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所有狐妖的臉色都變了。羽伊咬牙道：“怕什么，不過是個分魂，這點力道完全不足以抵抗咱們全部。再堅持一下，那靈魄就要被逼出來了。”

        話音剛落，羽伊似乎覺察到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仔細尋思一下，才醒悟道妖氣繭里面似乎一點動靜都沒了，李璧不知道何時，停止了掙扎。

        羽伊臉上帶著收不回來的笑意，眼中浮現出緊張的神色。她口中法訣念誦的更加快速，緊緊盯著那團將李璧裹得嚴嚴實實的妖氣繭。

        一個低沉的男聲從里面緩緩傳來：“你不過是個分魂，就別逞強了，萬一你沒了，那個人怎么辦。還是我來吧。”

        四周所有的狐妖都大吃一驚。這聲音絕對不會是李璧的，而且，他竟是對李璧身體內的分魂在說話。

        羽伊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濃厚的妖氣繭，厲聲道：“誰？誰在里面！”

        話音剛落，突然那張假臉上的笑容僵硬的仿佛石頭。她都沒來得及放下雙手的法訣，就縱身向旁邊躍去。胡姬和栗榮也幾乎同時變了臉色，撤了力轉身想跑。

        但為時已晚，一股強大的靈力猝不及防地從濃厚的妖氣繭里面猛地爆出來，剛才還鐵桶一塊的妖氣繭一下子被爆得分崩離析。這突如其來的力道瞬間震飛了四周的狐妖，幾乎連那間房子都真的崩塌。立時間哀嚎和慘叫此起彼伏。

        羽伊三人也不例外，盡管已經奮力躲開，但還是被這股突如其來的靈力打成重傷。羽伊憤憤捂著淌血的傷口，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已經變作五彩云霧的妖氣繭，僵硬的臉扭曲的不能看了。

        李璧慢慢地從云霧中走出來，竟是一頭銀發飄然垂在地上，灰色眼眸顯出不符合年齡的沉穩和冰冷。最讓人心驚的，還是他蒼白脖頸上一道刺目的紅色血痕。

        那條血痕中翻著血肉，幾乎貫穿了整個脖子。好像李璧只要往右邊一偏頭，腦袋就會從那血痕處斷開。

        被妖氣撕裂的上衣露出李璧的右臂，一條條紅色帶著血漬的傷痕爬滿那條胳膊，就好像那胳膊原本斷成粉碎，又拼接起來似的。

        李璧現在的樣子，就活脫脫是地獄里出來的厲鬼。

        羽伊瞪大眼睛，卻收不回臉上僵硬的笑容，那面容，她看上去也不比地獄厲鬼好多少。

        李璧走到她面前，垂眸冷聲道：“真丑。”羽伊的假臉扭曲了幾下，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彼此彼此。”

        “有個性，怪不得你那妖精主子能看上你。”李璧戲謔地冷笑著：“給他帶個話，他殺不了我，別瞎打主意。滾遠點。”

        “你……你是誰？”羽伊盡力捂著自己傷口里要溢出的妖氣，哆嗦著問道：“你不是李璧！”

        “我當然是。”李璧不羈地頂頂腮幫子：“你的同伙都覺出來我身體里只有一個破破爛爛的靈識，你不知道？天下再厲害的靈魄、分魂，不依附在靈識上，也只能是個屁。你主子不是應該最清楚這事了。”

        羽伊假臉抽搐了一下，咬牙道：“李璧怎么能承受這么強大的靈魄，別胡說了，他連普通妖毒都抵抗不了。”

        “但是沒有死啊。你想想，他如果像看上去那么弱，中了你主子的妖毒竟然沒死，那你的主子豈不是更弱。”李璧說著，伸手摸摸自己的頭：“小可愛，還好這么招人愛，有人用分魂幫你當毒消災。美貌可愛果然有用。”

        栗榮驚惶地看著這個從容的李璧，急忙掙扎著過來扶住羽伊：“大神，對不住，是我們鬼迷了心竅，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們這一次，以后再也不敢冒犯。”

        胡姬在旁邊咬牙道：“姐姐你還幫著羽伊？現在仙女谷都毀在她手里了。”

        李璧抬抬下巴，冷聲道：“你們這些妖精自己爭執吧，本皇子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后會無期。”說罷頭也不回地邁步離開了房間。

        羽伊知道也是攔不住了，泄氣地四下看看。周圍那些重傷的狐妖，好幾個已經妖氣散出，顯然是傷的非常重。

        “姐姐，去看看他們傷勢如何。”羽伊喘著粗氣對栗榮道。

        栗榮剛要過去，卻見胡姬一下子擋在他們面前。栗榮吃了一驚，打量著胡姬道：“你沒有受傷？”

        胡姬冷笑一聲：“有，不過只是擦傷。方才發現不對勁我就向姐姐使了眼色，姐姐竟然還傻呵呵地用盡全力。”

        “啊？那個時候你就已經……”栗榮看看滿地傷重的狐妖：“難怪他會傷咱們這么重，你竟提前撤了力。”

        “對方是上古大神，我撤不撤力有什么要緊。”胡姬咬咬牙，死死盯著倒在地上的羽伊：“你這個賤人，真是人賤天都不收，既然死了就死遠一點，還回來干什么！無緣無故引來上古大神，你看看他們，你用什么來讓他們復活！”

        羽伊抬頭看著胡姬，有氣無力地綻開著一張笑臉：“胡姬，你還在恨我搶走了秀才，可他并不值得啊。咱們姐妹這么多年，你卻因為這點事情一直恨我到死嗎？”

        胡姬冷笑著，抬起手：“不，我恨你到你死。”說著手上妖氣凝聚就要向羽伊打來。卻突然間，表情凝結在臉上。

        “胡姬！”栗榮驚呼著，眼睛看著胡姬身后，驚恐地道：“你……你是誰！”

        胡姬卻來不及看看自己身后是誰，因為她的胸口已經出現一個洞，鮮血和妖氣噴涌而出。她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倒在地上，妖氣溢出，她瑟縮著變作一只褐色的狐貍。

        羽伊看見那人，卻趕緊掙扎著站起來，行禮道：“大人，屬下沒有完成任務，請大人責罰。”

        那人并不是實體，只是個影子，淡淡的浮現在一片妖氣彌漫的房間里。栗榮驚聲道：“你是岳岺的分魂？”

        岳岺冷冷地看著她，顯然并沒打算理會。栗榮顫抖著抱著胡姬的尸體，抽泣地吼道：“你為何要殺了她！”

        岳苓平靜地道：“因為她要殺了我的人。”

        羽伊假臉上顯出擋不住的感動，眼中溢出淚水：“大人，多謝大人還將奴婢當成您的人。”

        “羽伊，你別傻了，這個岳岺只是在利用你。”栗榮斥責著，淚水流了滿面：“你想想胡姬說過的話，她只向岳岺告密了，并沒有別的大妖來殺你，殺你的人就是岳……”話沒說完，栗榮的脖頸一下子被靈力劃開，鮮血噴涌而出。栗榮栽倒在胡姬身上，妖氣散盡，顯出狐貍的原身。

        羽伊立在那里，四周滿是狐貍尸體的。她的假面上帶著僵硬的笑容，看不出任何表情。卻聽見岳苓道：“仙女谷既然容不下你，便也沒用了。這里所有狐妖的靈力，你一并都收了吧，修為肯定能長進不少。”說罷，岳苓慢慢地消失在四處噴涌而出的妖氣中。

        羽伊面色木然地跨過胡姬和栗榮的尸體走出房間，只見外面已經早就不是那副鮮花燦爛，春意盎然的模樣了。沒有了狐妖靈力的支撐，整個山谷都褪去偽裝，變回原來破爛荒涼的模樣。

        滿山谷都是狐妖的尸體，羽伊不知道這些都是被李璧殺死的，還是被岳苓殺死的。她只知道自己竟然沒有一絲的悲傷，甚至面對如此多的妖氣和靈魄，她心中充滿了狂喜。

        羽伊僵硬假面抽動了一下，閉上眼睛，張開雙臂，口中誦讀著符咒。那些散在各處的狐妖靈魄，飛蛾撲火一樣飛向羽伊，鉆進她的身體。

        不一刻，山谷中連妖氣都不剩一絲了。羽伊伸手將臉上的面皮揭下來，露出一張美麗動人的面孔。她走到河邊，蹲下來，看著自己的倒影。一只手張開，粉紅色的妖霧凝結在上面。

        羽伊深深地吸了口氣，嫵媚自然的笑容浮上面頰：“這個狐香好獨特，真叫人喜歡。便叫做蜜嫻魅香吧，謝謝暖兒和我的胡姬好妹妹。哈哈哈哈。”

        羽伊大笑著，她好久沒有這么真心放肆的笑了，她深深覺得，這都是她應得的。

        仙女谷外，山路上，程顯騎在馬上，扶著靠在懷里的李璧，遠遠地看一眼山谷處：“殿下，不用咱們動手，仙女谷毀了。”

        李璧虛弱地閉上眼睛：“意欲熏心，自相殘殺，遲早會滅亡。走吧，別誤了趕路。”

        緊跟著的馮玉對穆蓮生道：“穆姑娘，多謝你。要不是你用血冥咒開路，我們也不會那么快進去仙女谷，找到快要昏倒的殿下。”

        “我就說你們那銀子不白花。”穆蓮生道：“恰好我的血對付狐妖的妖氣有奇效，這就是我為什么能帶人穿過仙女谷的原因。只不過這次他們中間有道行高深的妖精，被鉆了空子。”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這小殿下也很了不起。孤身一人被俘，還能全身而退。”穆蓮生說著豎起一根大拇指。

        馮玉憂心忡忡地道：“可是國師說殿下傷了元氣，這要是有個好歹怎么得了。”

        “放心，你們殿下身懷異能，不會有事。”穆蓮生安慰他道：“過了這里，基本便沒有什么障礙。以咱們的速度，最遲明日未時也能翻過山了。”

        血月、豎箜篌、白衣男子……李璧立在一堆骷髏頭骨上面，靜靜地聆聽著那悠揚婉轉又有些凄涼的樂聲。

        白衣男子轉過身來，頸上的血痕殷紅，一雙灰色眸子看著李璧，唇角含笑。

        “你究竟是誰？”李璧問道。

        “我……便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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