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奉行6
好不容易追上陸野的陳平還被自家侯爺嫌棄的趕了回來,李裴章就見陸野那雙又兇又烈的眼,帶著十足的警告回頭瞥著他們。
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目光后,李裴章急忙低頭擦著源源不斷的汗水,恰適一聲極遠(yuǎn)的雷炸起,他急忙抬頭瞇著眼看著頭頂悶沉的天空。
雷云滾在遠(yuǎn)處群山之上,霧蒙蒙的濕氣將熱意蒸騰,連山風(fēng)都是熱的。
停云看著十萬大山,拍了拍陸野握著韁繩的手:“找個地方避雨。”
陸野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遠(yuǎn)處瓊山翠野之上,烏黑的云中紫金雷電翻涌,電閃雷鳴間醞釀著狂風(fēng)暴雨。
四野風(fēng)漸烈,凜凜的風(fēng)將原本悶熱的氣息吹散幾分,山林婆娑作響,沙石翻卷,烈馬嘶鳴。
陸野譴了一隊(duì)黑騎往前方探路,尋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收整行囊,加快速度,務(wù)必在暴雨之前找到庇所。”他在風(fēng)中回首對著身后逐漸和他們拉開距離的隊(duì)伍說道。
他高揚(yáng)的馬尾被狂風(fēng)吹亂,隨著他轉(zhuǎn)頭的動作張牙舞爪的飄在身后,發(fā)絲落在了停云的臉上,有些癢。
停云眸色淺淡,將頭微微一撇,靠在他胸口上:“陸野!
她輕聲叫了他一聲。
“嗯?”他回首,垂眸看著她。
“與我說說大奚皇帝吧。”她眼底泛著微光,長睫于風(fēng)中輕顫,鳳眸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問道。
陸野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說,停頓了許久,直到停云抬頭,一雙鳳眸盯著他看時,他才開口。
“自私腐敗!
這兩個落進(jìn)了停云的耳中,她沉默了幾息,隨后放聲大笑了起來。
風(fēng)聲融著她的笑聲,將嘲諷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停云很滿意他的答案,他的確如此,十幾年前她就知道了。
她尚且不能大動用埋在大奚的暗樁探子,否則定要好好查查他和她那個便宜老爹之間的恩怨情仇才好。
“你笑什么?”陸野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
停云緩緩斂了笑容,她眸間閃著凌凌寒光:“說的真好。”
她從腰間取出一個白玉小瓷瓶,捏在手上把玩:“這是這個月的解藥,你先拿著吧。”
白玉瓷瓶中藥珠晃動,撞擊瓶身,發(fā)出了叮鈴聲響。
陸野伸手接過,垂眸看著她:“殿下不怕臣拿了解藥……”
他話語稍頓,抬起了手握在停云裹著白布的纖細(xì)脖頸上,五指緩緩收緊,力道恰到好處的停在了呼吸困難和舒緩之間。
停云眉眼輕輕勾起,順著他手里的力道仰著頭看著陸野笑了起來:“往后一月本宮會很忙,若不能及時給你解藥,叫你飽受毒發(fā)之痛,本宮于心不忍。至于你心中所想,那是天方夜譚,本宮身死你也得與我陪葬,因?yàn)檫@毒全天下只有我能解。”
她說得漫不經(jīng)心,陸野聽得冷笑連連。
“回了大奚你要做什么?”他眸色幽深,黑曜眼瞳中映出了停云那張千秋絕色的臉。
“說出來就沒意思了!蓖T乒粗叫Φ孟裰唤器锏暮。
陸野不再說話收回了捏著她脖頸的手,垂著眼看著手里的瓷瓶,他想著停云方才問話時那副神情,他若是違心說了平帝好,恐怕停云會當(dāng)場把解藥扔下山崖,然后看著他毒發(fā)飽受折磨。
她絕對做得出來。
陸野眼底染上了一層幽沉,低頭看著懷里的嬌小女子,她正仰著頭看著天際的雷云。
墨發(fā)落在她修長白皙的脖頸上,露在白布之外的青筋淺淡交錯,脆弱到似乎只用輕輕一捏,她就當(dāng)場殞命。
“最多還有小半個時辰,雷雨即至,你的人什么時候回來?”
陸野陰沉著眼眸盯著她的脖頸看時,停云冷不丁的抬頭,一雙輕勾的鳳眸帶著清冷的淡漠直撞進(jìn)了他眼中。
他不知為何有些心虛的別開眼,梅骨修長的手將瓷瓶塞進(jìn)了腰封之中。
“不用回,我們跟著記號走就是!彼鬼,將眼底明晦不定的情緒壓抑。
停云挑眉:“哪有記號?”
陸野笑了一聲:“還請殿下抓緊,臣要加速了!
聞言,停云還沒來得及抓住韁繩,她驚呼一聲,整個人都被慣性帶的往后猛仰,后背重重撞在了陸野的胸膛上,撞得生疼。
陸野低沉的淺笑在她耳邊炸起,停云坐定后,蹙著眉瞪了他一眼。
一路策馬嘯風(fēng),他們一行人最終趕在了暴雨落下的前一刻,躲進(jìn)了避雨山洞。
他的黑甲軍訓(xùn)練有序熟門熟路的堆起了柴架了鍋。
外頭電閃雷鳴絲毫不影響洞中溫暖。
停云坐在一堆干草上,伸手將方才狂奔時吹亂糾纏的發(fā)絲解開。
風(fēng)熄月忽然竄了過來。
“你和陸野有沒有……?”她噘著嘴,臉色泛紅,欲言又止偷偷看了一眼停云。
停云被她問的又氣又好笑,她笑了起來:“有什么?”
風(fēng)熄月秀眉一糾,賭氣似得指著遠(yuǎn)處的陳平和顧明揚(yáng):“他的同僚說……說你們大白天的睡在一張床上!被我聽見了!
“還說什么?”停云挑眉看著她。
風(fēng)熄月氣鼓鼓的噘著嘴,搖了搖頭:“后面的沒聽!
停云笑著起身,眸中映著火光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臉:“你不如去問問陸野?”
“我才不去!我要這么問他,還不得被他用刀架著脖子!
風(fēng)熄月滿臉不高興,敢怒不敢言的看著停云。
停云笑的更歡了:“他對你也這么兇?”
風(fēng)熄月用力的點(diǎn)頭。
不過很快,小公主立馬抓住了停云話語中的那個也字。
她眨著被火色映照的亮閃閃的眼眸看著停云:“他對你也很兇嗎?”
停云看著她眼底的不敢置信,笑了起來,伸手撫過她額間被狂風(fēng)卷成一團(tuán)的細(xì)碎亂發(fā):“是啊,刀都架脖子上了。”
聞言,風(fēng)熄月一哽,目光落在了她脖頸間的白布上,幾次欲言又止,不知想說些什么。
停云眼中染著明晦不定的笑意,起身提裙往陸野身邊走去。
陸野坐在篝火邊上烤著黑甲軍打來的獵物,鼻尖暗香漸濃郁,他抬頭就見停云蓮步款款向他走來,身后還跟著一個風(fēng)熄月。
他有些頭疼的閉了閉眼眸,眉眼微微蹙著:“做什么?”
停云目光落在了他臉上,她伸手,修長蔥白的指尖輕輕抵在了陸野唇間。
陸野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眉眼盈盈處透出輕狂,火光于她眼底躍動。
風(fēng)熄月瞪圓了雙眸,指著停云又驚又氣半天說不出話來。
停云唇邊勾著淺笑,指尖轉(zhuǎn)動緩緩撫上陸野的臉龐:“本宮勢微之時,他敢拿刀抵著本宮,甚至起了殺心!
停云轉(zhuǎn)眸看著她:“但如今,你看他敢反抗嗎?”
風(fēng)熄月張了張唇,唇色逐漸泛白。
“你知為何?因?yàn)楸緦m的權(quán)大于他,本宮的勢碾于他,他不得不從!彼佳坶g森森躍著火光,一雙銳利的鳳眸半垂著看向風(fēng)熄月。
她回過頭,眸光垂落,目光停在了陸野臉上:“有了權(quán)利,萬物皆可于你掌中作舞。”
皆在掌中作舞。
陸野猛然回神,伸手把她的手拉了下來,他握著手心里纖細(xì)的手腕,抬眸看著她,他眸中被火光灼熱,千秋容貌映著熾烈的火色生動閃躍在他眼底,她像第一縷破云而出的晨光,輝芒萬丈萬物失色。
風(fēng)熄月沉默了許久,她看著陸野沒有反駁也沒有將停云的手放開,失魂落魄的走遠(yuǎn)后蹲了下來,把頭埋進(jìn)了雙臂之中抽泣了起來。
停云知道她想了許多有的沒的事,她手上用力想把手抽出來,但陸野捏的緊,她抽了幾次無果。
“松開!彼鬼粗懸。
陸野冷笑:“臣也是殿下掌中作舞的一個?”
停云挑眉:“是啊,你可是最重要的一個。”
陸野薄唇勾起哂笑,松開了她的手,轉(zhuǎn)身去看火架上烤的冒油的肉。
停云提起裙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余光瞥到了遠(yuǎn)處幾道試探的目光,不用想都知道是顧明揚(yáng)那些人。
她也沒管,只安靜的等著陸野將肉翻面烤熟,然后一條條的切割好遞給她。
洞外黑云壓頂,紫金雷電在天際抽動,似有劈天之勢,電閃雷鳴間天地震蕩,大雨傾盆而下,潑灑在大地上,將一切污穢滌蕩。
停云靠在身后的石壁上,閉眼聽著外面的雨聲雷聲,心里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
她原本準(zhǔn)備用風(fēng)熄月?lián)Q銀兩招兵買馬,可半路殺出個陸野,她得把風(fēng)熄月完好無損的放回去,才能讓樓蘭的探子查的更透徹,她覺得這個樓蘭公主和陸野的往事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得好好查。
至于西南九城,她得加快腳步,明日一早就出了南疆界了,屆時蠱獸不再受召,荒原路上前后不著,再遇上些什么事,她可不想把命交給陸野,相較陸野野性難馴,還是西南都護(hù)齊天安更加靠譜些。
停緩緩睜開了眼眸,王宮被擄、仙蹤傷命、營地夜襲,樁樁件件都在提醒她,務(wù)必強(qiáng)大己身,不可依靠旁人。
畢竟,除了自己,誰也靠不住。
她幽深的雙眸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緩緩閉上,四周是竊竊人聲,垂手時沒有碰到那副炙熱的身體,身邊的陸野不知何時離開的,她睜開眼眼抬眸四下找了一圈,眼下皆是七歪八斜的疲憊黑騎,獨(dú)獨(dú)沒見他。
停云望著躍動的火光沉了幾息,緩緩起身回到了她自己的寢地,掀開簡易搭建的簾帳,風(fēng)鳶在床邊等她等的昏昏欲睡,見她回來立刻清醒了。
“殿下,趕緊洗漱休息吧,侯爺說了明日天一亮就得走了!彼锨胺鲋T谱叩搅舜策叀
停云點(diǎn)了點(diǎn)頭,由著她把發(fā)髻拆散,她的那頂銀冠已經(jīng)被風(fēng)鳶收起來了,支離破碎的怕是得好好修理才能再用了。
耳邊雷聲隆隆不斷,將一切聲音都掩蓋,停云于雷雨聲中逐漸睡去。
……
次日一早晨光破霧,清脆的鳥鳴攜著山嵐將天地間的造化靈秀從靜夜中喚醒,萬物安謐的在靈光沐沐中緩緩復(fù)蘇,源源不斷的生機(jī)裊裊升騰于四野。
她被風(fēng)鳶叫醒,在困倦中洗漱穿戴好后,她清醒不少,昨夜風(fēng)雨雷鳴將南疆的濕熱席卷一空,今日風(fēng)涼宜出行。
停云一出簾帳,就遇上了風(fēng)熄月。
她郁郁寡歡,見了停云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停云挑眉看著她:“怎么?”
“沒什么!”風(fēng)熄月哼了一聲,噘著嘴跑遠(yuǎn)。
風(fēng)鳶滿臉疑惑看了看停云。
停云輕笑幾聲,搖了搖頭:“走吧!
陸野今日先行,怕昨夜大雨有泥流斷樹阻礙行路,故帶了一隊(duì)黑騎去了前面探路。
停云坐在踏雪背上,伸手輕輕摸著它的馬鬃,雪白的皮毛在她掌心輕輕劃過,她輕聲道:“你真漂亮!
踏雪似聽懂了一般,歡愉的甩著馬尾,馬蹄輕踏著回應(yīng)她。
風(fēng)熄月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一路上凈偷看她。
停云也不想管她,按照他們這個速度,左右還有半日路程,等到了蓉城,樓蘭總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前有大奚后有南疆之地動手。
密林之界隱隱沒在遠(yuǎn)道光影之際,成片的叢林終于要走盡了。
廣袤的林海翠蒼間,有蛇嘯長鳴而起,將不舍的眷戀融進(jìn)了密林溫?zé)岬娘L(fēng)中,繾綣縈繞在停云身邊。
停云回身,看著身后碧野蔥木之間那顆若隱若現(xiàn)的蛇首,靈角熠熠似碎星辰。
“回去吧,替我守好南疆。”
她語調(diào)溫柔,眸色也柔軟。
煌玉發(fā)出了一聲悲鳴,梗在原地不肯轉(zhuǎn)去。
停云幽幽嘆了息,翻身下馬,在黑騎之間穿梭,走到了它面前。
幾近和掌間白布相色的手抬起,輕輕拂上了煌玉的蛇首。
蛇首早在她伸手之際就低垂下來,與她平視。
停云低首,額間靠在了它的額上,柔聲哄著它。
掌心炙熱濕潤,煌玉的悲鳴逐漸難以抑制,愈發(fā)強(qiáng)烈。
它拼命蜷縮著身子,想把自己龐大的身軀藏進(jìn)停云懷里,和小時候一樣。
停云眼眶酸痛,眼底通紅,她抱著煌玉笑道:“你都這么大了,我哪里還能抱得住你呀!
煌玉埋首在她懷里,傷心悲咽。
停云揉著它的犄角和臉上的蛇鱗,哄了許久這才把煌玉哄好。
它在停云滿眼柔意的目光里,眷眷不舍的游曳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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