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賴他人善意而得到優渥的生活這點不假，因為我要付出的代價在后面。西弗，我知道，或許你未能從你的家庭得到善意，以至于你現在就要開始為自己的生存買單。我不認為這是對的，我也并沒有覺得我比你更好，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命運。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孤苦伶仃去欺辱你，也不會因為我有人熱愛而更加善待我。命運從來都是公平的，只要你能做好自己。”

        “我曾經讀過一本書，里面是這么寫的……”玄都微微吸了口氣，換成了中文開口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俞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斯內普有些呆愣的看著她。

        他聽不懂中文，但是也能略微感受到這些言語里面的某些冷漠……某些冷漠又溫和的東西。

        就像是玄都·鳳凰這個人一樣。

        “這段是來自《道德經》。”玄都再次換回了英文，慢慢的解釋道：“它的意思是，這個世界是沒有任何仁慈的，它對待萬事萬物就像對待芻狗一樣。但是它也是沒有任何惡意的，我們生活在其中，也只是萬物的一部分。自生自滅全在自我的想法里。這個世界，它空虛而不枯竭，越鼓動風就越多，生生不息。或許會讓人感到困惑，前路難尋，如當真如此，不如保持冷靜，甚至于冷漠，不要在乎它，也不要無視它。”

        玄都一口氣說完了這么多，腦子嗡嗡的在響。

        幾乎是剛說完就后悔了。

        這么一大串下來，真的很像是故意說教。

        但是她的本意并非如此，她只是想要安慰一下西弗……

        她想告訴他的是，別人都無所謂，人最重要的應當是自己才對。

        她的朋友，西弗勒斯一定煩透了。

        玄都看都不敢看斯內普一眼——當然她也看不到，埋頭就一路竄走了。

        至于被落在后面的斯內普，則是有些茫然的看著她的背影。

        兩個人能成為朋友不會毫無理由的，

        玄都和斯內普在某些角度上，他們的理解能力是有共同點的。

        就比如現在。

        他很奇異的，從玄都的說法里感受到了一些安撫。

        非常奇特的安撫。

        他的內心依然存在著焦躁，可是那些焦躁之外的東西變得平靜下來了。

        博格特變成托比亞樣子時的那些不甘，焦慮似乎都緩和下來了。

        是的，這個世界再怎么不公平，怎么冷漠，實際上都不會妨礙他的決定，不是么？

        他看了看手里的惡魔蕁麻。

        所以……有什么好不甘，好害怕的呢？

        玄都回去的時候直接撞上了龐弗雷夫人，還有莉莉。

        “玄都，你去哪了？我們在醫療翼里面沒看到你，龐弗雷夫人都被你嚇到了！”莉莉略微高聲道。

        玄都陪著笑臉：“我一個人在醫療翼太無聊了嘛……就走了走。”

        然后微微側頭，用沒有焦距的眼睛朝向了龐弗雷夫人的方向，帶著歉意道：“真是對不起，讓您這么擔心。”

        龐弗雷夫人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略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到她滿身的泥污。

        “你這是去了一趟禁林了么？”

        “沒有，夫人。”玄都笑了笑，心肝抖了抖，她不應該撒謊的，但是去禁林這件事如果被麥格教授知道了，她就絕對沒得好果子吃。

        但是她也知道，龐弗雷夫人會這么問，肯定是知道了點什么，于是她隨便扯了個理由：“我去海格小屋那邊走了一圈就回來了。”

        “但愿如此。”

        但是獨自出去溜了一趟也不是完全沒好處的，龐弗雷夫人再知道目盲對她并沒有什么妨礙以后，果斷的建議他離開了醫療翼。

        “你可以回你的宿舍休息，你的情況我已經通知了麥格教授，她會為你處理好請假的事情的，當然如果你像周六一樣，認為你的寢室和醫療翼一樣憋悶，非要去哪里溜達的話，我認為你可以考慮去課堂上。”

        龐弗雷富人說這個話的時候語氣有些古怪，玄都能夠肯定對方最后一句一定是在暗諷她不夠安穩。

        哎。

        不過能回宿舍是好事就對了。

        而且這一天正好是萬圣節，莉莉一路陪著她回到格蘭芬多的休息室，一邊講述著自己在霍格莫德的見聞。

        “我什么地方都去了。德維斯和班斯、魔法設備店、佐科笑話店，還去了供應泛泡沫黃油啤酒的二把掃帚以及別的許多地方。”

        “那里還有個郵局，玄都！大約有二百只貓頭鷹，都坐在架子上，都有顏色代碼，就看你的信需要走多快了！”

        “蜂蜜公爵有一種新的牛奶軟糖，他們在分發免費的樣品呢，這里有一點，你看……”

        “我們認為我們看到了一個吃人妖魔，真的，二把掃帚那里各種各樣的都有……”

        “真想給你帶些黃油啤酒，真能讓你暖和起來，我想你一定會喜歡的。”

        ……

        兩個人推門進入休息室的時候一大捧糖果暴雨似的落到她們的頭上。

        莉莉帶著點氣憤和不解看向休息室中央的四人組。

        “你們這是做什么？”

        “是我，我想出來的辦法！”詹姆高聲道：“這是給鳳凰小姐的歡迎儀式！我們都聽說了，龐弗雷夫人提前釋放了她！歡迎她離開醫療翼，從回格蘭芬多！這些糖果都是給她的！”

        詹姆看了臉色臭的仿佛剛從毛屎坑里爬出來一樣的西里斯大笑道：“是西里斯和萊姆斯去蜂蜜公爵買的！莉莉！她一定會喜歡！”

        莉莉有些懷疑的看向玄都。

        然后正好就看到玄都小心的剝開一個奶糖的包裝，用鼻子聞了聞，然后塞進了嘴里，含含糊糊的對四人組道：“謝謝，我很喜歡。”

        “好吧。”莉莉挑了挑眉，開始動手幫玄都把散落的糖果都收集起來，萊姆斯和詹姆也連忙過來幫忙。

        等他們收拾好糖果，玄都換好衣服，一行六個人前往禮堂。

        不過這次詹姆不在那么莽撞了，似乎兩次無意間傷害到自己的同學終于讓他學會了鎮定一點。

        四個男孩微微分開，詹姆和西里斯走在前面，萊姆斯和彼得走在后面，把目盲的玄都和帶著玄都的莉莉夾在他們中間。

        “嗨，高興點，莉莉，這可是我媽都沒得到過的待遇！”

        “我們才不稀罕。”莉莉微微皺著眉頭。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前廳，正在穿行進入禮堂。禮堂里掛著成百上于只南瓜燈，還有一群振翼飛舞的蝙蝠和許多噴吐火焰的橘色飄帶，它們在天花板下面懶洋洋地飄蕩，像是燦爛的水蛇。

        食物是精美的；就連莉莉這種淑女，也每樣食物都要了第二份。

        玄都展現了她獨特的天賦，即便看不到，她也能精準的拿起刀叉給自己喂上幾口吃的。

        “真神奇！我還以為是龐弗雷夫人夸大其詞呢。”四人組小聲感嘆著。

        至于其他的人則是低聲議論。

        有的人在指責她不應該隱瞞病情加入魁地奇，有些人在憐憫她陷入目盲，還有人在看戲。

        莉莉很生氣的就要去制止這些不算友好的言論，然后果不其然的又被玄都拉住了。

        “沒關系。”

        但是這個沒關系沒能持續多久。

        第二天早餐后他們有一節自習的時間，莉莉和玄都都選擇了留在禮堂。

        四人組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留在這里的格蘭芬多很少，斯萊特林則是幾乎沒有，整個禮堂就是小貓兩三只。

        玄都還挺喜歡這樣的。

        準確說除了孤單一個人的環境以外她都挺喜歡的。

        “瞧瞧這是誰……泥巴種和她的泥巴種小跟班。”莉莉安的聲音再他們旁邊響起。

        莉莉的臉色一僵起身對視了回去。

        “怎么？難道你不是？”莉莉安笑著。

        這兩個女孩名字很接近，可是性格卻截然不同。

        她旁邊的是斯萊特林的魁地奇隊員之一德里安·普西，他扭頭對象玄都：“瞎了眼的感覺怎么樣？小鳥雀小姐。”

        “你們兩個……”莉莉還沒把話說完，就被玄都拉了一把。

        然后在她憤怒的眼神里面，玄都施施然的笑著道：“我以為是誰呢？三十四的莉莉安·諾特小姐，和她的……除了搞瞎別人眼睛以外毫無取勝辦法的魁地奇擊球手跟班？幸會。”

        她連德里安的名字都不叫，學著莉莉安的口氣，嘲諷著。

        說實在的，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莉莉安反復擱她面前挑釁還帶來一個害得她忍受目盲階段的人真的是……

        她只是柔軟，又不是軟弱。

        怎么誰都以為可以欺到她頭上呢。

        “看來我得給兩位泥巴種小姐一點教訓，不是么？”莉莉安氣急敗壞道。

        玄都聽到了連續的，魔杖被抽出來的聲音，有三根。應該是斯萊特林的兩個同學抽了魔杖以后，莉莉為了防備他們，也抽出了魔杖。

        她嘆了口氣，站了起來：“莉莉安·諾特小姐，容我提醒你一句，你打不過我，而且在這里動手的話……欺負一個瞎子的名號說出去，你就要落得跟德里安·普西先生一個下場了。”

        “我聽說他在斯萊特林最近不太好過，因為丟分還有丟臉面。”

        “難道你覺得我會讓教授們發現證據么？兩位泥巴種小姐，你們也就只有這點牙尖嘴利的本事……”

        一陣白光閃過，莉莉安·諾特和德里安·普西兩個人都無法在開口了，他們的嘴像是被涂上了膠水一樣被堵了起來，顯得古怪又可笑。

        兩條無能狂怒的小蛇惡狠狠的盯上了來人的方向。

        是詹姆·波特。

        “斯拉格霍恩教授看到應該會很不高興吧，他學院的學生越來越沒有教養了，居然隨便欺負同學，還專門挑不好還手的。”

        “真是丟臉到極致了。我母親如果知道斯萊特林都是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會不會慶幸我沒有加入你們。”這是西里斯。

        布萊克家好幾代都是斯萊特林，只有他一個格蘭芬多，也正因為如此，他的嘲諷越加有力。

        玄都雖然看不到，但是聽哼哼聲也能猜出來現在這兩個斯萊特林的好同學有多生氣。

        “走吧，莉莉，去休息室自習。”詹姆這么招呼著他們。

        玄都不解的眨了眨眼。

        好像自從上次在醫療翼莉莉懟過詹姆他們一次以后……他們的關系就……莫名其妙變好了？

        現在詹姆直接稱呼莉莉的教名也沒見莉莉特別生氣。

        這中間她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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