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17集訓啊……”

        網球場邊的長椅上，銀發少女微微喘息，自言自語般地道。

        “瓏葉？瓏葉你還好吧？”段雅言皺著眉，關切道。

        “我沒事，”瓏葉搖了搖頭，“只是，這樣重要的事，我竟然都……”

        她苦笑了一下，又拿起網球拍：“吶，我們再來一局吧？”

        “還來？”段雅言哀嘆一聲，卻也認命地拿起了自己的球拍。

        自己喜歡的人喜歡上了別人，換了她也會難過的。這家伙這些天一直在拼命地打網球，而她能做的，也只是陪她打球而已。

        很快，球場上又響起了清脆的擊球聲。

        幾個小時后，兩個女孩子也練得累了。段雅言抬手，拭去額上汗水：“我們回去吧？”

        瓏葉默默點頭。兩人并肩走出網球場。

        “我不想再回你家了。”瓏葉忽然道。

        “啊？”段雅言一驚，“你要到哪里去？”

        “我，我隨便走走。”瓏葉垂眸，輕聲道。

        段雅言沉默半晌，終于道：“那，好吧。但是，你一定要來啊，來找我。”

        “嗯，一定。”瓏葉輕輕笑了笑。

        段雅言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黃昏的街角，忍不住嘆了口氣。

        到底，還是不放心啊……

        段雅言苦笑。

        瓏葉靜靜走在黃昏的街道上，思緒紛雜。

        她想起那個少年唇角溫潤的笑意，如春風般醉人。然而那雙冰藍的眼眸，又是那么堅定、冷靜。

        那一句“很抱歉，我不喜歡你”仿佛又在耳畔回響，淡淡的音色依然迷人，卻是，

        如此無情。

        周圍忽然安靜了下來，似乎嘈雜的人聲在一瞬間退去，瓏葉抬眸，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海邊。

        真奇怪，明明沒過多久，她竟走了這么遠？而且，絲毫不覺得累……

        潔白的浪花在腳下翻卷，甚至涌上來，打濕了她的鞋子。瓏葉恍然間，仿佛聽見了一陣飄渺的歌聲。

        鬼使神差般，她踏前一步。

        小腿感覺到了淡淡的涼意，她繼續邁步，海水漸漸漫過她纖腰、胸口、脖頸……

        “羽宮？！”驚詫的聲音傳來，瓏葉有些迷惑：“手冢君？”

        “手冢，也來體驗海嗎？”

        那個人的眼眸，便是如海一般呢。

        “羽宮！快回來！”

        瓏葉的雙腿并未感受到絲毫阻力，她漫步海中，如漫步庭園一般自在。冰藍的海水揉弄著她的發，她睜大眼，一陣天旋地轉，卻是什么也看不清了。

        腦海中閃過紛亂的畫面，櫻花樹下栗色發絲的少年對她微微一笑。她想回以微笑，畫面突然翻轉，裁判的聲音響起——“比賽結束，青學，7－5。”

        “輸了，輸了！但是下次我一定會把球還擊到場中央的。”

        扎著小辮的銀發少年將手背在頸后，如此說道。

        “我期待著。”

        聞言，網球場中藍白隊服的少年回首，彎眸一笑，光芒耀眼，不可逼視。

        那是瓏葉最后一次見到不二周助。

        纖細的手抓緊了場外護欄，方才她真是擔心，直至見到那神乎其技的“星花火”，才略略放下了心。繼而又忍不住笑自己——他可是天才不二啊，怎會兩次輸給同一個人。

        一旁美麗的長發少女為他送上礦泉水和毛巾，那是雅言的表妹，他的女友，而雅言只是在旁看著，臉上淡淡的，沒什么表情。

        或許她是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吧。

        瓏葉這么想著，默默轉過身去，悄無聲息地離開，回到家里。

        “羽宮瓏葉！”進門便是一個水杯砸過來，“你還來做什么？滾出去！”

        畢竟是長年打網球的，瓏葉敏捷的避開，卻令那人更加惱怒。

        “出去！”她喝道。

        瓏葉靠著門，靜靜道：“怎么？連看我一眼都覺得難過？”

        短發女子怒氣不減：“你，你給我出去！”

        “不，那不是我的錯，”瓏葉垂下眼睫，哀求道，“我只是不想你難過，才對你有所隱瞞，其實我……原諒我好不好？”

        “不行！”她斬釘截鐵地道。

        “媽媽！”瓏葉忍不住喚道。

        “我不是你媽媽！”見瓏葉仍是倚著門不動，女子干脆地一把將她推出門外。

        瓏葉一時不察，跌跌撞撞地倒在門外。砰的一聲，門被大力合上，也隔絕了她和她。

        瓏葉慢慢爬起來，方才網球包滑落了，她又拎起來拍了拍，重新背上。

        “瓏葉？你摔傷了！”

        她一抬眼，就看到緊張的段雅言。

        “啊，沒事。”安撫地笑了笑，瓏葉拉緊網球包的帶子，“走吧。”

        段雅言點頭：“好，到我那里。”

        瓏葉忍不住嘆了口氣。

        一連十幾天都住在好友家里，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啊……

        “別想太多，”段雅言陪她走著，出言安慰道，“會有辦法的。”

        瓏葉苦笑一聲，也不答話。

        沉默片刻，她猶疑著問道：“他，怎么樣？”

        段雅言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誰：“很不錯，還說有時間要和手冢部長比賽呢。”

        瓏葉聞言，安心之余，又不免難過：“那，她呢？”

        感謝日語中“他”和“她”不同的發音，段雅言暗暗嘆息，輕聲答道：“也很不錯。”

        “這樣啊，那就好……”瓏葉慢慢閉上了眼。

        “瓏葉？”

        瓏葉睜開眼，疑惑道：“怎么了？”

        “沒事，看你那樣，有點擔心。”段雅言道。

        “啊，用不著擔心我，我可不是膽小鬼，絕對不會自殺什么的，”瓏葉微笑，“嗯，時間還早呢，去打一盤如何？”

        段雅言忍不住搖頭：“你真的很喜歡網球啊！”

        “是啊，打網球的時候總會忘記煩心的事呢！”

        畫面模糊起來，而后又漸漸清晰。

        瓏葉眨眨眼，這是，自己初次見到不二周助的時候？

        瓏葉第一次見到不二周助時，不過十二歲。彼時她正搬了新家，進了房間拉開窗簾抬眼一望，就見到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男孩子在陽臺上照料仙人掌，膚色白皙神情溫柔，竟是說不出的好看。

        瓏葉一下子就迷上了。

        她推開窗向他揮手：“嗨！”

        對面的男孩子怔了怔，然后回給她一個溫柔的笑容：“你好。”

        “我叫羽宮瓏葉，你叫什么？”瓏葉問他。

        “嗯，”他笑了笑，“不二周助。”

        不二周助。

        后來她常常想起這名字，想起他溫柔的笑容，還有總是彎起的眼睛。他微笑的時候，很少有人能猜出他在想什么，瓏葉也不能。

        但她還是喜歡他的笑，喜歡他打網球時，那云淡風輕的神情。

        所以，喜歡上不二周助，實在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瓏葉，”母親推門走進來，“入學手續已經辦好了。你先休息幾天，到時我送你去上學。”

        瓏葉搖搖頭：“不用了，媽媽，我可以的。”

        “你啊，”羽宮夫人寵溺的微笑，“認識路么？”

        瓏葉眨眨眼，笑道：“我會找到路的！”

        “那么你就提前去一次吧。”

        “好。”瓏葉提起網球包，“媽媽，我出去打球了喲！”

        “早點回來！”

        “知道啦！”

        背著網球包出了門，憑著記憶中的地圖路線，瓏葉倒是毫不費力地找到了青春學園。進去轉了一圈感覺似乎不錯，禁不住微笑起來。

        “再去看看網球場吧。”瓏葉喃喃道。

        露天的球場，設施很不錯。還沒有開學，卻已經有不少人在練球了。藍白相間的隊服看起來相當帥氣，瓏葉又多看了一會，發現這些隊員球技也是一流。

        她突然想起不二周助來，不知道，他會不會打網球呢？

        大概是看的時間太久了，有的隊員已經注意到了她，瓏葉抱歉的一笑，轉身走了。

        嘛，去看看女網好了。

        相比男網，女網這邊人就要少很多了。而且大部分都在休息，也許因為是女生，體力也要差些。瓏葉看在眼里，忍不住暗暗嘆息。

        這樣的話，她真是不太想進這所學校了。

        “嘖，也不過如此嘛！”

        轉眸便見一個少女站在自己不遠處抱臂輕哼，瓏葉被她驚了一下，待反應過來，不禁失笑道：“嗯，的確是。”

        “你也打網球？”少女燦然一笑，跑過來向她伸出手，“初次見面，我叫段雅言，剛轉學過來。請多指教！”

        “羽宮瓏葉，也是轉學生。請多指教。”

        伸手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手掌的薄繭，瓏葉唇角微揚，心生好感。

        嘛，都是熱愛網球的人呢。

        “羽宮桑也是轉學來的嗎？為什么要選這所學校呢？”段雅言眨著眼，好奇的看著瓏葉。

        瓏葉抿唇一笑：“嗯，是父母選的。”

        “羽宮桑真是可愛又乖巧～～”

        并非第一次聽到這種評價，但從同齡人口里說出……總有種奇怪的感覺。瓏葉微微搖頭，岔開了話題：“說起來，段桑的名字，倒是很特別呢。”

        段雅言唇角彎起：“因為……”

        她故意拉長了語調，慢吞吞的道：“我是中國人啊……”

        “原來如此，”瓏葉也彎起唇角，“希望你在日本過得愉快。”

        段雅言笑著接受了她的好意，兩人又聊了一會。瓏葉本想同她打球，見對方沒帶網球包，也只得作罷。

        “對了，你去男網那邊看過了么？”段雅言突然問道。

        瓏葉點頭：“他們的水準明顯高多了。”

        “嗯，尤其是那幾個一年級生。”段雅言道。

        “是啊。”瓏葉表示贊同。

        “今天應該帶球拍的，可是匆忙間忘了，”段雅言蹙起眉，不高興地道，“真想現在就和他們打一場！”

        瓏葉道：“沒關系，以后肯定還有機會。”

        “羽宮你不想去試試么？”段雅言看著她的網球包微笑。

        瓏葉一怔，搖搖頭道：“還是，不用了。”

        “為什么？明明你自己也很想打啊！”段雅言奇道。

        有這么明顯么……

        瓏葉微微紅了臉，咬著唇道：“也沒那么想打啦，而且我現在，沒什么精神。”

        不二周助從她的視線里消失，不過是幾個小時的事。她卻感到一陣茫然不安。甚至已開始期待，回家之后獨處臥室的時光。

        “好吧。”段雅言嘆道。

        話音一落，段雅言的容顏也漸漸模糊起來。

        據說人在死之前，會回憶起自己一生所經歷的事情，她這是，在看走馬燈劇場嗎？

        瓏葉慢慢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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