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時候天又開始下雨，朝魁地奇球場走去時，莉莉顯得有些傲慢、冷漠。兩個人穿過冷颼颼、霧蒙蒙的毛毛細雨，送了莉莉進入球場以后走向下面的球場，就徑自到看臺上找座位去了。

        詹姆·波特是在五年級的時候成為魁地奇的隊長的，這場比賽也是由他主持，而莉莉選擇參加的角色，就是曾經玄都呆過的位置……擊球手。

        這感覺可有點微妙啊。

        選拔賽光是讓那些人隨便飛飛，就進行了差不多一個上午。格蘭芬多學院從一年級到七年級的半數同學都來了。一年級同學緊張地攥著從學校倉庫里挑出的幾把破破爛爛的舊掃帚，七年級同學則顯得高高大大，鶴立雞群，氣勢怪嚇人的。

        詹姆踢掉了一部分人以后，進入了下一個測試，他叫所有申請加入球隊的人分成十個人一組，繞著球場飛一圈。

        這真是一個明智的決定。第一組的十個人全是二年級新生，顯然，他們以前根本就沒有飛過。只有一個男孩在空中待了幾秒鐘，他自己也吃驚得要命，結果很快就撞到了球門柱子上。

        就跟玄都曾經見過的選拔，相差不遠。

        詹姆得到了拉文德的真傳。

        不過在這件事以外，玄都更有興趣的是詹姆的態度。

        在最后實戰的時候，他直接飛到了莉莉旁邊，高興的轉來轉去。

        她確實表現的非常出色，甚至比已經在天上飛了五六年的萊姆斯盧平更加出色一些。

        當之無愧的擊球手，如果當時不是玄都的話，恐怕格蘭芬多的魁地奇球隊早就會擁有一個這么出色的隊員了。

        心下有些扼腕的情緒，但是很快，玄都就收拾好了。

        選拔結束的時候，玄都拿了浴巾和水遞給莉莉，詹姆在旁邊得意極了，一直在傻呵呵地笑，個頭顯得比平常更高了。

        萊姆斯在旁邊神色復雜的看著玄都。

        在察覺視線的時候，玄都也看了過去。

        這個狼人同學艱難的對她笑了笑。

        玄都有些莫名其妙，事實上，自五年級那次攝魂怪襲擊以后，萊姆斯對她就有些微妙了。

        再也不邀請她參加自己的生日，也不會主動來找她。

        兩個人的關系就停留在……比方說現在，見面打打招呼的程度上，在近就沒有了。

        她心里有個模模糊糊的猜測，但是不敢說，也不敢當真，甚至于讓她不敢直視對方棕色的眼睛，往往只能敷衍過去。

        十月，去霍格莫德村的那天早晨，外面刮起了狂風。

        費爾奇和往常一樣站在橡木大門口，一個個核對獲準去霍格莫德村的同學的名字。這個時間比以往更加漫長，因為費爾奇用他的探密器在每個人身上反復地測來測去。

        當他們走到外面的狂風和雨雪中時，莉莉就向她告別了，以前，是她不會跟莉莉一起去霍格莫德，現在，輪到莉莉不想跟他一起了。

        玄都看向稍遠幾步，一臉得意的詹姆·波特，一時間只覺得風水輪流轉。

        現在輪到她被搶走好友了，但是玄都壓根沒法生氣，只能無奈的笑了笑。

        步行去霍格莫德村的一路上很不舒服。玄都走到一半就想打轉，反正去了好幾次了，她也沒什么興趣到處逛。

        但是一回頭，卻撞上另外一個人。

        萊姆斯·盧平。

        “你怎么在我背后呢，萊姆斯？”玄都有些發蒙的看著他，不解。

        英國的雪下的格外的早，現在不過是十月份，寒風就已經能裹挾著暴雪凍的人瑟瑟發抖了。

        萊姆斯用圍巾裹住臉的下半部，暴露在外的上半臉微微發紅。

        “玄都，事實上，我一直在你后面，只是你沒有回頭，所以看不到我而已。”萊姆斯也有些無奈。

        他不敢告訴玄都，這種不遠不近的跟隨已經持續了好幾年，這還是第一次，玄都轉身撞到他的懷里，天知道他又多想伸手擁抱這個女孩呢。

        可是她不屬于自己。

        “我不知道，真是不好意思。”玄都笑著，到了個歉，繞過他，就打算直接結束自己霍格沃茲之行了。

        “你還記得你欠我一份人情么？”萊姆斯忽然這么開口道，聲音干澀，微微發抖。

        這還是他第一次做這種挾恩圖報的事。

        玄都想起來了，三年級她發現盧平的時候，邀請過對方幫忙種植桃樹林，許諾過會在一切達成以后，請他去喝酒。

        這個承諾到今天都沒有兌現，還差點被拋出腦后。

        紅發的小獅子有些顫然的笑了笑，攏了攏自己的衣袍尷尬道：“對不起，我差點……”

        “今天能兌現么？”

        “什么？”

        “我是說，今天，我請你去喝酒，只要你同意，我就當做你還了我人情了。”盧平的聲音有些急切，像是怕她忽然跑掉一般。

        玄都沉默了。

        如果她猜想屬實，答應對方的請求卻又不能給出結果和答案來，是不是太過殘酷了呢。

        玄都一時間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垂著頭思索起來。

        兩個人站在雪地中間，任憑風雪吹打，周圍路過的彎著腰頂風前進的學生都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他們一眼。

        萊姆斯先熬不住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話……”

        “我沒有不愿意，”玄都抬起頭來，笑了笑：“不過得我請你，萊姆斯，你對我的幫助足夠的多了，應該是我請你喝酒。”

        對方像是被巨大的蛋糕砸中了一樣，愣了下，然后才訥訥的點了點頭：“好。”

        “那就走吧，”玄都再次轉身，兩個人慢慢的往霍格莫德村走去。

        最先看到的是佐科笑話店，里面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玄都看了一眼萊姆斯：“你想進去逛逛么？”

        盧平看著玄都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臉，非常清楚地知道，對方對這個店沒有興趣，其實對跟他一起逛街也沒有任何興趣，眉目之間看不到半分半毫的期待。

        其他人或許會被玄都溫和的表象蒙騙而肆意妄為，但是萊姆斯很清楚的知道玄都是什么樣的人。

        如果他說有興趣的話，玄都一定會非常專心的陪她逛這個店子，或者整個霍格莫德。但是那并不是玄都自己的想法，她不會覺得特別開心。

        都只是為了讓別人覺得舒服而已。

        但是他想讓玄都開學。

        “沒有，我們走吧。”

        兩個人又走到蜜蜂公爵糖果店門口，這次，萊姆斯在玄都開口之前，就繼續往前走了，前后順序顛倒了一個個兒。

        凜冽的寒風刮在他們臉上，像刀子一樣。街上比較冷清，沒有人停下來閑聊天，大家都在匆匆趕路，直奔他們要去的地方。

        一路走到二把掃帚門口，萊姆斯才停住腳步，有些僵硬的笑了笑：“就這里吧，這里的啤酒味道最好了。”

        “好。”玄都跟了進去，兩個人找了個空余的角落坐下。

        酒館里面設置了保暖咒，整個空間都彌漫著讓人沉醉的，香醇又溫暖的氣息。

        還沒等玄都脫掉沾滿雪的外袍，小酒吧老板羅斯莫塔女士就湊了過來，笑著向玄都招呼道：“哈，小姑娘，看來你換了個男朋友？”

        玄都有些手足無措，這個時候她看上去就跟幾年前的那個小姑娘有些像了，但是也不完全像，因為她很快就反應過來，笑著告訴老板：“我沒有男朋友。”

        羅斯莫塔女士挑了挑眉，顯然是沒有相信她的話，轉而把菜單遞了過來：“來吧，看看你和你的‘普通朋友’想喝點什么。”

        語氣充滿揶揄，顯然是把這對年輕男女看做一對了。

        玄都沒有糾結這個話題的意思，嘆了口氣，把菜單接了過來，遞給萊姆斯：“你點吧，今天你最大。”

        “那我就不能客氣了。”萊姆斯接過菜單的時候手頓了頓，玄都的手跟雪一樣白，但是指甲卻是水色，非常非常漂亮的水紅色，讓人看到，就想碰在手心小心呵護。

        可是擁有這雙手的女孩，卻喜歡著一個配不上她的人。

        萊姆斯苦笑了一聲。

        配得上配不上，哪里輪得到他說了算呢？

        收回手后很順暢的報了兩大杯的啤酒，和三四個小點心。

        兩個人坐著，搜腸刮肚都照不出來什么話題，坐著的位置中間恨不得還能塞下一個泰晤士河，一個在河這邊，一個在河那邊。

        “今天天氣還是挺不錯的，我是說外面堆的雪人很好看。”

        玄都干巴巴的找了個話題出來。

        “啊……偶……是的，非常好看。”萊姆斯不怎么走心的贊同道。

        二把掃帚小酒館的門口有個比成年人還稍稍高些的雪人，不知道是誰堆砌的，上面裝飾著各種各樣的禮物包裝，乍一看上去還聽可愛的。

        話題戛然而止，好在羅斯莫塔女士很快把他們點的東西送了過來，

        玄都抿了一口啤酒，萊姆斯用手指摩擦著桌子，像是在為什么事煩惱一樣。

        聽到周圍有一些奇怪的竊竊私語，扭頭就看到了艾弗里躲躲閃閃的目光，他的桌子上有兩份飲料，估摸著是他的同伴又去做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至于那副和老鼠一樣奸詐的表情，不用多想都猜得到，他一定在肚子里面編造一些稀奇古怪的話來作為談資。

        斯萊特林令人厭惡的惡習。

        玄都和萊姆斯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手里的黃油啤酒也在漸漸減少。

        他們在這里像熬鷹一樣，坐了半個多小時，玄都覺得差不多了，可以結束這次請客了。

        索性站起身，萊姆斯也緊張的同時站了起來

        “我認為，我們應該可以回去，或者這里還有你有興趣的東西么？”瞟了一眼桌子上根本沒動幾口的甜品，很顯然，萊姆斯也沒有從這場不知道能不能算聚會，朋友之間友好交流的局面里面獲得快樂的情緒。

        “沒有了……走吧。”萊姆斯有些失望的提起了玄都的衣服，遞給了她，

        “謝謝。”

        兩個人手臂交叉交接的時候，一個人裹著風雪匆匆忙忙的推開了酒館的門，筆直的沖了進來。

        “你為什么在這里？”來人怒氣沖沖的直接走到了兩個人的桌子面前，緊抿著嘴，黑色的頭發上都是雪化掉以后的痕跡，身上帶著汗漬，腳上和袍角都是冰冷泥巴，也不知道是從哪奔勞成這樣了。

        玄都有些驚訝的看著趕過來的斯內普，一時間都忘記了自己正在接衣服，手上的動作依然保持著伸手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在跟萊姆斯親親熱熱的握手一樣。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萊姆斯也沒有收回自己的手。

        斯內普睜著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這一幕。

        玄都醒了神接過了自己的衣服，對萊姆斯微微抱歉的低了低頭，自然沒有注意到對方暗淡下去的眼神，面容轉向斯內普:“你沒有看到么，斯內普，我在這里喝酒啊。”

        雖是笑著的，語氣也是四平八穩，可是落在斯內普耳朵里，就像是最諷刺的字眼。

        “只是喝酒？”斯內普咬著牙，看著玄都和盧平。

        他們原本是坐在一張圓桌上的，沒有挨著坐，而是分別坐在了兩端，彼此的酒水也離的很遠。

        看起來倒像是兩個人隨便坐下來喝一杯。

        “是啊，不然呢？”玄都笑了笑:“不然我在酒館還能做什么呢？總不能在這里看書吧。”

        斯內普的嘴動了動，他盯著了萊姆斯·盧平，語氣有些虛張聲勢:“可是你答應過我，要離這些裝腔作勢的人遠一點的，玄都。”

        紅發小獅子點了點頭:“是的，我確實答應過。”

        “所以我就要為了你斷絕我所有的社交么，斯內普？”

        玄都嘆了口氣，轉身面對斯內普，走近了一些，用只有兩個人聽的清的聲音低聲道:“而且，不說這個。我當時答應你，是因為什么，我想斯內普你肯定比我清楚，那個時候我在追求你，只要能哄你開心，我都愿意去試試，可是現在是什么情況呢？”

        斯內普的臉色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那么難看。

        玄都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她因為斯內普忽然沖進來把好好的友人會見的收尾沖的稀巴爛有點不高興，但是也還不到她想撕了對方臉面的地步，話說到這里就可以了。

        “沒事了，我們走吧。”玄都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招呼著萊姆斯。

        個子高高的前面沉默的嗯了一聲，走到她旁邊，兩個人繞過斯內普，往酒館外走去，路過門口的時候酒館的老板沖她擠了擠臉，促狹意味十足。

        走出門以后還能聽到老板的自言自語:“還說不是情侶呢，我可從不看走眼。”

        這下，萊姆斯也無奈的苦笑了兩聲。

        他倒是真的這么希望，可是情侶情侶，得兩個人都愿意才行啊。

        他看向身后一直跟著他們的斯內普。

        一股挫敗的感覺涌上心頭，萊姆斯幾乎是賭氣一樣道:“或許我應該讓開一點，給你和他談談，是么，玄都？”

        玄都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斯內普就從背后一下竄了出來，格在玄都和萊姆斯中間，面向萊姆斯，警惕道:“既然你知道的話，那你就應該讓開一點，狼人！”

        最后兩個詞說的很渾，只有站在他后面的玄都聽清楚了。

        但是萊姆斯就算沒聽清楚，也知道他絕對沒什么好話。

        但是他跟斯內普沒什么好說的，所以只看向玄都。

        后者看著幾乎要斗起來的兩個人，不明白怎么就落成這個局面。

        “真是抱歉，萊姆斯，你先回去吧，我需要跟他談談。”

        今天苦笑的次數似乎格外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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