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波女生往自己身上撲過來時，江北只覺得一股洶涌的惡心感。要不是他專門來揍人的，鬼才來這種好學生扎堆的地方，一群自命清高的人，他最討厭了。

        偏僻的樓道口，他斜腿倚在墻邊，點起了一支煙。吸一口，吐出來。淡藍色的煙霧屢屢上升，他的心情卻分外煩躁。季明輝和顧魄在外面給他攔下慕名而來的人潮，而他本想等那小子表演結束后，把人拖到某個巷口往死里整的計劃，就這樣化成泡影。

        那小子，就是白尋。聽說江成生這次搞的女人從h市帶回來個比自己還大一歲的孩子，就讀一中的時候，當下江北就沒法冷靜了。操！這男人娶他媽的時候就他媽的有別人了嗎？他想想就咽不下這口氣，媽媽離開好幾年了，江成生這些年鶯鶯燕燕也不少，可尼瑪人家這是婚前就出軌，絕了啊。

        靜靜抽完煙，江北直起身準備離開，不知道是什么撞進了他的胸膛。“啊呀！”伴著上揚的調子，甜而發軟的聲音帶點顫抖，他忍不住皺眉。季明輝他們在搞什么？

        “你們幾個逗呢？不是說不要放任何人進……”江北對著樓道外喊一半，忽地就愣了。

        眼前的少女捂著額頭，連連退后了好幾步，小臉紅嫩嫩的，一抬眸就讓他屏住了呼吸。他看見了一雙比星空還漂亮的水瞳，長長的睫毛沾了水霧，蝶翅一樣輕盈，眸中無措而不安。

        林南加哪里會想到，轉角的樓道口突然冒出個人來。她是來找江北的，在外面瞅了半天，人群擠擠哄哄的，沒看見他，倒看見他身邊的季明輝和顧魄，在奮力阻攔試圖進入的女生們。她以為她也會被攔下，沒想到季明輝竟然就這么，放自己進去了。

        季明輝看見林南加的一瞬間，是有那么一絲怔住。真他媽好看啊。他想。

        “對不起。”她知道江北不好惹，也不敢再去看他的臉色，剛剛撞到了他，那么道歉就好了吧。明明只是想來告訴他好好照顧身體，畢竟她知道，未來這個少年活不過三十歲。這也是和他年少時很多習慣有關系的，上一世她是醫生，這些道理再清楚不過。

        “老子不認這一套，懂不懂。”

        她的眼前還一陣發暈，知道他在為難自己，她極力鎮定，雖然害怕他這樣不講理。沒關系，不計較這些，別惹他生氣，好好和他說完想講的話，以后反正也不會再見了。

        “我不是故意的。老師說，要懂得寬容別人。”林南加抬起眼看向江北，語調輕軟透著倔強。她是那樣朦朧，潔凈，獨立，青凜凜的寒光中綻放的雪蓮，江北突然就覺得有種無法發泄的煩躁，莫名平息不下來。她這種好學生，骨子里透著優越感，都是瞧不起他這樣的放蕩壞學生的。

        林南加感覺，自己似乎又說錯了話。她看著江北的眉毛擰到了一起，在強壓著怒火，有如嗜血的狼少年，蠻橫兇殘，幽靈般的將人吞噬。

        他好兇啊。早知道就不來找他了，也不管他死活了。林南加垂下長睫，臉蛋微紅，帶點委屈。

        不知道為何，江北沒忍住，笑了。他伸手，捏起林南加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你怕我？”

        她不說話，無聲等于默認，過了幾秒，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她望向他的眼，右邊那只碧藍的眼里像是裝了一整個銀河的星星，安靜寧和。他其實……可以很溫柔的。

        他抽煙了。從撞上他那刻起，林南加就感覺出來了，在剛剛他的手伸向自己的時候，她無比確信。這提醒了她來找江北的目的。她怎么能把這個忘記？

        她清透的眼睛看著他，一字一句認真說：“江北，吸煙有害健康。以后不要抽煙了，好不好？”她語氣輕軟軟的，她不想又不小心弄得他惱火，只要他好好地活著，而她和他今后并不會再有交集。

        “老子抽煙關你什么事兒？不喜歡聞就離遠點啊！”他覺得她是在嫌棄他。

        他皺眉，捏在她下巴的手突然收緊了力，她吃痛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卻硬是一聲不吭，茶色的明眸圓溜溜地，神情認真專注，仿佛穿越了一個世紀，看向他。

        他明明很生氣，可是她認真的表情，柔和的語調，攪得他的心酥酥麻麻，還癢癢的，那股氣冒不上來就又憋回去了，整得他心煩意亂的，恨不得立刻掏出一支煙，接著抽。

        其實林南加是不太喜歡煙味的。但是她說這句話，單純是為了江北好，沒有別的意思。她本來還想再說些讓他注意的事情，江北卻放開了她，轉身走了。她望著他遠遠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希望他可以好好的吧。

        江北走出一中校門，就看見幾個人在那里等著他。

        “北哥，人都散了。有個女生趁著不注意跑進去了，沒攔住。”季明輝向他匯報然后詢問，“那個小子，還要弄他嗎？”

        “放屁！誰他媽看不出來你是故意的，你是看那女生長得好，才放人進的吧？”顧魄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季明輝。

        “看就知道是一中的，簡直和我們不在一個世界。”陳宿咳了咳，“漂亮是真的，追不到也是真的。”他們都不敢想，因為知道追不到，也不敢追。

        “雖然是那么難追，可是北哥的話……”季明輝說不下去了，他看見江北眼睛迸發出刀一般鋒利的光。

        說實話，她就是每個人都想擁有的女朋友。少女純得不行，帶著那樣的嬌憨和可愛。江北沉默片刻，習慣性地想從衣袋掏出煙來點上，手指摁在兜里許久，什么也沒拿。

        季明輝看出來他想抽煙了，還在納悶怎么突然又沒抽了，江北低低的聲音落在他們幾個的耳朵里：“查一下，她叫什么名字。”

        嘶。三個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北哥他，好像對那個女生產生興趣了。

        “還有，那家伙，換個地方解決。”他就是不想在這里，她的學校附近惹事。

        林南加沒有想到，僅僅過了幾個小時，她又見到江北了。而且，這一次，還有白尋。

        那是通往格致中學必經的一條小巷。每天放學她都會去接林幼嘉，然后和她一起回家。在林幼嘉疏遠她以前，她們姐妹感情很好。與格致中學一墻之隔的就是江北所在的高中部。

        經過路口時，林南加看見了那個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遠遠佇立著，目光清冷而平靜。是白尋！他被堵在路邊，旁邊的幾個人在罵罵咧咧地說些什么，而江北懶懶靠在墻邊，眼里滿是不屑和冷酷。下一刻，罵聲停止，她看見那些人抬起拳頭就往白尋身上砸，她下意識驚呼出聲：“住手！”

        季明輝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這、這不是下午那個女生嗎？他揪著白尋的領口突然就松了。顧魄和陳宿也停住了，望向江北。白尋接到邀約時，就已經預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他并不畏懼，他只是想弄明白，自己才剛轉來這里，究竟是怎么惹到了這群不良少年？

        艸，她怎么會在這，都換地兒了。江北說不清楚為什么，就是不樂意讓她看到自己搞霸凌的樣子。雖說即使她看不見，也不影響她認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重來一回的林南加，和白尋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是這樣的形式。看著他靜靜地站在那里，記憶中的少年，她愛的少年，林南加突然有種沖動想要上前抱住他，然而她差點疏忽，現在的白尋還完全不認識自己呢。

        感受到身上投來的灼熱目光，林南加一下子就紅了臉。哈，她這特殊體質倒是一點都沒變。指甲深深摳到肉里，此刻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切，沒意思。”她聽見江北冷冷地哼了聲。下一秒他向她招手，“你過來。”

        她當時是想轉頭溜掉的。上一世就在躲這個少年，這一世想要傳達的話也說完了，他們不要再有什么關系了。

        她還是乖乖地走到了江北的面前。林幼嘉還在等我，白尋也在那里。她想。

        “不想我打他啊？”林南加知道他指的是白尋，她點點頭。

        “那我打你啊好不好？”他漾著笑意彎下腰，手插在褲兜里，靠近她，臉離她很近，很近。她感覺自己的臉已經紅得不行了。

        一旁的白尋看著情況不對，想要來江北這邊，硬生生被季明輝他們幾個攔住，所以他也無法聽清江北和那個女生到底在說些什么。

        眼前的少女咬唇一言不發，沉默中，忽然江北看到她的頭輕輕點了點。操啊，她腦子沒進水嗎？不怕他弄死她嗎？

        他笑容泛著冷，為了那個人她竟然愿意自己挨打。呵，她當真讓他打她，還是賭自己不會下手？很可惜，她錯了。

        “巧了，老子沒有不打女生的原則。”

        “嗯，我知道。”少女的聲音很小，但很堅定。

        她知道？在她眼里，自己就是見人就打的狂徒唄？江北心里一股無名火，她這句話成了壓垮他神經的最后一根稻草。林南加閉上眼，等待拳頭落下。其實她沒想那么多，只是覺得如果打她可以救下白尋，那就打她好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當她睜開眼時，面前只剩下江北一個人。白尋和季明輝他們都不在了。

        江北看著她小小的臉蛋，淡淡的神情，也不哭，就這樣眨著眼看他。而他只是看著那雙眸子就失了神，心臟就跳得不行。他在想，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搞錯了，他會不會真的一拳砸下去，打在她漂亮的臉蛋上。

        “北哥，是誤會，那女人是他小姨。”急匆匆跑來的小兄弟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他也瞬間回過神來自己在做什么。

        媽的，自己真不是個東西。他剛剛可是差點打了她。要是真打下去了，他會后悔死吧。

        “謝謝你。”

        林南加沖他笑一笑，他心臟都快跳瘋了。

        她在感謝他？她居然在感謝他？他可是要對她動手的啊！

        他的指尖微顫，她輕輕拿過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上放了一顆小熊軟糖。

        “以后，不要再打架啦。”她的聲音軟軟甜甜。

        他低眸看著手中的糖果，少女已經背著書包走遠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沒有回答。算了，總會知道的。

        他把那顆糖扔進嘴里，軟軟的，有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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