”

  云松聽了停下了腳步。

  他正對著秦湛,十分恭敬又正式地行了一禮,鞠躬幾乎與地面平行。

  云松道:“晚輩謝劍主教誨。”

  秦湛心想,她這不算是什么教誨,只是告訴了他名字而已。

  人散了,宋濂那口氣也終于可以松了。他原本想說很多,最后也什么都沒說。只是道:“秦師侄也累了,今日事……唉。我會重新整飭門內。”

  秦湛想到了明珠的事,覺得閬風內部是該好好整頓了,便也順勢點了頭。

  宋濂見狀,噎了一瞬,又見到一旁的一劍江寒。

  一劍江寒在宋濂開口前便道:“我來找秦湛,找完便走。”

  宋濂剩下的那些話自然也無法說。他向對方致意,便也離開了。今天的事情累得他頭疼,剩下要處理的事也還有一堆。他只覺得自己若是活不過兩百歲,一定不是修為滯澀的原因,是被心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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