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九、泰山連理
第二天,日頭好得很,梁丘在山頂上睡醒,昨夜那酒到底是玉山釀出來的,后勁兒著實厲害,他腦子清楚,身上卻疼。
蘇先生托著梁丘的喜服上山來,看到他齜牙咧嘴地捏著肩膀,就知道他又喝了一宿的酒,無奈輕搖了搖頭,上前問:“殿下獨飲也這般盡興?”
梁丘站起來活動胳膊腿兒:“有人陪。”
“誰膽子這么大,把您一個人撂在山頂上?”
梁丘笑答:“膽子大的唄。”伸手從蘇先生手上接過朱紅的衣服換上,“山下可熱鬧?”
“昨兒夜里就封了山,大小仙家來了有兩三百位吧,熱鬧。”
“位置都安排好了?”
“按您說的,都照輩分安排妥了,極頂上各家都來了人,也就是閻君殿下的位置還空著。”
梁丘點了點頭:“他不來了,老五在泰山,也算五殿有人來賀,他肯定懶得動。”
蘇先生眼中一亮:“五公子在?商娘子在跟前嗎?”
梁丘看了看他:“喲,膽子不小,明珠姑娘可是老五的人,你也敢惦記?”
蘇先生眉頭皺了起來:“何時是她的人了。”
“老五回冥界來不大叫她跟著,在別處可是形影不離,不是老五的人還能是你的人?”
蘇牧云正色道:“不是老五的人,也不是我的人,她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她常在五公子身邊是她的選擇,以前這樣選擇,現在這樣選擇,但是以后她怎么選誰也不知道,我或許是她萬千選擇中的一個,或許什么也不是,但這就是我喜歡她的方式。殿下常說看不透凡人俗愛,是因為殿下從未因情感做過選擇,也不曾為別人的選擇等待過。”
梁丘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行了行了,人知道你姓甚名誰嘛,德性。”
蘇牧云和商明珠是在羅剎國認識的,有一年齊月生辰,約了幾個親近的朋友喝酒,蘇牧云才知道自己案邊的幾盆蘭花都是明珠姑娘教齊月種出來的,心里一下子覺得她親近起來,明珠姑娘溫婉大方,很聰明,也有趣,由內而外都是他喜歡的模樣,這一見便著了迷,但也的確只是他自己著了迷。
梁丘還想再坐會兒蘇牧云抬頭看了看天色:“吉時快到了,您就上去吧,別誤了時辰。”
“也罷。有人送碧霞上去嗎?”
“請了文昌帝君。”
梁丘一愣:“她不是還有個哥哥嘛。”
“是有一個,不過早年在韋護菩薩門下出了家,去請了兩回,沒請來。”
梁丘點點頭上了云梯:“文昌帝君是長輩,還更合適了。”走兩步又回頭吩咐,“一會兒你去彩石溪,跟老五說別急著走,我還有話問她。”
蘇先生揮手讓他趕緊上去,梁丘這才邁開步子往上走,腳下的玉皇頂越來越遠,遮蔽萬峰的密林片片看得周全,他走到云梯最高點,那里離地九丈,離天也是九丈,泰山府的仙家成親都在這么高的地方,仰可問天,俯不離地。
梁丘看著腳下的五彩祥云越聚越多,緩緩向著碧霞閣的方向延伸下去,編鐘淡淡敲過一輪,司禮官的聲音在山谷回蕩:“樂起~”,短暫的靜寂之后笙鐘齊奏,琴箏簫笛也慢慢加進來,演的大概是“關雎”,這曲子清越也喜氣,不遠處金光熠熠,一龍一鳳引著萬千彩鵲翻舞,各路仙家或站或坐的在云桌上觀禮,個個笑容滿面,興致洋洋。
真是熱鬧。
梁丘心里卻莫名想象起都平和他家老三成親時的場面,聽他說,那時候他們身邊一個人也沒有,整個羅酆山靜可聞針,他抱著老三在招搖峰上拜天地,一定冷清極了,也不知都平為什么會時常夢到那天,還滿心歡喜。
“迎碧霞元君~”
空中的彩鵲有些往碧霞閣飛去,有些繞著云梯翩躚,文昌帝君扶著碧霞從她閣中出來,新娘的云月冠珠光璀璨,鈿穗遮目,紅羅朱衣,霞帔長曳,腰間的綬帶嶄新,玉佩看著有些歲月,應該是她父兄留下的舊物。
碧霞閣的仙娥提著花籃在半空中散花,一時彩云紛飛,香花如雨,文昌帝君笑著和碧霞閑聊:“本來山圖想在地府成親的,冥界婚禮也有看頭,大概是怕委屈你,又改在泰山了。”
碧霞回道:“將軍倒沒同我講過,或許應該去地府的,冥界的婚禮我還從未見識過呢。”
“往后月久年長,有得是機會。”
碧霞微微俯身:“借您吉言。”
文昌帝君抬頭看了看高處偉岸英俊的梁丘山圖:“早先你父親請我為你二人說媒,山圖有些猶豫,今時今日,倒好像那回說成了一樣。”
碧霞也有些感慨:“自家父亡故,晚輩受盡冷眼,唯有將軍和帝君待我依然如故,今日相送之恩,晚輩沒齒難忘。”
“你父親他,雖然做了些不好的事,但他一生,還算對得起東岳這個身份,守護泰山,寬佑人間,你不要怨他,也不要怨都平,以后山圖護著你,泰山依然是你的家,今日之后就是新人了,把心放寬一些。”
碧霞連連點頭:“晚輩明白。”
云梯還剩下九階,文昌帝君把碧霞的手往前送了一些:“孩子,剩下的路要你自己走了,祝你以后萬事順心。”
碧霞側身,正對著文昌帝君俯身一拜:“謝帝君賜福,誠望帝君吉祥康寧。”
“去吧。”
碧霞獨自繼續向上,她面前的花鈿穗隨著她的步子輕搖相擊,發出細碎清脆的聲音,這聲音好像是從她心里發出來的,蓋過了四周的喧鬧。看到梁丘伸出的手,碧霞伸出手,兩個人的手都涼涼的,握在一起也不暖和,至于有沒有更涼,碧霞說不上來。
司禮官洪亮的聲音又響起來:“吉時到,新人行禮,跪~”
“上拜九重天。”一拜。
“下拜幽冥地。”二拜。
“三拜萬物蒼生。”三拜。
“四拜萬神同證。”四拜。
“禮成,賀~”
賀聲一起,二人腳下的云梯漸漸散去,只留一朵,兩人執手正好站在上面,浮云下沉,觀禮的神仙們紛紛過來敬酒,碧霞以為能抽身離開了,卻被梁丘攔住:“就跟在我身邊吧,冥界不用禮教束縛女子,你也做個表率。”碧霞聞言只好捏著酒杯跟在梁丘身邊。
青玄帝君是一定會來的:“老弟,恭喜恭喜。”
梁丘舉杯,仰頭便喝:“沒想到劉兄會親自來,小弟干了這杯,謝過。”
青玄帝君淡笑著扶了扶他的肩膀,瞥了瞥一旁的碧霞:“這話見外,你大喜的日子本君怎么能不來呢,倒是沒見著嚴兄,這種日子他都不露面嗎?”
梁丘笑說:“我不過是成個親,又不是要死了,他哪兒能來。”
“你啊你,說話沒個輕重,新娘子聽到該不高興了。”
碧霞低頭淺笑:“他講話就是這樣沒有章法的,帝君見笑。”
梁丘回首沖她眨了眨眼睛,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挽進袖子里,青玄帝君看在眼里,抬眉道:“德兒鬧脾氣要來,想給你和夫人敬杯酒,叫我攔下了,她又說有東西丟在陰耀樓,非得今天去找,你今兒應該是抽不開身的,我告訴你一聲。”
碧霞當然知道青玄帝君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只是微微帶笑站著,面不改色。梁丘正巧感覺到生靈符有動靜,想找個借口下去,于是佯裝高興:“德兒來了?有日子沒見,我以為她還在生我的氣,我得去瞧瞧她。四兒,你與我一起去,你還沒見過德兒吧,你們應該做朋友。”
碧霞回道:“好,我是想見見她的。”
梁丘把自己的酒杯遞給青玄帝君:“劉兄,幫老弟我擋著點兒酒。”
劉清玄直點頭:“放心去吧。”
梁丘和碧霞一走,這青玄帝君熟捻地招呼起一眾仙家,儼然一副主人的模樣。
梁丘沒走幾步就松開了碧霞的手,碧霞攏了攏袖子說:“我不是很想見她,將軍自己去吧,我想回了。”
沒人的地方梁丘不會難為她:“隨你,晚上我會去碧霞閣,備些酒吧,你我總該喝一杯。”
“好。”
梁丘過來的時候,彩石溪出奇得靜,楊瞞在溪上睡覺,尺郭漂在水面上,她躺在尺郭的大肚子上睡得很熟。這里清風陣陣,溪水淙淙,不像外頭又熱又悶,的確好睡。
楊瞞不大嗜睡的一個人,只是昨夜又出去辦了點事情,天快亮了才回泰山,有些累,一下子就睡沉了。
梁丘看她睡得挺香,本來無意打擾,實在怕過后就找不著她人了,于是彎腰撿了一粒小石子兒,笑著朝她那兒扔過去。
“咚”的一聲,水花還不小,楊瞞當然醒了,歪頭看到是他,皺著眉問:“禮成了?”
梁丘回:“有一會兒了。我猜你沒瞧過泰山的喜事,留你看個熱鬧,你倒不稀罕。”
楊瞞還有些困,打著哈欠說:“你不過成個親,又不是死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你這聽墻根兒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改。”
“您老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就請行行好,容我再睡會兒。”
梁丘摸了摸腦袋:“你們蓬萊島上,還有萬把年的蟠桃樹嗎?”
楊瞞輕笑:“陰耀樓有五根柱,五根梁,根根都是我蓬萊島上萬把年的蟠桃木,夠多的了,你怎么又貪心想要?”
梁丘有些不好意思:“上梁壞了一根,只怕……”
楊瞞坐起身來,一腿盤著一腿屈膝撐著胳膊;“只怕泰山的中龍莽撞,沖出封印,要了你的命?”
梁丘看她眼中似有嘲笑之意:“我也知道這個不愿老實鎮守泰山,殺了再換就是,可屠龍再變那是下下策,東岳帝君掌泰山府上萬年,未曾殺過一只鎮獸,我一來就屠龍,到時候人間動蕩個幾百年事小,我冥界眾□□聲好聽不好聽,關系也不大,那生靈符可就得扔進山坳里面撐龍脈去了,你還用不用呢?”
楊瞞聽出梁丘這幾句暗戳戳的說自己思慮不周,全無大局,偏偏還說對了,所以也不辯駁,她身下的尺郭慢慢坐了起來,兇巴巴盯著梁丘,楊瞞笑了笑回說:“我想要的東西,天塌下來也得我用了再說。”
話音未落,遠處陰耀樓亮起淡淡的一道青光,梁丘知是生靈符解了封,正好叫上楊瞞一起去看看,剛回神打算邀她,身后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你在同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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