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玄都是萬萬沒想到，古斯家宅院亂七八糟的原因并不是，或者說并不只是主人反抗沒有好好打理，更是因為……

        “今天有這么多客人么？”

        中午在自己房間看了幾個小時的書，在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整個客廳坐滿了人，還有些沒有位沙發坐的，是坐在不知道哪來的椅子上。

        人群里面有鄧布利多校長和一眾她認識的，不認識的巫師，在一開始的驚訝以后，玄都就冷靜下來了。

        事情非常明顯，羅伯特把他的房子，作為了鳳凰社成員聚集的地方。

        “沒錯，正如你所見。”羅伯特攤了攤手，轉身想要像其他人介紹她，或者向她介紹鳳凰社的其他人。

        可是這些驚訝很快變成了一種麻木。

        “小奧利凡德！”一對明顯是夫妻關系的人有些驚訝的看向她，體型稍稍豐滿一些的紅發女性有些驚訝的看向她，脫口而出就是她在某些純血家族眼里的外號，好在很快，對方就認識到了自己犯了錯，不好意思的笑著，收了收手腳:“鳳凰小姐……不好意思，實在是，你知道的，奧利凡德先生告訴所有人，你是他的學生，學會了所有他會的東西……”

        “沒關系，”玄都笑了笑，去廚房里，非常大方的把之前前兩三天休息的空擋里面做出來囤給羅伯特的甜點端了出來:“事實上，我并不怎么討厭別人這么稱呼我，我確實學會了奧利凡德先生本事。”

        “請用。”玄都把甜點和茶優先擺在了這個女士面前，隨意的開口道:“還沒有請教，怎么稱呼您？”

        旁邊的羅伯特笑了笑，坐了下來。

        看來她的小姑娘壓根就不需要他的介紹。

        也是，玄都只是比較內向，但這不代表對方需要社交的時候，會怯場或者能力不夠。

        “當不起請教這個詞，我是莫莉·韋斯萊，你可以直接叫我莫莉。”

        玄都挑了挑眉，看向她身邊的男性。眼神略帶詢問:“那么，請問這位是？”

        “亞瑟·韋斯萊，我的丈夫。”

        于是玄都笑了笑，再次遞上一份茶點:“你好，韋斯萊先生。”等對方也回了照顧，接過茶水后，在站起來，笑著面對之前紅發的女士道:“你好，韋斯萊夫人，很高興認識你們二位。”

        旁邊有一個高大健壯的金發巫師也站了起來，主動伸出手，自我介紹:“阿拉斯托·穆迪，是個傲羅。”

        玄都在聽到傲羅兩個字的時候愣了愣。

        “奧伯是我的同事，他是我們之中最出色的……我很遺憾。”

        玄都不知道說什么，只能勉強扯出一個笑來，跟對方握了握手。

        “埃德加·博恩斯。”又是一個男巫站了起來。

        “幸會。”

        “卡拉多克·迪爾伯恩。”這個巫師頭發很有意思，炸開的形狀有點像是翻卷的喇叭花。

        “你好。”

        “費比安·普威特，”“吉迪翁·普威特，”“他是我的弟弟，”“他是我的哥哥。”這是一對明顯是雙胞胎兄弟的巫師，長得非常像。

        玄都看著他們同時伸出的手茫了一下，竟然不知道是伸兩只手去同時握住他們呢，還是一只手先后分別去握手很合適呢？

        好在兩個兄弟對視一眼也看出了她的窘迫，都收回了手，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旁邊還有麥格教授，和霍格沃茲的守林人，高高大大的魯伯·海格。

        后面還跟著七八個巫師，好在其中有兩個玄都還在認識，在她一到三年級的時候，擔任格蘭芬多級長的隆巴頓先生和他的夫人。

        跟所有人都打過招呼介紹過之后，玄都順著招呼坐到了羅伯特身邊。

        這些人來到這里就像是什么事都沒有一樣，開開心心的閑聊。

        但是玄都知道，在她下樓之前，這些人一定商議過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即便韋斯萊夫婦談起他們的孩子，臉上也沒有多少笑容，而是帶著些沉重。

        不過這些人并沒有久留，而是來去匆匆的在晚飯前就告辭了。

        不少人都給玄都留下了禮物，值得一提的是麥格教授給她的圣誕禮物居然是一本足夠厚的關于傲羅培訓會需要的課程的教科書。

        這倒是不錯。

        等送完了客人，玄都下意識的就去打量客廳。

        今天的客廳沒有多亂，大概是客人停留的時間比較短暫的原因。

        就在她準備一點點收拾的時候，羅伯特卻抽出了魔杖，揮了揮，所有的東西回到他們應該在的地方，在揮一揮，客廳的垃圾和客人留下的一些痕跡就消失無蹤。第三次揮動的時候，客廳里樹起來了一個體積不小的圣誕樹，上面掛滿了彩帶和鈴鐺，絕不是一下子能變出來的。

        “羅伯特！”玄都看著圣誕樹呆了呆，然后有些高興的看向又對自己揮了揮魔杖，打理一新的家里人:“我還以為你不會想要過圣誕呢！瞧瞧，這棵樹多漂亮！”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慶祝節日了。

        這總是會讓人想起，這里原來還有一個人，原本應該是一個擁有五個人的家庭。

        去年的圣誕，在參加完馬爾福的葬禮以后，他們什么都沒有做，玄都被送回了奧利凡德那里，這里只留下了羅伯特一個人。

        可是現在，羅伯特揭開了藏著的圣誕樹，愿意跟她一起慶祝節日了。

        在這個原本是奧伯生日的時候。

        可是這種高興的情緒，在看到圣誕樹下四個禮物盒子的時候，又沉寂了下去。

        羅伯特給家里所有的人都準備了禮物，包括安琪，可是今天晚上，卻只有一個盒子會被打開。

        “一起過圣誕不好么，玄都？”羅伯特坐在深棕色，有著暗金色裝飾邊緣的沙發上，對她笑著樣子就像是當初她第一次被接來古斯家老宅時一樣。

        “好啊！”玄都笑了笑，面色落寞:“可是我沒有準備禮物。”

        羅伯特從西裝馬甲里面抽出懷表看了看，遞給玄都:“現在，距離十二點還有六個小時，我想你一定來得及準備！”

        玄都呆了一下，伸手拿過懷表，就風一樣的沖上樓去，摸出自己的錢包就往宅院外走。

        好在在這個張燈結彩的日子里面，還有不少好地方沒有關門。

        好在她也會移形換影，飛快的竄到了脫凡成衣店，按著奧伯喜歡的式樣買了身看起來規整，實際上里面都是花里胡哨的巫師袍，打個包之后又去了古靈閣銀行，感謝妖精們的貨幣兌換規則是收黃金的，她換出了大把的金加隆和麻瓜貨幣，在幻影移形到一個繁華地段的巷子里面，在若無其事的走出去，直沖倫敦最大的商場，按著黛西給她送禮物的牌子尋摸了過去，也不問價格，直接買了當季最新的一整套的衣服飾品。

        這打包起來，就比奧伯的箱子還大個兩三倍了。

        接著又找了商場里面最大的幼兒用品店，問了店員一歲半的孩子可以用什么，像是包福袋一樣什么都買了點，打包好。

        最后是給羅伯特的禮物，一款最新的手表。

        現在用手表的巫師可比用懷表的多，那個漂亮了暗金色懷表稍稍有點落伍了。

        等她在回到古斯家老宅的時候，還不到十點。

        玄都解除了縮小咒，四個個堆起來快有她人高的箱子就出現在了圣誕樹下，跟其他的箱子在一起，涇渭分明。

        “玄都，你這是？”羅伯特有些驚訝的看著她:“你這是做什么呢？這么多盒子，你是打算直接把我今年的禮物都送完了么？”

        玄都搖了搖頭:“不，這些不只是你的，還有奧伯，黛西和安琪的。”

        羅伯特一愣，看向了四個大小不一樣的箱子，忽然意識到，這四個箱子包裝風格完全不一樣，以至于完全能分得清是送給誰的。

        白色底有著粉色浮雕花紋的肯定是安琪的，棕褐盒子打著棗紅色蝴蝶結的是黛西的，表面平平無奇，上面燙著玄都·鳳凰to奧伯·古斯的是奧伯的。

        用看著簡單，實際上別出心裁的在幾個角都燙了金的盒子，是他的。

        玄都把幾個成年巫師的喜好都摸的很明白。

        安琪的耶是買的小女孩都會喜歡的樣子的包裝。

        原本，她是有可能，連著安琪的喜好一起摸明白的。

        現在沒有機會了。

        羅伯特眼色暗了暗，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歐，我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你的主意可真不錯。不過你打算怎么給他們呢？”

        說到這個問題，玄都就覺得奇怪了。

        明明羅伯特也準備了四份禮物，肯定也是打算給奧伯他們的，為什么現在反而要問她怎么給呢？

        玄都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或許那四個盒子并非是她想的那樣？

        “在中國，火焰可以把生者要寄托給死者的東西帶過去。”玄都還是選擇了先回答羅伯特的問題:“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羅伯特你還沒有什么好想法的話，或許晚點我們可以一起把禮物送過去？”

        小心翼翼詢問的樣子還是在羅伯特面前暴露了一部分她的想法。

        玄都是以為那四個盒子是分開給家里四個小輩的。

        哈。

        羅伯特嗆笑了一聲:“不，我覺得你的主意非常好，我們現在就去吧，你覺得去哪里燒給他們會更好呢？要去墓園么？”

        玄都沉默了一下，在那個暑假以后，她只去過墓園一次，就是為了安葬安琪，其他的時候，或者是愧疚，或者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歉意，或者是某種恐懼，以至于她再也沒有去過。

        現在要去么？

        “那就現在去吧。”

        玄都聽到自己這么說。

        兩個人都是巫師，真的要趕路的話也不過是幾個移形換影的事，可是羅伯特卻帶著她，在這個足夠寒冷的冬夜，開車前往目的。

        祭祀并不復雜，花是在路邊還沒關門的花店里面寒高價買的，羅伯特想買個裝灰燼的鐵箱的時候被玄都攔了下來:“不會有灰燼的，我會讓火焰把東西都完整的捎給他們。”

        羅伯特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兩個人帶著玄都準備的禮物，和四束花前去祭拜。

        這是玄都第一次在人前展示鳳凰火。

        這種火焰就連奧利凡德也沒有能夠完整的見識過。

        鳳凰火的顏色會跟著鳳凰而變化，一般呈金色或者紅色。

        玄都的是紅色，不過卻有著金色的光。

        “這就是你的秘密么？”

        “算是吧。”玄都低頭看著地上。

        她一直沒有勇氣去直視奧伯和黛西沉睡的地方，現在看看到，才知道，他們合用一個墓碑，而他們的墓碑上非常簡單的只有一句墓志銘。

        “生命無聊，玫瑰庸俗，這世間本無意義，直到我看到你。”

        赤誠而溫柔的愛意，隨著主人，永埋地下，在不見天日。

        鳳凰火將她送出的禮物燒的連灰都不剩下了，燒的羅伯特的眼眶里泛起淚意，可是玄都比所有人都明白，燒成灰，就只是燒成灰，習俗并非是真實。

        死亡是輪回，是離去，他們沒有變做幽靈，那就是已經前往下一次的輪回。

        奧伯，黛西，安琪，已經徹底離開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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