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窄巷里，只有外面大街的燈光堪堪能透些進來。一陣陣詭譎的聲音，在窄巷里回蕩。

        衣著華麗的婦人慘叫著在地上翻滾，黑煙股股從她身體溢出來。須臾，聲音漸停，那婦人的身體也急劇縮小，最后黑煙散盡，似乎只剩了一堆衣服攤在地上。

        旁邊兩個少年雙目圓睜盯著這個場面，兩人均身著錦緞圓領窄袖長袍，腰間玉帶銀佩，顯見得并非尋常百姓打扮。其中一個拿著劍的少年年紀略大，有十五六歲的樣子，另一個大概只有十一二歲。

        仗劍的少年上前附身看看，手中寶劍一閃，挑開了那堆衣服，露出來一個干瘦的黃鼠狼尸體。惡臭撲面而來。

        年紀小的少年面上顯出嫌惡的神色，伸手遮住口鼻，只留下兩只大眼睛，熠熠發著寒光。

        “五皇子，你沒事吧。”年長的少年將手中寶劍嗆啷一聲纏回腰間，仿佛腰帶一樣。動作甚是瀟灑。

        李璧眼睛看向年長少年的腰間：“少國師這黑曜劍是第一次見妖血？”

        少國師上官卿面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是，畢竟臣剛出關不久。不過這黑曜劍越早喂了妖血越早提升神力，還是托了五皇子的福，出關就讓它吃了頓飽的。”

        說罷雙眸在李璧身上上下打量著：“五皇子身上這上古靈魄您自己一點都沒有察覺？”

        “你是少國師，難道不應該問你自己為何沒有察覺。”李璧冷聲道：“國師的職責就是保護皇家血脈純正，我身體里有了不知來歷的靈魄，也是國師家族保護不力吧。”

        上官卿訕訕地笑著：“您說的對，是臣的家族沒用，父親身為國師，竟然也完全沒有發現。”

        李璧見上官卿這么說，語氣緩和一些道：“那倒也不用自責，我生下來氣韻便跟普通人相異。再加上病重那么久，沒有覺察也是可能。”

        “按理說上古靈魄靈氣如此高，以父親修為，沒發現確實屬于失察。”上官卿皺皺眉頭：“若不是遇到這只黃鼠狼精妄想吞您靈魄，讓靈氣運轉在您體內，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發現。”

        李璧冷眼看著黃鼠狼精的尸體，沒有說話。五年前一場重病，讓他無端一直精神遲滯，說是昏迷又醒著，說是醒著，卻又沒什么意識。

        不影響起居住行，卻仿佛被抽了靈識的行尸走肉。國師上官正用了各種方法，也沒發現李璧失去靈識，只似乎不再啟動，就那么身體和靈識各行其是的過了五年，毫無辦法。

        只是誰也沒想到，一月前李璧突然恢復了神智，完全清醒。而今日，負氣偷跑出宮的他，意外發現自己身體里多了一個上古靈魄。

        這時上官卿打斷李璧的沉思，柔聲勸道：“五皇子也出來玩了好幾個時辰，是不是該回宮了，估計宮里已經亂了套。”

        李璧冷眼盯了上官卿一眼：“你在我身邊，國師會不知道？況且對那個老頭來講，我有什么重要，還會亂作一團。”

        “五皇子如此稱呼圣上，臣不知道如何接話啊。”上官卿有些尷尬地笑笑：“不過臣向父親許諾兩個時辰前就要將您帶回的。”

        李璧皺皺眉頭，突然想起來什么：“跟這個妖孽已經糾纏了兩個時辰么？現在是……”

        上官卿面色也變了：“完了，鼓聲已經停止，坊門應該早就關閉。”

        李璧茫然地向四周望望：“這是哪個坊？”

        上官卿抬頭看向窄巷外燈火通明，仿如白晝一般的模樣，咽了口唾沫道：“七拐八拐的，被這黃鼠狼精追的迷了路，竟然來到平康坊。”

        “平康坊是做什么的？如此熱鬧。”李璧向外走了幾步，看著那璀璨耀目，鮮花滿街的模樣。

        上官卿輕咳了一聲：“五皇子喜歡歌舞樂賦么？”

        “還好。”

        “那在羽林衛趕來之前，咱們可以先找個地方歇歇腳，品茶欣賞樂舞。”

        一刻鐘后。

        平康坊排名前五的萬錦樓，假母蕭林娘驚呆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少年：“你們說你們要作甚？？”

        四周花樓上的欄桿已經站了好多聞訊出來看熱鬧的女子，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姿態妖媚。

        “哎呀，好俊朗的兩個小公子。”

        “那個小的年紀有十一二嗎？還沒有男人的樣子就來這種地方啊。不過長得真好看，就像畫里的金童。”

        “可他雖然年紀小，眼神可真陰冷，姐姐說話小點聲，他瞪過來還有點嚇人。”

        上官卿看了一眼掛了冰霜一樣的李璧的臉，對蕭林娘笑笑道：“天色已晚，坊門關閉。可否借媽媽這里歇一下腳，等人來接。”

        蕭林娘上下打量著兩人，唇邊勾起一絲假惺惺嫵媚的笑容：“這位小公子看來也算是常客，那必是知道規矩的。就算您是當今圣上，要進萬錦樓的門……”

        話音沒落，上官卿上前一步，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一個東西諱莫如深地道：“你這話可立刻按照‘僭越罪’論處。”

        蕭林娘看了一眼那東西，臉色一下子變的慘白，雙膝似乎突然沒了骨頭，就要下跪。卻一把被上官卿扶住，低聲道：“我們身份不能泄露，你只管盡快安排好房間，今日之事我不會追究。”

        蕭林娘頭點的象雞啄米似的，急忙對旁邊還在看熱鬧的仆從道：“看什么看，趕緊將浣花廳收拾出來，讓兩位公子歇息。”

        這時候一臉冰冷立在旁邊的李璧突然微蹙下眉頭，向右前方看過去。只見滿當當的都是衣著華麗的煙花女子和各種恩客。并沒有任何異樣。

        “看錯了嗎？”李璧暗道。

        萬錦樓上等雅間浣花廳里，李璧打量著房間里過分華麗俗艷的布置。冷聲問道：“上官卿，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上官卿笑笑：“五皇子年紀還小，又沉睡五年，想來是沒聽過這種地方。這里其實跟宮中教坊異曲同工。”

        “異曲同工？！”李璧冷聲道：“我怎么沒見過宮中教坊的宮人們如方才那些女子般輕浮。”

        上官卿抿抿嘴，只笑著，也不講話。

        李璧冷眸盯著上官卿追問道：“剛才那女子說你是常客，你不過剛剛出關不到半年，都已經是這種地方的常客？”

        上官卿沒想到李璧會抓住這個來問，笑容僵在臉上，急忙解釋道：“那可是十足的誤會，臣雖然閉關但并沒閉塞。況且身為國師繼承人，對京城一切都應該爛熟于心。是以肯定知道平康坊是何等所在，僅此而已。”

        李璧看上官卿的表情似乎也不像是撒謊，神色緩和了些：“你剛才給那女子看什么，嚇得她臉色那般。”

        “是臣的少國師符印。”上官卿說著從腰間荷包拿出來一個鑲著金邊的長方形玉牌。那玉牌用上好的和田玉制成，溫潤白凈，沒有一絲雜色。

        玉牌四周雕著一圈精致的云紋，正面幾個浮雕刻字：少國師印。背面則是一個被火焰圍起來的飛鳥圖案，那是國師家族的圖騰——朱雀。

        李璧冷漠的眼神中顯出好奇神色，伸手接過那符印，仔細翻看著。

        這時候，門被敲了兩聲，門外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二位公子，茶點送來了。”

        上官卿聽了過去開門，手剛一碰到門，面色就突然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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