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劇痛逼的玄都徹底失去意識以后，她自然也不知道是盧平接住了她，霍琪夫人則是送她到了醫療翼。

        至于她本人……則是在第二天才清醒過來。

        醒來的時候，天色一片漆黑。

        黑到非常非常的極端。

        她什么都看不到。

        不過玄都并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她眼睛不僅是怕強光，在徹底的黑夜的環境下，她也是看不到什么東西的。

        如果說龐弗雷夫人關了燈又拉上了窗簾，那這就正常了。

        在她上一次在醫療翼里面的時候，就已經嘗試過類似的場景了，這是為了小病患能有更好的休息。

        這個時候，一般都是寂靜無聲的。

        說實在的，玄都不害怕看不到東西，但是這種安靜讓她覺得有些不不好受。

        所以她在眼睛剛剛打開一條縫，知道什么都看不到以后，立刻就決定閉上眼睛，試試自己能不能睡著，睡著就不會難受了。

        但是，很快，她的感知告訴她，她錯了。

        這個空間里面可不只有她一個人。

        而且……剩下兩個體溫，呼吸聲，都離她很近。

        而且很熟悉……其中一個就是——莉莉·伊萬斯。

        她和這個女孩日日相對，絕不會搞錯。

        至于另外一個，她也很快知道了。

        “西弗勒斯，她醒來了！”莉莉顯然發現了剛才玄都眨眼的動作，非常開心道：“玄都！玄都醒了！”

        “不用你特意提醒，我看到了……不過，鳳凰小姐似乎不太想要看到我跟你，她立刻就要閉上眼睛呢。”斯內普譏諷的功力不見分毫減弱。

        于是玄都笑了，睜開眼睛：“我沒有看到你們，莉莉，西弗，這里的光線太暗了。”

        兩個人忽然沒了聲。

        玄都有些不解道：“我覺得，或許我們可以讓龐弗雷夫人允許我們打開幾個燈？”

        還是安靜。

        她感到面前有一點點細微的風，卻不知道原因。

        然后她聽到莉莉用一種帶著恐懼的口氣道：“玄都……現在是白天……”

        玄都一愣。

        旁邊的斯內普也用一種冷漠中帶著些些不滿的聲音道：“而且天氣很好，萬里無云，跟昨天你從掃帚上掉下來的時候一樣。”

        白天啊……

        玄都舔了舔嘴。

        霍格沃茲的醫療翼非常的闊大，大約等于是四個教室的并合，屋頂是尖形的，掛著帷幔，多數是紗布材質，然后在是一層厚重的棉布材質，紗事為了為了讓光線變得柔和，而棉布則是在部分時刻去遮掩光線。

        而且這給空間擁有著最多的，最大的窗戶，其中一扇是會在有病人需要喝藥的時候唱歌的彩色窗戶，其他的都是正常的透明窗戶。而一般情況下的白天，醫療翼只會給那些不能遮光的透明窗戶掛上紗布窗簾，以確保在醫療翼里面的病患能得到充分的休息和足夠溫和的光線。

        現在……她沒有得到。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白天，她沒有收到任何光線。

        那也好解釋。

        她失明了。

        不過這次失明應該就跟幾年前一樣，是暫時的。

        她也沒想到，過于強盛的光線會導致這種結局。

        之前她無意中直視太陽的時候，也會有那么幾秒的失明，這次估計就是一次加大化。

        沒什么大不了的。

        唯獨可惜的是……或許她打不了魁地奇了。

        “不用這么麻煩。”玄都笑了笑:“這是小問題，給我點時間就好了。”

        “這怎么可能是小問題！”莉莉激動道:“你失明了！”

        “這只是暫時的，”玄都伸手，憑自己的感知確定了莉莉的地方和大概的動作，伸手抓到了她的手，笑著道:“會痊愈的，不是什么問題。”

        正是在這個時候，幾個雜亂又焦急的腳步聲靠近了過來。

        “龐弗雷夫人，古斯教授，斯拉格霍恩教授，麥格教授。”

        莉莉一個個打招呼，她這才能確定來的人是誰。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這是奧伯的聲音:“我今天早上一起來就有人告訴我，我的學生從掃帚上摔下來失明了。”

        他腳步頓了一下，快速的沖到玄都旁邊。

        “勞煩，讓讓。”

        玄都聽到他把斯內普扯的一個踉蹌的腳步聲音，想說點什么，但是很快就咽下去了。

        雖然用詞很客氣，可是奧伯的語氣可不是這樣，他現在一定氣的快瘋了。

        “誰干的？”

        “幾個斯萊特林的隊員……”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口氣有一點點歉意，虛假的歉意:“我很抱歉沒有管教好自己學院的學生，對比我已經關了他們未來一個學年的禁閉，每個人扣了五十分。”

        “只是這樣么，斯拉格霍恩！”奧伯的聲音在微微發抖。

        “是的，這已經是最嚴重的處罰了，奧伯，你得知道，那些孩子，他們有接受學校教育的權利，我們不能因為……這個，就讓他們接受更嚴厲的處罰，這不符合學校的本意。”

        “斯拉格霍恩！”這次是麥格教授的聲音。

        但是她只是這么叫了一聲。

        畢竟斯拉格霍恩的處罰是完全符合學校規矩的。

        奧伯還想說什么，就感覺到一直柔軟溫暖的手搭到了自己手背上。

        在回頭，就看到玄都坐在病床上，雙眼無神，沖他微微搖頭。

        “恕我直言，斯拉格霍恩教授，”奧伯沒有在說話，莉莉卻站了起來:“那幾個斯萊特林的球員明顯知道玄都的問題，卻為了得到一場球賽的勝利不計后果的攻擊同學，且導致了嚴重后果！這種事情之惡劣……”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接著道:“如果是在普通人的社會，這種錯誤足夠讓他們被學校退學，并去少管所呆上幾年了！而且他們的父母，還需要支付巨額的賠償！”

        場面安靜了一下。

        “伊萬斯小姐。”這是斯拉格霍恩的聲音:“我很欣賞你為同學出頭的決心和勇氣，可是……麻瓜的法律并不適用于巫師。”

        “可是……”

        玄都又拉住了莉莉，笑了笑:“不用糾結這種事了，這種處理已經不錯啦。”

        “龐弗雷夫人，我的學生……”麥格教授的聲音比什么時候都充滿了壓抑的憤怒的情緒:“她的眼睛，什么時候才能好？她的學業可不能就中斷在這里。”

        如果玄都能看見的話，她就會知道，麥格教授再說這個話的時候，雖然問的是龐弗雷夫人，眼神卻是看向斯拉格霍恩教授的。

        大有一副如果玄都眼睛好不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幾個學生也別想繼續讀書的意思。

        “這正是我要將兩位教授找來的原因。”龐弗雷夫人聲音非常嚴肅：“昨天，霍琦夫人將她送來的時候，我還以為她只是昏迷了過去，于是我給她用了一點提神的藥，可是那些藥水對她一點作用都沒有，然后我嘗試了其他的魔藥，用途也不大。”

        “接著，在今天早上我檢查她的眼瞼的時候，我發現她失明了，可是她的失明并未完全是由強光造成的……最根本的原因是在于……”

        龐弗雷夫人的聲音帶上了一些憎惡的情緒：“她曾經喝下足夠致命毒藥。這份毒藥侵蝕過她全身所有的器官和血管，雖然她痊愈了，可是還是留下了非常可怕的后遺癥，懼光就是其中之一，最明顯的那種。”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別的問題，當然都很輕微，她的回復能力和愈合能力都很好，可這不能代表她是健康的，這種毒素看起來跟隨她已經有好幾年了。”霍琦夫人把話頭轉到了奧伯身上：“據說，她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你了，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么，奧伯。”

        玄都眨了眨茫然的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眼盲的時候瞳孔是什么樣子的，如果她知道，就會知道她現在的眼神看上去是有多么無助。

        原本明亮的紅色瞳孔像是布上了一層灰色的陰霾，像是一種讓人心悸的噩夢。

        而這雙眼睛的主人扯了扯奧伯的袖子，阻止了他的話，然后自己笑著，明明看不到，卻精確的對上了龐弗雷夫人的角度：“龐弗雷夫人，奧伯……并不清楚這件事，我認識他的時候，眼睛已經好了。”

        “玄都……”奧伯低聲叫了一聲，那個紅發的小姑娘只是搖了搖頭。

        好了，這樣以來，誰都清楚了，奧伯確實是知道她是怎么瞎的，但是問題在于，玄都自己不愿意讓奧伯來說，她情愿自己遮掩。

        “那么，鳳凰小姐。”龐弗雷夫人繞過莉莉走到了她另外一邊：“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吞下那些毒藥么？”

        她的聲音很嚴肅，像是質問一樣。

        或許不只是她，在這里的所有人除了奧伯以外。都以為那個毒藥是玄都自己吞下的。

        沒有人會相信兩個小孩，還是啞炮，能夠做出半魔藥半普通藥劑的毒藥，還硬塞給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妹。

        說實話，玄都并不是很想回憶這一段往事。

        這些不堪的東西總是會讓她覺得自己一文不值，是隨時可以被拋棄，被放棄的東西，而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是不慎吞下的，龐弗雷夫人。在我很小的時候。”玄都臉色不變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自己都記不太清了。”

        不算是徹底說謊，對于現在快十四歲的她來說，七歲多時候的事情，確實可以說是很小的時候，而記不清……不是記不清，而是不太愿意記得清楚。

        兩者對于她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龐弗雷夫人看了她半晌，語氣柔和了一點:“你真的不記得了么？這種毒藥想要解開，必須知道它本身的配方。我必須也有義務跟你說明白，如果我們不知道毒藥所用的材料和配方，那么這個毒藥的毒性就會跟隨你一生，我知道，你的身體素質超過幾乎所有的巫師，但是我認為，這是因為你還在生長期，如果你結束了生長期呢？或者等幾十年以后，你開始衰老的時候，這份毒素就會促使你更快的死亡。或許它還會影響你的魔力，在某些時候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在玄都無法發覺的地方，斯內普幾乎是正大光明的用一種質疑的眼神看著她。

        他是在場人里面第二個大概的知道當時怎么回事的。

        不過他一直以為對方是因為一時憤怒，所以去懲處了凱特姐妹。現在聽起來似乎不是那樣。

        如果說，確如他的猜想，玄都現在在撒謊的話，那么當時他見到玄都的時候，對方應該是被凱特姐妹灌下了毒藥沒多久。

        這樣也就很好的說明了當時凱特姐妹的驚恐是怎么回事。

        一個被他們灌下致命毒藥的人，居然活著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不過……

        對方想要她的命，而她只是弄瘋了她們兩個……玄都·鳳凰……可還真是個大圣人。

        如果換他，有機會的話必然一定會用一樣或者相似的毒藥殺死對方，以牙還牙！

        斯內普看著玄都，忽然腦子又一轉……或許玄都這么做，也是對的，永遠作為瘋子活著，或許并沒有比直接死去更好。

        他看玄都的眼神變了變。

        那玄都到底知不知道凱特姐妹的處境呢？

        如果知道，而且這就是她希望的結果的話……這個人……或許并沒有表面看上去的友好。

        玄都笑了笑:“沒事的，龐弗雷夫人，很感謝你對我的幫助。可是我確實不記得了。”

        “好吧，看來我們確實沒辦法幫助到她了。”斯拉格霍恩教授有些遺憾道:“不過我不認為這是什么大問題，鳳凰小姐既然已經跟這份毒藥共處這么長時間了，或許他們之間已經達成了某種不為人知的平衡，只是需要鳳凰小姐在以后的日子里多注意下自己的畏光，或者別的問題。”

        “又或者……鳳凰小姐如果愿意的話，可以讓羅伯特幫你試試一個蠢辦法，抽一點你的血，來嘗試解藥配方或許也可以。”

        “好了，我還有別的事，那幾個皮猴子的禁閉還等著我去處理呢，如果這里不在需要我了的話。我想我可以告辭了。”

        “謝謝你的配合，斯拉格霍恩教授。”

        這個大腹便便的斯萊特林院長在離開之前裝模作樣的親吻了一下玄都的手背:“祝你早日康復。”

        這個親吻很淺，一觸即離，略顯得有些敷衍。

        “我知道了，我會去跟羅伯特商量的，謝謝您的祝福，教授。”

        旁邊的奧伯有些不屑的輕哼了一聲。

        在這個隔壁院的院長和龐弗雷夫人都離開以后，麥格教授站在大概是床尾的地方，微微厲色道:“你不應該隱瞞這么重要的事的，玄都小姐，這威脅到的不僅是格蘭芬多的球隊，更是你自己的安慰，在那么高的地方，如果不是盧平先生接住了你，你可能會直接摔斷脖子。”

        “我……我知道我做錯了……實在是非常對不起。”

        “教授，我認為這件事并不是玄都的責任，誰都不會想著斯萊特林會忽然出這種把戲，是他們，他們不知道為什么，知道了玄都的弱點，然后故意這么干的，他們在蓄意傷害同學！”

        “伊萬斯小姐！”麥格教授微微有些氣憤道:“是的，是這樣沒錯，可是鳳凰小姐完全可以早點把這件事說出來，那么斯萊特林也不會得逞！”

        莉莉被麥格教授懟的啞口無言。

        麥格教授扭頭對玄都道:“很遺憾的通知你，鳳凰小姐，因為你的隱瞞不報，我們輸了一場球賽而且……你不能在打魁地奇了，我們不可能讓隨時可能面對失明風險的人在為了球賽飛上高空。”

        玄都肩膀微微一塌。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忽然這么難過。

        其實她并沒有多么喜歡魁地奇這個運動，只是把它作為一個必然要完成的學科去執行的。

        可是在知道自己不能在打魁地奇以后，她還是覺得很失望……

        對自己失望。

        麥格教授和奧伯都離開以后，醫療翼就只剩下一蛇兩獅了。

        說實話，玄都是沒想到斯內普也會和莉莉一樣，把作業和書本抱來醫療翼處理。

        莉莉是為了陪著失明的她，她想不出斯內普為什么也在這，就算是朋友，斯內普也明顯不是會體貼他人的人。

        可事實就是如此。

        “說起來，這件事可真是古怪，不是么？”莉莉翻著手里的魔法史冊子道：“你畏光這件事就連我都不知道，在保守秘密這點上你做的很好，按照常規的道理來說，斯萊特林……他們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我不知道。”玄都挑了挑眉。

        說實在的，如果這件事沒有發生的話，她或許還有興趣去追究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沒有了玩會的余地，處罰結果也下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再去追究就毫無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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