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寧君便來了水月澗。

        依舊是一襲白衣，與以往不同的是胸前染著淡淡的幾點紅。空氣中飄浮著稀薄的血味。

        除卻有些蒼白，面上依舊帶著淡淡的出塵氣。

        見狀，云瀾是真相信寧君受重傷了。

        倘若寧君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她反而不相信！

        和記掛了五百年的仇人面對面相見，哪怕云瀾心里覺得自己已經釋然，此刻情緒依舊復雜難明。

        真想再來一箭！

        “看樣子你很重視和魔族交易的事情，否則不會親自來。你我是仇人，既然你重視，那我更沒有答應的道理。寧君，回吧。”

        云瀾一開口便是反悔。

        寧君神情淡然，單手負后，微微揚頭看著這湛藍的萬里云層。

        說了句很有逼格，卻無關緊要的話。

        “不覺得這世間山河很美？”

        云瀾冷笑，“五百年前韓翃中死的時候，我的心也就跟著死了！山河雖美卻沒了他，還有什么意義？我不是你這樣的野心家，除卻魔君女兒的身份，我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仙界溫暖，看到了我世界里面唯一的真！讓我有了成一個家的念頭！但這一切都被你給毀了！寧君，我所求者皆不得，你和我聊山河萬里有什么意義？”

        寧君淡然，“世上不止一個韓翃中，若你愿意用心去看，總能看見還有一位。韓翃中是本圣殺的不假，卻也是立場不同！無論你信不信，本圣當時無意殺他，但他卻因為職責處處阻撓！立場不同，生死由天！”

        “你怨我殺了韓翃中，可想過韓翃中步步升遷，一步步爬到天字副使位置，又殺了多少人？”

        “仙界規則之下，恩恩怨怨之事，如何算的清楚？”

        “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殺了我未婚夫婿！”

        云瀾陡然歇斯底里起來。

        “可你殺不了本圣。”寧君聲音依舊平淡，眼神之中帶著一絲憐憫，“有件事，我在猶豫應不應該告訴你。”

        “還有什么事，比你是殺害韓翃中的兇手更重要！”云瀾憤然吼道。

        寧君朝涼亭邊沿走了兩步，看著水月澗的風景，“其實你也該疑惑，當初朝貢那件事韓翃中之所以在明知不敵本圣的情況下還冒阻攔本圣離開的原因是因為他還有一個幫手，方戰！倘若方戰能準時趕來和他聯手，那么即便是不敵本圣，卻也能將本圣逼到留下朝貢，落荒而逃！但是，方戰的位置本應該在兩個時辰左右就抵達我和韓翃中交戰的地方！而他……遲了兩個時辰！也給了本圣殺韓翃中，揚長而去的時間。”

        “而對此，仙屠軍老侯爺并沒有給任何交代。”

        “你應該很疑惑吧。”

        云瀾當然疑惑，但整件事成仙屠軍禁忌，沒人知道到底什么原因。

        “你知道？”

        事關韓翃中之死，云瀾自不會不關心。

        “知道不多，但能確定方戰之所以來遲這么久，是受了一個人的命令。至于這個人是誰，本圣就沒探聽出來了。但絕不是仙屠軍老侯爺，他沒這膽量！”

        若不是他，就只能是一個人！

        那怕是在五百年前，但能號令方戰的人也寥寥無幾。

        除卻當初仙屠軍的老侯爺之外，最有可能之人是……

        天帥左城！

        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左城的天帥之外固若金湯，無人能撼動。不至于會忌憚一個還沒成長起來的晚輩！

        寧君在故意混肴視聽，以此減少她對寧君的仇視。

        這個可能也不大。

        寧君說的都是事實。

        “明白嗎？你的仇人不止我，甚至說我是持刀的屠夫，卻不是真正的元兇！告訴你這些，和交易無關，只是可憐你對韓翃中的情誼！當然，告訴你又如何，你能做什么？對于仙庭而言，死一個韓翃中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這件小事，卻牽進去太多的人物！而這些人物，你能對付誰？放下仇恨，也是放過自己。”

        “云瀾，你對韓翃中做的足夠多了！到如今也該放下了。”

        很久……

        云瀾抬起頭，“魔君是一個驕傲自負到極點的男人，可以說是九域最自負之人。你若是拿我的安危要挾，那魔君肯定不會答應交易！所以你寧君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僅僅是交易，既是各取所需，魔君則會考慮！”

        “我可以答應你嘗試說服，但我能得到什么？”

        都是再談條件！

        “你說。”

        云瀾起身，深吸下一口氣，“若我有境界臻頂一日，定再來殺你！但在此之前，你承諾我，若是有機會，幫我查出韓翃中死的所有真相！”

        “可以。”寧君直接答應下來。

        云瀾點點頭，不可否認，寧君是這九域絕頂之人。無論境界，還是氣魄。

        道：“現在的我并沒有和魔君聯系的玉牒，所有要促成這場交易，首先你的放我回魔族。而且我不同意被裹挾！你只能放我，至于我什么時候回到魔族談交易的事情，我決定！”

        “也可以。”寧君依舊痛快。

        “你就這么相信我？”

        “我信魔君的女兒不是出爾發爾之輩！更信十一的朋友！”

        “十一的朋友？寧十一！”

        “是他！”

        云瀾嘲笑道：“他拿我當朋友？”

        寧君微微皺眉，“大概他沒和你說清楚，十一并非圣盟之人，只是和我這位圣主有些淵源。另外就是，在開戰之處他就說了你的情況，所求便是若是合適，讓我饒過你們幾人性命。”

        “云瀾，你該為有這樣的朋友驕傲！”

        “他這些求情的話，可是對殺人不眨眼的圣盟君圣說的！”

        “……”

        云瀾陷入沉思，她罵寧十一圣盟狗的話還歷歷在目。

        卻不想寧十一竟這樣為她考慮。

        是她錯了。

        “云瀾，記得我對你說的話，這世上并不止一個韓翃中。你若是愿意去看，總是能遇上另一個給你溫暖的男人！”

        寧君轉身既走，漸遠去。

        云瀾想要依靠撫琴來平靜心緒，卻是發現，心亂則琴亂。

        塵封起來的內心，起了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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