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奉行4
停云曳著長裙回了自己的營帳,命風鳶將樓蘭公主押了過來。
風熄月正滿臉不服的瞪著她,眼底妒火中燒:“你不要臉!都嫁過人還跟陸野不清不楚!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停云慵懶的躺在軟榻中,眸中流轉著似有似無的笑,看著她說道:“錯了,是他配不上本宮。”
“可你……可你嫁過人了就是配不上!”風熄月抬頭看見了停云臉上的笑時,不知為何底氣全無,飛快的低下了頭,小聲回道。
她起身,提著裙擺走到風熄月面前:“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你該想想,你的父兄知道了這件事會有什么反應。”
聞言風熄月像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停云接著問:“樓蘭國資昌榮,想必本宮問風息華要個百八十萬銀子不成問題吧?”
風熄月猛得抬起了頭,眸底皆是不可置信:“你瘋了!你們大奚討你回朝也不過補了二三十萬銀!你居然敢問我哥哥要這么多錢?”
停云哼笑了起來:“你不是說,多少錢他們都愿意出嗎?”
風熄月一哽,隨后激動的喘息著,她雙眸瞪著停云,惡狠狠的道:“他們肯定會來救我。”
停云挑眉看著她,眸中生出了幾分憐憫,她伸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神色淡淡的看著她說道:“若他們不救,你又該如何?”
“不可能!我是樓蘭最受寵愛的公主!我父兄最喜愛我怎么可能不救我!”風熄月說的斬釘截鐵。
停云眸色一凌,捏住了她的下巴,又問了一遍:“不救,你該如何?”
風熄月愣愣得看著眼前冷若冰霜的停云,眸底透出了不知所措。
“你當自救。”她嫣唇輕啟,細若無聲的說著。
“如何自救?”風熄月看著停云眼中的流光喃喃問道。
停云勾著唇,眉眼輕展:“大權在握,方能長久立于天地之間。”
她看著面前有些懵然的風熄月笑了起來。
“不管如何,我都會放你回樓蘭,往后是繼續依附旁人還是自己掌握命運,全憑你自己選。”
停云松開了捏著她下巴的手,指尖輕潤撫過她的側臉,替她將微亂的發髻挽入耳后。
風熄月腳下發軟,聽著她的話站不住身跌在地上,而那雙狐眸中迸出了異樣的光彩。
這些東西從未有人與她講過,他們都告訴她,你是公主,應當依靠父兄,有父兄蔭庇便可萬事不愁,可停云卻告訴她,你是公主還不夠,你應該捏住王權掌握自己的命運。
停云垂眸看著跌坐在地上的風熄月:“好好想。”
風息月咬緊了有些發白的唇,眉眼輕皺。
停云指尖輕輕捻著,方才手上的觸感不似人皮面具。
她想著前段時日黎蘇匯報的消息,沉吟了片刻。
“聽聞樓蘭風息一族自王子公主出生時便會有一只伴生獅獸守護,去哪兒都形影不離,如今本宮未曾瞧見獅子的蹤影,不知你的伴生獅在何處?”
停云眉眼低垂看著地上的風息月笑道。
風息月原本挺安靜的,聽到這兒猛得抬起頭,眼底全是怒意。
“你還問!都怪你的破蛇!”
停云被她突如其來的火氣沖得一愣,隨后瞧著她這般像只河豚模樣笑了起來:“哦?我的蛇怎么了?”
“你的大蛇把我的凈月咬得半死不活!蛇牙上還有毒!凈月都躺了半個月了!神志不清誰也摸不上去!連我都不認了!”說著說著,風息月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停云聽著她越發撕心裂肺的哭聲,不禁揉了揉泛疼的額角。
她蹲下身,拍了拍風息月的肩膀,被她一下扭開。
停云嘖了一聲,一把揪住了她肩頭的衣服將她往身前扯來。
風息月被她的動作驚了一下,剛想哭叫,一抬頭便瞧見了那雙泛著凜凜寒光的漂亮眼眸正幽幽半瞇著看向自己,便很識相的把哭聲咽了回去,只敢偶爾傷心抽兩下嘴角。
停云頗為滿意的看著她,隨后開口問道:“你把它留在了樓蘭?”
“是……它受了如此重傷,起不來了,也不知還有多少時日可以挨。”
說到傷心處,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停云眉眼低垂,裹著白布的手抬起替她擦了擦淚珠。
“你有沒有想過,這次行動你失敗了他們會怎么對待遠在樓蘭的凈月?”
風息月原本抽泣哽咽著,聽到這驟然止住了哭聲。
她瞪著眼眸看向停云,眼底爍著幾近哀求的拉著她的手:“不要傳信給樓蘭!不能傳!”
停云眉眼輕輕勾起,握住了她的手:“這便是明白身為公主的悲哀,沒有權利只能仰人鼻息,你若足夠強大,哪怕你遠在萬里,也無人敢動任何你在意的東西。”
她起身,把風息月也拉了起來。
簾門晃動,明火昭昭之下,守在停云帳后的煌玉緩緩抬頭,繞過火焰垂首于她身側。
風息月看著這條龐然大物,頭皮發麻,閉著眼往她身后藏去。
停云轉眸看著她:“本宮明白你的心情,凈月于你恰如煌玉于我。”
她眉眼間映著火色,身邊又是如龍似蛟的血玉巨蛇。
恍惚間風息月覺得停云遙遠的很,她像幽海中的龍女高貴強大,帶著不可一世的傲然將一切異端斬于龍怒之下。
“行至南境邊界,我放你回樓蘭。”停云眸色幽幽看了她一眼,轉身抱住了煌玉的腦袋,“你回去且告訴他們,我不欲與樓蘭開戰,南疆也永不朝奚,此界將依舊是樓蘭的和大奚之間的屏障。”
聽著停云的話,風息月逐漸平靜下來,她思考著她的話,理解著她話中的意思。
她明白停云的意思,停云要她和她一樣,主宰自己的命運。
可是,她該怎么主宰命運。
……
次日清晨,燃了一夜的篝火依舊燒得噼啪作響。
血蟒盤桓在外側林地之中,搜尋著一切危機。
陸野身上裹著層層傷布坐在篝火旁,有些出神的望著眼前的火光,橘紅躍進他的黑眸,將他眸底的淺光點亮,火苗在他眼中搖曳。
“侯爺,吃點。”陳平拿著一只烤的油光锃亮的烤雞坐到了他邊上,把雞遞給了他。
陸野伸手接過,咬了一大口,酥脆焦香的皮肉在口中化出了油香
他邊吃邊問:“我之前昏了多久?”
陳平也大口吃了另一只烤雞,口中塞滿了鮮美的肉,含糊不清的回道:“大約三日,帝姬說不急趕路等你好了再走。”
陸野頓了頓,轉頭看著他:“風熄月呢?”
“在她那呢,昨天下午就進了帳子,到現在還沒出來不知道在干嘛。”陳平風卷殘云般的把一只烤雞吃完了。
陸野點了點頭,扯了一只腿下來,兩口咬完了上面的肉。
陳平側眼看著他,隱約感覺他家侯爺怎么有點怨念似的。
疑惑時,停云帶著風熄月走來。
她眉眼飛揚,處處顯著睥睨之色。
停云伸腳踹了一下陸野的腿,后者不悅的抬頭看著她。
“坐過去。”她眸中映著篝火,銀花在她眼底綻放,將她原本冰冷的目光揉出了溫意
陸野冷哼一聲,沒有動。
停云見狀挑著眉,提裙挨著他就坐了下來,伸手一把搶過陸野正在吃的烤雞,小口咬著吃了起來。
一旁的風熄月和陳平看的目瞪口呆。
陸野咬著牙隱忍看向她:“你想吃我重新給你烤,還我。”
停云瞥了一眼他一眼,咽下口中的肉后才開口:“不還。”
她眉目輕展看著他,唇邊笑意翩然。
陸野的眼睛又黑又亮,映著火光將她的模樣照進了眼底。
他沉了幾息,壓著眉眼:“隨你。”
停云笑著繼續吃肉,余光瞥見了一旁氣成河豚的風熄月,她銀牙咬碎,一副要把停云碎尸萬段一般。
“陸野!你跟她到底怎么回事?”
小公主終究是忍不了了,沖到了陸野面前,指著停云問道。
陳平直覺情況不妙,拿著烤雞偷偷摸摸的想溜走時被他家侯爺充滿警告性的冷眼一瞥,僵在原地不敢動。
陸野揉著有些發疼的額頭,身側的女人吃著他的烤雞在邊上看熱鬧,面前的女人咋咋呼呼的問東問西。
“說話啊!”風熄月又氣又急,跺著腳。
陸野抬眸看著她:“你要聽什么?”
風熄月一哽,一雙嬌媚的狐貍眼中泛出了水光。
他起身,壓倒性的肅殺氣息將她籠罩,他眸中隱隱匿出寒光:“往日情分已清,你若再糾纏不清,就別想活著回樓蘭了。”
風熄月被他周身的氣息壓得喘不過氣,只覺胸口悶疼,淚珠不受控制的從眼眶中滾落。
“救命之情哪有這么容易結清,我是騙了你,但你也差點殺了我哥,我跟著你去北戎也是想幫你,誰知道會壞了你的計劃……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越說越傷心,聲音也逐漸哽咽不成調。
停云靠著身后的樹干,眸中皆是戲謔之色。
她從風熄月的話里猜出了些因果。
想來是陸野曾經被她救過,小公主以此要挾他娶她,陸野不從,至于騙不騙的……
她抬眸看著風熄月,等著她的后文,果然小公主不會讓她失望。
風熄月抽泣著:“我都跟你說了,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只是想讓你留在樓蘭而已,你爺爺的書信我真的在父皇書房中見過,只是后來不知道去哪了。”
停云挑眉看著他們。
陸野身上的水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深許多。
若不是這一路上遇上了樓蘭人,她怕是猜不到陸野會和樓蘭有牽連。
她眸中隱著微光,眼簾半垂將那光藏進了眼底。
陸野嘖了一聲,煩躁的繞過她離開了。
風熄月看著他的背影蹲下身,抱膝痛哭。
停云輕輕輕輕嘆了口氣,起身走到她面前,輕聲說道:“有空兒女情長,不如想想王權霸業。”
她在風熄月面前蹲了下來,眸色淺淺,她回想起了那夜亂軍之中,陸野于尸海之間對他說的那句圍殺。
停云起身大步往陸野離開的方向走去。
篝火前只剩下不知所措的陳平和傷心欲絕的小公主。
……
陸野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他沉靜的坐在桌幾上,目光幽幽盯著桌幾上燃燒的燭火,思緒逐漸飄遠。
自從他有記憶起,便是跟著母親渾渾噩噩的在掖庭活了十年。
父親每日天不亮就出門了,直到深夜才回來,他的面容只出現在陸野睡眼朦朧之中,模糊不清。
直到十歲生辰那天,那個帶著滿身金戈肅殺之氣的男人,黑甲凜冽闖入了掖庭,將他從矮小閉塞的房屋中抱出,母親那日哭得說不出話。
他的父親換了一身軍功,將全家接出了令人窒息的掖庭。
此后,他一直跟著父親住在軍營,一晃就是十年,十年里父親的軍職年年直升,家中府邸也年年變化。
直到出征北戎,陸府門庭已然是將門之庭。
將軍百戰死似乎是任何一個武將都逃脫不了的命運。
向來驍勇善戰的父親,在北戎的冰天雪地里吃足了虧,被最信任的兄弟背叛,死于荒野尸骨無存。
而他和那些將士們,被困在北戎苦寒之地整整三年。
各種各樣的劇毒用在他們身上,瀕死之際又服用解藥,周而復始的測試著。
渾身潰爛又恢復如初,再潰爛再恢復。
熬不過去死在這方暗無天日的修羅場中的將士數不勝數。
幾萬人,到最后只剩下區區八百人。
陸野命不該絕,被困北戎第二年,樓蘭出兵攻打了整個北戎城。
戰火蔓延,暗牢碎裂。
他帶著八百殘兵,等著樓蘭北戎戰爭進入白熱狀態,他再橫切而過,一箭射殺樓蘭領將后又隱沒于暗處,殺伐爭亂之下,八百殘兵得以逃脫。
回了大奚,陸野領了罰,養了一年傷,又踏上了北征之路。
北戎被樓蘭大傷元氣,而陸野射殺的那個樓蘭領將,是老樓蘭王。
老王一死,樓蘭陷入了王儲之爭,侵占的北戎之地也全被陸野打了下來。
三年的時間,北地十八城,城城皆立蒼狼旗。
將門之庭,轉受軍功為侯。
鎮北侯。
逐鹿之戰中原本屬于晉陽陸氏的榮耀,重回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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