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戶剁好了梅花肉，裝進一旁的油紙里面，心中猛地一頓，他想起來在哪見過這雙眸子了。

        年前有一胖乎乎的婦人領著一個長得精致的小孩子來買肉，女人只用自己零錢買了一斤的肉，自己看孩子小臉都凍得通紅，實在可憐，便把余下的肥肉料送給了她。

        怎么這才四個月不見，女人竟然瘦了一圈下來，臉上的紅斑也消失不見了，此刻的她膚若凝脂，眉眼如畫，哪還有之前那肥胖笨拙的樣子？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直白，江文崢率先注意到，輕扯著蘇圓圓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來，他后背直挺，就這么注視著屠戶。

        屠戶見江文崢面貌俊美，可那雙眸子卻布滿寒冰，讓人忍不住后背發寒，他猛地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目光太過唐突，連忙收回，將五花肉裝進油紙里放在案板前。

        “肉切好了。”

        屠戶眸子低垂，省的再讓人誤會。

        他心里也嘀咕著，也不怪人家誤會，有這么年輕貌美的娘子，放在外被人這么看誰都不會放心的吧？

        蘇圓圓心思沒那么細，只想著趕快回家去做好吃的小酥肉給江文崢吃，她牽起他的手就要往回走。

        可是在快要走出東市的時候，蘇圓圓注意到一處小攤前一個佝僂的身影。

        老婦人頭發花白，身子瘦小，在她的面前一塊四方布攤開，上面擺了幾捆青菜，她就蹲坐在一旁，微風吹拂起她的白發，在陽光下如枯草一般飄搖。

        蘇圓圓今日還想著文紹儒母親的眼疾，正想著他怎么還不來復診，現下正巧碰見了，蘇圓圓便上前去詢問。

        “嬸子，你的眼睛怎么樣了？”

        文母聞聲抬起頭來，原本那雙眼睛灰暗無光，因為病因白眼珠處全是暗黃色的凸起。

        但是此刻她的眸子一片清明，看向蘇圓圓的時候都有了神采。

        她一眼就認出了蘇圓圓，這等模樣的女人很難不記得。

        “蘇大夫？”

        喝了這么些天的藥，文母的眼睛早就不似之前那般模糊不清了，她不光能看清楚近處人的面貌，還能在陰暗處視物，給她的生活帶來了極大的方便。

        但是那藥太貴了，她只喝了五服藥家里便再也供應不起了，她不忍心看自己兒子去賣字畫，便自己種了些青菜來市場上賣，只是她的生意并不景氣，在這蹲了一天了，一捆菜都沒賣出去。

        她原本還想著讓自家兒子去求求那位貌美的蘇大夫，看她能不能通融通融，發發慈悲多給她幾貼藥來，況且那蘇大夫一看就像是有親人，又不缺這么一點，況且若是她與自己兒子在一起了，那錢還不都是她兒子的了嗎？

        文母眸光一轉，就看到了蘇圓圓與江文崢緊緊握在一起的手，臉色瞬間拉了下來。

        這大庭廣眾下與男子有這么親密的舉動，真是不檢點！

        她又看向蘇圓圓那張絕美無雙的臉，心中不痛快似堵了一口氣一般，真不知道她給男人們灌了什么迷魂湯。

        “您眼睛好些了嗎？”

        蘇圓圓觀察著文母的眸子，觀察著她眼睛的情況。

        可文母面色卻不好看，拉著臉，“好多了。”

        “這么些日子不見您怎么不去拿藥呢？我看您眼睛恢復的不錯，該換一個藥勁緩和的方子了。”

        蘇圓圓這般說著，心中根本沒考慮到文母的情況，此話一出就見文母面色尷尬，她低垂下頭盯著經過一天暴曬已經發黃的青菜發呆。

        還是江文崢輕輕捏了捏蘇圓圓的小手，蘇圓圓接收到信號不解的抬起眸子看向與自己站在一起的江文崢。

        江文崢沖她挑挑眉，示意她看向文母面前的青菜。

        蘇圓圓回想起上一次去文紹儒家里，那一番破舊的景象，就連那次的出診費都是一把的碎錢，可見文家的家境并不好。

        誰都不想生病，誰都想要一個健康的身體，可這一切都建立在金錢之上。

        蘇圓圓本想著幫著買下文母的青菜，又或者給文母介紹一個工作來掙錢，可沒想到文母率先扯住了蘇圓圓的裙擺，那雙如枯木般的手瞬間在蘇圓圓裙擺上蹭下了些許的黑印。

        “蘇大夫，我沒錢啊，要不你行行好將我這些菜都買下吧。”

        她抖摟著面前方布里的青菜，蘇圓圓大眼一掃也不過三四捆，況且都是最常見的蔬菜，全都買下也費不了幾個錢，便一口應了下來。

        可當她問多少錢一斤的時候，文母卻老臉一紅，緩緩的伸出了自己的兩根手指。

        兩文錢一斤啊，倒是怪便宜的。

        蘇圓圓眉眼都舒展開來，可文母卻生怕蘇圓圓誤會了什么，連忙開口解釋道，“二十文。”

        二十文？！

        蘇圓圓正準備掏荷包的手一頓，就連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江文崢都深深皺起了眉。

        在冬天的時候蘇圓圓曾在房間里種過蔬菜，那時候寒冬臘月，新鮮蔬菜是極其少見的，她賣給客棧掌柜也才敢要二十文。

        她看看文母面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蔬菜，怎么也看不出它哪里值二十文來。

        這文母看著老實，實則心底里滿是小心思。

        蘇圓圓就是被她這普通農婦的外表給欺瞞，這才著了道。

        她現下是拿錢不是，不拿錢面子上又過不去，那文母就這么巴巴的看著她腰間的荷包。

        江文崢不想蘇圓圓吃這啞巴虧，一把攬住蘇圓圓的肩膀就要帶她離開，跟這種人無需過多廢話，你同情她，可憐她的遭遇，她不領情，還拿你當冤大頭呢。

        可文母看向江文崢殘疾的右腿時眼里是毫不掩飾的嫌惡，這蘇圓圓還真是不嫌棄都愿意跟著這種人，她兒子哪比不上這個瘸子？

        要說這蘇圓圓也是的，她兒子知書達理，十歲就考中了鄉里的秀才，以后指不定做大官呢！這么完美的人在這蘇圓圓竟然不心動？

        “蘇老板不會是買不起吧？”

        文母刻意提高了自己的音調，周遭的人都紛紛側過頭來看這邊的情形。

        蘇圓圓砸吧砸吧嘴，買當然買得起，只不過就是不想在你這當冤大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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