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臺，云堇脫去了戲服，穿著一身白衣，正細心的擦拭著臉，一點一點的卸下妝，想到剛才登臺堪稱完美的首秀，心情激動的久久難以平復。

　　有人忽然喊：“少班主，外面有一個叫石嵐的小孩子說來找你，你認識嗎？”

　　“石嵐？”

　　云堇馬上想起了那個斜挎著布兜的男孩，似乎剛在在臺下也看到了他。

　　“是我的朋友，可以讓他進來的。”

　　過了一會，就聽到一聲稚嫩的嗓音，拉著奇怪的腔調由遠而近。

　　“可～～嘆～～”

　　石嵐耍著亂七八糟的身段，邁著小碎步一溜煙走到云堇面前，忽的站住，裝模作樣的一個亮相。

　　云堇噗呲一笑，手上的棉球都掉了：“哈哈哈…石嵐，你又開始了！”

　　石嵐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看戲后遺癥，看入迷了閑暇之余難免會模仿一段。

　　不過他自認為很專業的身段在云堇看來就有些四不像了，奇奇怪怪。

　　“你還小，如果想學戲的話，現在加入云翰社還來得及，我擔保你做我爸爸的親傳弟子，咋么樣？”云堇眨著明亮的眼睛，饒有興趣的道。

　　石嵐綻放出一個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還是算了吧……”

　　“算了，不跟你開玩笑了。”云堇放下手頭忙活的事，“你是來拿問卷的吧，等我一下。”

　　云堇自然知道石嵐為什么要來后臺，叮囑了一下不要亂動東西，隨后起身去拿問卷。

　　石嵐就東瞅瞅西看看，認識云堇很久了，這還是他第一次來戲班后臺，看著周圍花里胡哨的戲服，大有親身穿上的想法。

　　后臺的人不少，除了云堇之外還有其他的小孩子，這些都是剛才給云堇搭戲的小演員，在臺上又是空翻又是耍槍，都是有能耐在身上的。

　　想到這里，石嵐不禁摸了摸頭，自己好像還沒有什么一技之長呢，嗯……擺攤坑大冤種算不算呢？

　　石嵐隨便亂逛著，跟其他的小演員打招呼。

　　云堇沒讓他等多久，抱著一摞問卷小跑過來，交給了石嵐。

　　“全都填寫完了，不過有幾個觀眾沒還回來，丟了幾張應該沒問題吧。”

　　石嵐草草的翻了翻問卷，隨即搖搖頭：“沒事的，反正凝光又不會一張一張的數。”

　　收好問卷，直接走是不可能，寒暄兩句還是要的。

　　石嵐疑惑道：“你剛剛唱的是什么角色啊？”

　　剛剛云堇登臺，唱的居然也是老生，身上插滿了旗子，墨綠色的妝容，不僅是他，就連許多老觀眾都沒認出來。

　　云堇接著卸妝，同時回答了石嵐的問題：“是降魔大圣哦。”

　　“降魔大圣？”石嵐感覺這四個字有點耳熟，一時間楞在原地。

　　（好像在哪聽過？）

　　云堇見石嵐發呆，以為他不知道降魔大圣這號人物，不禁暗自嘆了口氣。

　　在她看來，石嵐雖然跟自己一樣大，卻懂的很多，許多歷史人物或者故事，只要自己不懂的石嵐大多都知道，父親編臺本的時候，對于有些模糊的歷史段落都會問自己，而自己就去問石嵐，他總能給出答案，不能說絕對正確，但聽起來非常合理。

　　只是沒想到，居然連他都不知道降魔大圣。

　　“傳說巖王帝君麾下有五位夜叉大將，據夜叉伏魔錄記載，其余四位夜叉都已經逝去，只有一位金鵬夜叉——降魔大圣尚存于世。”云堇很是耐心的跟石嵐解釋，同時心里也有些小驕傲。

　　（原來也有你石嵐不懂的啊）

　　云堇接著道：“降魔大圣的故事僅限于傳說和史書記載，現實中……至少我認識的人中從未有人親眼見過他的存在。

　　按正常劇幕唱的話，我今天這一出是不會唱的。只不過父親安排我登臺，他想讓我多積攢些舞臺經驗……而且哦，說一個小秘密，這出戲的唱詞和動作都是我設計的，我找了很多人幫忙，聽了許多傳說，最終拼湊出這一小段故事。但是我沒想到，這么多的人不識降魔大圣，甚至不知道他的故事……不過還好，今天的演出還算成功，沒砸了碗……”

　　云堇叉著腰，小臉滿是驕傲。

　　然而等了幾秒，卻并未聽到預想中來自石嵐的吹捧，疑惑的回頭望去，只見剛才還精神奕奕的石嵐這會臉色古怪，眼神迷離。

　　“你怎么了？”云堇好奇的在他面前揮了揮手。

　　見他還沒反應，這回就感覺不對了，云堇靠近石嵐，他杵在原地發呆，身子在輕微的顫抖，聽到他嘴里念念有詞。

　　側耳靠近。

　　“金鵬？什么金鵬？你在說什么啊石嵐？”

　　此時的石嵐整個人的思維都模糊了。

　　在自己聽到降魔大圣這四個字的時候就感覺有些難受，當云堇說出金鵬夜叉的時候，他的腦海被徹底引爆了。

　　無數紛亂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出，不斷地沖擊著他的腦海，讓他頭暈目眩。

　　漆黑的深淵，支離破碎的記憶，無法拼湊出完整的畫面，耳邊不斷響著各種悲慟的嘶鳴。

　　（“回家…孩子…璃月…不能讓它們逃出去……”）

　　（好想回家…）

　　（不能…后退半步！）

　　又出現了，這些奇怪的記憶…

　　這些人都是誰？他們在跟什么東西戰斗？

　　我為什么這么難過！

　　“石嵐！石嵐！”

　　云堇略顯焦急的呼喚終于讓他回過神來，腦海中錯綜復雜的記憶也都瞬間消失不見。

　　“呃啊……”

　　石嵐猛的打了個哆嗦，眼前的景象終于重歸現實，云堇帶著未洗完的妝的臉由模糊變得清晰。

　　“你是…什么鬼？”恍惚中，石嵐還未確定以及是否回到現實。

　　云堇的臉馬上就僵住了，撅起嘴很不悅的樣子，然后一腳用力的踩在他的腳上。

　　“過分！”

　　石嵐瞬間清醒，齜牙咧嘴的捂著被踩的腳。

　　“真是對不起…剛剛醒走神了…”

　　“能有什么好走神的？”云堇氣呼呼的道。

　　石嵐馬上一臉認真，盯著云堇的眼睛道：“因為…小云堇今天唱的太棒了！又非常可愛！”

　　“誒……為什么突然……”云堇忽然窘迫起來，被石嵐看的有些慌亂，眼神躲躲閃閃。

　　“謝…謝謝…”

　　石嵐松了口氣，總算把小姑娘哄開心了。

　　他試探的道：“我剛才，沒有很奇怪吧？”

　　“可怪了，你一直在哆嗦，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胡話。”云堇擦干凈了臉上的妝，露出一張精致可愛的小臉來，眉頭微蹙：“你要是再不回過神來，我就要把你送去不卜廬了。”

　　石嵐連連認錯：“不好意思，剛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時走了神。”

　　云堇沒多說什么，余光偷偷瞥了一眼石嵐，見他也在看著自己，笑著道：“爸爸一會下臺了，他很不喜歡外人跑到后臺來。”

　　“哦哦哦，我這就走，再見了。”石嵐揮手告辭。

　　“你還沒說我今晚的表現怎么樣呢！”云堇叫住他，

　　“嗯……”石嵐捏著下巴，認真的回想了當時云堇登臺表演的場景，小小的云堇穿著自制的降魔大圣的戲服，舞槍弄棒，不由得笑著點了點頭，夸贊道：“非——常棒！感覺與真正的降魔大圣如出一轍！別無二致！簡直是神形和一啊！”

　　“嘖，太假了！敷衍！說的好像是你見過降魔大圣似的！”

　　云堇雖然這樣說，但小臉上的笑意卻是藏不住的。

　　能得到好朋友的認可真的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我走啦！”

　　石嵐揮揮手。

　　云堇把雙手放在嘴角做擴音狀：“還有一件事！你買票了嗎？”

　　門口的石嵐并未回頭，只是揮了揮手上的票，隨即消失在門口。

　　云堇叉著腰滿意的點了點頭：“算你還有點心，這回沒再逃票了。”

　　石嵐走后，賣票的小廝走進后臺。

　　“少班主，咱家有賣兒童票一說嘛？”

　　“沒有啊，干嘛突然問這個？”云堇疑惑。

　　云翰社來聽戲的基本都是大人，偶爾有那么幾個跟著大人來的小孩子也都是家長買的全票，從來沒有賣兒童票的規矩。

　　“那個啥，剛才有個小孩子非說小孩要買兒童票，200的票就給了100……”小廝撓了撓頭：“我越想越不對勁，只好來找你問問了……”

　　“小孩子……兒童票……”

　　云堇馬上就表演了一個戲劇變臉。

　　用腳后跟都能想出來這個說買兒童票的奇葩是誰。

　　“石嵐……你個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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