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嬌千金067
“我看這個小伙子還不錯,”林老太太和大舅媽對視一眼,有了別的心思:“他有對象嗎?家里是做什么的?”
阿軟之前的娃娃親已經退婚了,外孫女年紀也到了能找對象的時候,過兩年在東城大學畢完業也有二十來歲。
也差不多可以談婚論嫁了。
蘇娉聽出外婆的言外之意,握著搪瓷杯的手指發緊,窘道:“我不知道呀。”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大舅媽知道小姑娘臉皮薄,給了婆婆一個眼神:“娘,咱們快點做飯吧,孩子們估計餓慌了。”
“是是是。”林老太太一聽這話,揭開旁邊的小鍋看米飯蒸熟沒有:“軟軟,你去外面陪朋友玩玩,很快就好。”
蘇娉乖巧點頭,喝完水往外面去了。
院子里沒看到人,她抬頭,就看到男人倚在樓上石圍欄處,指間夾著煙,笑著跟哥哥們在說話,不知道是談到什么趣事,男人胸腔愉悅震動,樂不可支。
一截煙灰從樓上掉下來,她下意識退后半步。
聽到響動,和兄弟聊天的男人垂眸看,對上她漆黑溫軟的眉眼,他眉梢微挑,抬手把煙遞到嘴邊咬著。
“阿娉!”夏瑩在二樓陽臺喊:“上來呀!快來看海,我都看不到邊,太大啦。”
“所以叫大海嘛。”沈青雪在旁邊附和。
何忠看著對象蹦蹦跳跳手舞足蹈的樣子,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心里也很開心。
“來了。”
陸長風側過身,靠著石欄桿,背對著她。
她又看了一眼,才往樓上走。
“快到年中了,又要忙起來了。”沈青雪嘆氣道。
部隊到了年中,除了邊關戰事,還要面對各種加練對抗演習,北城軍區是這樣,東城軍區也是這樣。
在小姑娘推開門過來時,陸長風手里的煙剛好掐滅,他神情舒坦,眉眼倦懶。
“我就喜歡跟你們第八兵團對抗,不用擔心輸。”
“成天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沈青雪鄙夷道:“我在部隊碰見你八次,有九次聽到你在吹牛。”
何忠撓頭:“還有一次哪來的?”
“還有一次在夢里。”沈青雪無語道:“我真的從來沒見過這么嘴欠的。”
“哥,你說是吧?”
沈元白彎唇:“陸副團長只是不太務實而已。”
“聽聽,讀書人罵人就是不一樣。”陸長風嘖了聲,“小沈同志,跟沈參謀長好好學學,喜怒不形于色,你還差遠了。”
“所以我是排長他是參謀長。”沈青雪自豪道:“你就沒有當參謀長的哥哥吧,我哥厲害我高興。”
“嗯。”陸長風瞥了眼和夏瑩靠在一起看海的小姑娘,隨口道:“我大哥是村頭挑糞的,二哥是村尾養豬的。”
“家里就出了我這么一個光宗耀祖的好苗子,全家都指著我吃飯。”
“行了別嘴硬了,”沈青雪嫌棄道:“誰不知道你前兩年演習把第八兵團的坦克搞壞了,工資津貼扣完都不夠賠,你們炊事班班長養的幾十頭豬都被我們團牽走了,全團咬牙切齒啃了兩年白菜幫子。”
“還什么全家人指著你吃飯,別看現在風光,副團長,我看是兜里沒有兩個子,老婆本都拿不出來吧。”
“要不你給我介紹個對象,你看我拿不拿得出來。”陸長風按按眉心,語氣懶懶散散:“算了,你們哥倆自己都打著光棍呢,我就不為難你們了。”
沈元白聽著他們耍嘴皮子,看著遠處靜謐的海,沒有出聲。
夏瑩右手邊是蘇娉,左手邊是何忠,她臉上笑容洋溢,聽著另一邊幾人的談話,心情特別舒暢。
她覺得最好的日子莫過于此了,有好朋友有對象,自己的未來又明朗可期。
蘇娉想起在廚房時外婆她們的談話,輕聲問好友:“瑩瑩,你跟何同學打算什么時候成親呀?”
夏瑩每次在跟她提起何同學時都有這個想法,他們是同一個縣城的,何同學又是軍人,她自己以后想去當軍醫,她都把未來規劃好了。
現在談了對象幾乎很少有分離的,大多數都會結婚。
為了避免被旁人聽到,蘇娉嗓音清軟,夏瑩覺得耳朵熱乎乎癢癢的。
她抬手摸了摸耳朵,悄咪咪看了眼加入男人們談話局的何忠,拉著好友往另一邊角落走了走——
“這得看他呀,唉,這種事我也不好意思主動問。我給我媽寫信告訴她我有對象了,同一個縣城又是軍人,我媽都快樂癲了,問我啥時候把人帶回去過過眼,到時候兩家一起坐下來議親定個日子。”
“可是何忠吧,他就好像沒想到這件事,我媽說了,女孩子不要先開口,像是上趕著。”
“不過我覺得他只是有點木頭腦袋,要是不點就想不起這茬,到時候我看有沒有機會能暗示暗示他。”
夏瑩比蘇娉大一歲,今年十九,在農村按虛歲就二十了,平日里也有很多到家里說親的。
雖然不至于著急,但是碰到喜歡她就想早點結婚。
等讀完書畢了業,何忠回原部隊她就申請入伍去當軍醫,兩個人都在一個地方。
雖然鎮衛生院或者縣醫院的條件待遇可能比部隊里好一些,又離家近,但她就是想跟何忠在一塊兒。
蘇娉本來是沒有談戀愛的心思,可聽了還是忍不住羨慕。
不過她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像瑩瑩這么幸福,她要走的路艱難崎嶇,以后研究起來也很少能照顧家里,而且……
因為從小喝了很多寒涼的藥,再加上是藥三分毒,媽媽跟她說過會不易有孕,只能在這兩年用溫補的藥材盡量把身體調養回來。
之前和陳家有婚約時,蘇家就沒有隱瞞過這件事,陳家人并不介意,并且十分心疼她。
這也是容嵐覺得她嫁去陳家很好的原因,慕姨和媽媽是好姐妹,陳叔叔和爸爸是戰友,陳爺爺因為陳奶奶生前喜歡她,又對她偏愛。
不易有孕很多人家都會介意,陳家并沒有因為這件事就看輕她,也沒有覺得她不夠好配不上兒子。
這讓容嵐對陳家好感非常深。
蘇娉心態變了許多,認識老師后,她覺得也許不一定要談戀愛結婚,把畢生精力花在醫學臨床研究上也很好。
她想就算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們知道了也都會支持的。
見她沉默不語,夏瑩以為她是為自己擔心,攬著她的胳膊輕輕搖晃,頭靠在她肩頭:“好阿娉,認識你真好。”
“我也覺得。”
“嗯?”夏瑩驚呆了,不可置信看著她,對上她含著盈盈秋水的眸子,嘆道:“我的乖阿娉跟著張老師學壞了。”
以前在北城大學時阿娉多乖巧啊,笑起來靦腆含羞,逗一下就臉紅。
可現在!完全!就像翻版的張老師!
“不是呀,”蘇娉溫聲笑:“我是想說,我也覺得,認識你真好。”
“那你不一口氣說完!壞阿娉,你就想逗我是吧?”夏瑩伸手去撓她腰間:“我最近新學了一個按摩手法,給你試試。”
蘇娉笑著躲開,見她窮追不舍,躲到哥哥身后,只露出半張臉:“我才不要,你給何同學試。”
“試什么?”何忠沒聽到她們之前的話,疑惑問道。
“……沒,”在他面前,夏瑩有些收斂,吶吶道:“就是開玩笑。”
何忠看她許久,見她耳尖有些紅,也有點不好意思:“是要試針灸那些嗎?我皮厚,你隨便扎,我都可以的,不怕疼。”
蘇娉難得見好友這么羞囧,眼底的笑滿得快要溢出來,一臉看熱鬧的表情。
“……好。”夏瑩搓搓耳朵,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就是心跳的特別快。
蘇娉眉眼彎彎,剛要開口揶揄兩句,側目就對上哥哥旁邊高大男人的視線。
從她的視角能看到男人凌厲的下顎線,還有凸出的喉結。
陸長風跟人聊天時恣意懶散,但你要是不小心跟他對上,那雙黑沉的眸子鋒利如刀,讓人心悸。
蘇娉下意識拽緊哥哥的襯衣,把沒說出口的話咽回嘴里,嚴嚴實實地藏在哥哥身后。
看到小姑娘受驚的樣子,陸長風身上的氣勢收斂了幾分,繼續跟沈元白說話。
聽到哥哥溫潤的嗓音,蘇娉才想起來哥哥在這,她不怕。
于是腳又往外小小挪了一寸,帶著些許試探,看向男人。
陸長風十分敏銳,他略微側眸,在看到她似水的眉眼時,忍不住低聲笑。
狐假虎威也不敢再大膽點啊。
小姑娘。
他確實是不太喜歡招惹沈元白的,這人看起來溫溫柔柔,下手最狠,招招致命。
不怕橫的,就怕這種看起來斯斯文文溫文爾雅的人。
黑著呢。
“阿軟。”沈元白聽到樓下的喊聲,笑著說:“下去吃飯了。”
“好誒。”松開哥哥的襯衣,她如釋重負,趕緊拉著夏瑩先下了樓。
中午吃的是他們在碼頭買來蝦和螃蟹,其實桶子下面生產隊大隊長還扔了兩條魷魚墊底,不過她們沒有發現。
還是林老太太把蝦倒出來的時候才看到的。
香辣蝦、白灼蝦,配上大舅媽調的醬汁。
還有清蒸螃蟹,和拍黃瓜以及時令蔬菜和紅燒茄子,這頓飯都吃得心滿意足。
陸長風的食量確實對得住他扛來的這袋米,蘇娉吃完半碗已經有些飽了,外婆家是那種斗碗,能裝很多飯。
為了不浪費糧食,她歇了一會兒,又拿起筷子慢慢吃。
而陸長風吃了兩大碗,又去盛飯。
她都看呆了。
何忠在給夏瑩剝蟹腿,夏瑩吃得美滋滋,還不忘朝好友擠眉弄眼。
蘇娉被她逗笑,無奈搖搖頭。
一只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掌從她眼前掠過,沈元白拿了個白灼蝦,剝好,放到她碗里。
對上哥哥眼底清潤的笑意,蘇娉霎時間明白過來,哥哥以為她是羨慕瑩瑩有人剝蝦剝蟹。
她眨眨眼,心里涓涓暖流涌過,也拿了一只白灼蝦,剝干凈殼,放到他面前的碗里。
沈元白明顯怔了一下,旋即笑開。
蘇娉特別喜歡看哥哥笑,他笑起來的時候笑意先是從眼底氤氳開來,而后逐漸擴散,讓她想到了春暖花開。
沈青雪也不甘示弱,給妹妹剝了幾只蝦,然后眼巴巴看著她。
蘇娉笑了一下,也給他剝了一只。
林老太太看到外孫們和和煦煦,心里也舒坦。
沈元白把剝好的蝦放在她碗里,溫聲道:“外婆,您也吃,辛苦您了。”
“誒,沒事沒事。”林老太太眼眶有些濕潤,對旁邊的大兒媳說:“這輩子能有這么多孝順的孫輩,我也值了。”
大舅媽笑著點頭,而后對沈元白說:“你顧自己就好,不用管我們。”
“好。”沈元白微笑頷首。
陸長風本來是去掉蝦頭直接往嘴里塞的,見他們都剝著吃,也試了一下,然后納悶:“也沒什么不同的味道嘛。”
“蝦殼可以吃,”蘇娉軟聲道:“補鈣。”
“哦?”陸長風看她一眼:“那就聽我們沈妹妹的。”
“你就是懶得剝。”沈青雪毫不留情拆穿他,“你們西北平日里到底吃些什么,怎么每次都像餓狼撲食一樣。”
陸長風嗤笑一聲,繼續吃飯,懶得搭理他。
“跟西北沒關系。”沈元白嗓音溫柔清冽:“戰場上經常出現糧食短缺的情況。”
“那你也沒有像他這樣啊。”沈青雪嘟囔。
“因為我沒有打過他那么多的仗,也鮮少有餓到暈厥的時候。”
沈元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明白了戰場的殘酷。
何忠感同身受,他看了眼陸長風,決定再去盛碗飯。
蘇娉看向男人時,眼底帶著些許探究。
“真沒什么。”陸長風放下筷子,把嘴里的飯咽下去:“都是這么過來的。”
林老太太最聽不得這些話了,她女兒是文工團的,女婿也是軍人,再加上小兒子在西北荒漠駐守。
聽到陸長風的話忍不住眼眶一酸,見他碗空了,趕緊起身拿著碗去裝飯,嘴里念叨著:“好孩子,多吃點。”
“長這么高本來就應該多吃點飯,青雪你別亂說話。”
“您別給我盛了,”見林老太太一直拿著木勺往斗碗里壓飯,陸長風忍不住笑出聲:“我是能吃,但我也不是豬啊。”
沈青雪本來冷著臉還想再說他幾句的,聽到這話沒繃住,破功了。
這人真就厚臉皮,喜歡吹牛說大話,拿自己開涮也毫不含糊。
看起來就像個無賴,怎么會有這樣的人。
不過說實話,跟他相處很舒服,也不會拿腔作勢,就像是尋常朋友聊天,你說我我回嘴罵你,過過嘴癮。
蘇娉也忍不住笑了,她耐著性子把碗里的飯都吃完,等他們都放下碗筷后,和大舅媽一起收拾桌子。
“我有點困,沈參謀長,你房間在哪?我去躺躺,外頭太陽有點大,晚一點再去海邊洗個澡。”陸長風拿過墻角的掃帚,把地上的殘渣掃到撮箕里。
“我帶你去。”沈元白笑了一下,“何同志,你跟青雪同一個房間擠一下可以嗎?”
“好。”何忠沒意見,把椅子都歸位,收到桌下:“我打地鋪都行,這個天氣睡地上涼快。”
“青雪?”沈元白又笑著問弟弟。
“我沒問題,正好跟何同志聊聊他以前的事。”沈青雪就是愛聽故事。
沈元白點頭,眉眼溫和,看向妹妹。
“我跟瑩瑩一起睡,”不等他開口詢問,蘇娉笑瞇瞇道:“我也要和瑩瑩好好聊聊。”
“行。”夏瑩一口應下。
住宿的事解決了,吃飽喝足他們都去樓上小憩。
陸長風跟在沈元白身后,進了屋子。
這里的窗戶都不是很大,小小一扇,隱約能看到遠處碧藍的海水。
沈元白穿的是白襯衣黑長褲,陸長風是軍襯和陸軍常服褲子。
在他面前不用拘謹,一個團的戰友,誰還沒一個河里洗過澡,大多坦誠相見過,再說了,都是大老爺們,不用講究這么多。
隨手解開襯衫紐扣扔椅子上,只穿一件工字背心,男人往后一倒,重重砸在床板上。
“我睡會兒,你要是嫌棄就打個地鋪,別吵醒我。”他提前預防。
“睡吧。”沈元白拉了條椅子坐在小窗邊上,從行李袋里拿出連環畫,不緊不慢翻看起來。
陸長風進入睡眠特別快,有時候執行任務,中途可能只有幾分鐘的休整時間,他都能瞬間入睡,然后準時醒來。
他睡覺也不打鼾,不過因為他在熟人面前話特別多,超過兩分鐘沒說話肯定就是睡著了。
沈元白回頭看了他一眼,眼底劃過一抹深思。
是真的,只是因為被政委催相親,才會躲來這兒的嗎。
他在想最近幾次,陸長風看到妹妹時有沒有異常。
隔壁房間。
夏瑩在床上翻滾,就差尖叫了——
“阿娉,你聽到沒,他說隨便我怎么扎!”
蘇娉剛想夸這美好的愛情,就聽她又說:“我正愁找不到人練針灸了,你都不知道,我們班上的人都是互扎,有些人手藝不過關,一針下去手臂半天都沒有知覺。”
蘇娉:“……這么可怕?”
“是啊,你是拿誰練針?”
她沒有說謊,坦誠道:“本來是想在張老師或者你身上施針的,后來想到我二哥在這,他身強力壯,應該能扛得住。”
后面半段話就有開玩笑的意思,她有扎實的基礎理論知識,對人體穴位也爛熟于心,只是缺乏實踐。
夏瑩驚嘆:“你是真敢想啊,拿張老師練針?雖然他每個星期都會給我們上課,看起來也總是笑嘻嘻的,但我覺得他是不太好相處的人。”
畢竟他威名在外,中醫系哪個老師沒被他狂罵過?什么逆耳忠言勸他回歸正途的話他都不聽,不舒心就直接反唇相譏。
她挺怕這種的。
“張老師性格很好的。”蘇娉替老師解釋:“他只是不太會說話。”
夏瑩搖頭:“反正我是挺怵他的,比程主任冷臉時可怕多了。”
“對了,為什么你扎針不扎蘇哥哥?”
“我大哥嗎?”蘇娉不好意思道:“都說我跟他像,我挺怕疼的,他應該也是吧。”
夏瑩頓時啞口無言。
前些時候她知道沈青雪和好友是雙胞胎的時候還覺得不可能,兩個相貌性格南轅北轍,阿娉更像蘇哥哥。
一樣溫溫柔柔,做事不急不緩,從容淡定。
沈青雪好像比較毛躁,跟妹妹相似之處不多。
倆人湊在一起,躺在床上說著悄悄話,夏瑩說得比較多的就是何同學。
蘇娉覺得她是真的很喜歡何同學。
她安靜聽著,心里替好朋友高興。
睡了一陣,到了下午兩點多。
陸長風神清氣爽伸了個懶腰,脊背抵在床頭,問窗前看書的人:“去游泳嗎?”
他是來過海邊的,東城臨海,部隊也偶爾回來海邊拉練,訓練完兄弟們下餃子一樣在海里游游泳洗個澡,然后拎著衣服唱著軍歌回營。
“走吧。”沈元白合上書,隨手放在旁邊的桌上:“我問問阿軟去不去。”
“行。”陸長風隨意應道。
因為剛睡醒,一向鋒利的眉眼難得柔和下來,他打了個哈欠,長臂撈過椅子上軍襯穿上。
胡亂系上扣子,衣領微微敞開。
想到有女同志在,他又把最上面的風紀扣扣上,而后穿鞋下樓。
“阿軟。”沈元白站在門口,叩門兩下:“我們去海邊,你要去嗎?”
“去呀。”蘇娉迷迷糊糊醒來,輕輕推了下睡得正香的好友,“哥哥,我們馬上下來。”
“好。”沈元白轉身下樓,正好和從房間里出來的陸長風碰上。
本來就不寬敞的過道,因為兩個身高腿長的男人頓顯逼仄。
等聽到動靜的沈青雪和何忠一出來,行嘛,擠一起了。
陸長風干脆側身,右肩抵著墻,讓他們先下去。
沒有讓他們等多久,蘇娉和夏瑩重新綁了一下頭發就下來了。
去年在東城軍區是夏瑩還是齊耳短發,現在也過肩了,她扎了兩個麻花辮,扎頭發的布條是裁縫店裁布剩余的碎花布頭子。
配上碎花布襯衫,看起來也是清麗可人,還帶著幾分靈動俏皮。
蘇娉依舊是一身白色長裙,烏黑順滑的長發隨手用藍色緞帶束在腦后,一雙清凌凌的眉眼隱隱帶笑,似是蘊了一汪盈盈春水。
陸長風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然后對沈元白說:“是挺像你。”
沈元白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眼底笑意疏淡。
聽到這句話的沈青雪想起他之前說過的話,“你上次說找對象就要找我哥這樣的,所以你是盯上了我妹妹?”
男人也愣了一下,“沒有吧,你可以瞧不上我這個人,但不能質疑我的人品。”
給兄弟妹妹當了幾次教官,讓人受傷不說,還對人家妹妹動了歪心思。
這讓團里的弟兄們知道不得唾棄他。
主要是他對沈妹妹好像確實沒有動過這個心思。過了半晌,他又說:“應該沒有。”
“那就行。”沈青雪加重語氣:“記住你現在的話。”
“記住有什么用?”陸長風下意識和他拌嘴:“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人是會變的,小同志。”
沈青雪哼了一聲,懶得跟他多說。
一行人說說走走就到了海灘上,這里離林家沒多遠,就兩百多米。
沈青雪也不顧忌,見到了水就撒歡,脫了襯衣穿著背心就往水里奔。
何忠心思還是在對象那兒的,他回頭看了一眼,瑩瑩跟蘇同學坐在不遠處的礁石上,沒過一會兒兩個人像是發現了什么,起身趴在石頭上到處找。
隱約能看到她們臉上的歡喜,看了一陣見她們沒有危險,他也放下心來,脫了鞋子下海。
海水涼沁,只是在沒過腳踝的淺水區走了一圈,都覺得份外舒服。
陸長風側頭瞥見那邊的纖瘦的影子,本來打算去洗個澡,現在也只能收斂起來,卷起褲腳在沙子上踩了一陣。
“老沈!”他像是發現了什么大不了的東西,半跪在原地,招手:“你看這個坑里,還有東西在動。”
沈元白原本浮現的那絲疑慮暫時被壓下,陸長風這人的性格讓人捉摸不定,有時候沉穩得可怕,有時候又跳脫捉摸不定,現在又像是十幾歲的少年。
他想起剛遇到陸長風的時候,都還是恣意放肆的年紀。
“來了。”像是看到幾年前的戰友,他溫潤的眉眼帶著淺淺笑意。
“這玩意什么啊,丑不拉幾的。”陸長風直接用手挖了個沙坑,把筆直還帶殼的東西扯了出來。
“蟶子。”
“能吃嗎?你出來怎么不拎個桶。”陸長風隨手扔沙子上:“我再找點,待會兒一起帶回去。”
“能吃。”沈元白見他還在刨坑,“不用桶了。”
一眨眼的功夫,蟶子已經鉆回沙子里。
“嗯?”陸長風抬頭,“怎么了。”
隨意一看,旁邊已經空空如也,他有些無語:“跑得比趙德發還快。”
沈元白沒有說什么,慢條斯理卷起襯衣袖子,撿起被漲潮沖上來的貓眼螺和蛤蜊。
“老沈。”又是陸長風的聲音,這回有些一言難盡,“這玩意……”
沈元白回頭,也愣了片刻,而后說:“象拔蚌。”
“你們東城的東西長得還真是奇形怪狀。”陸長風嘖了一聲,“這玩意雖然我不認識吧,不過一看就是壯陽的。”
“我給團長帶回去。”
“……”
沈青雪也過來了,他看了一眼,清咳道:“你們兵團政委不是很關心你嗎?要不給他也捎一個。”
他都能想象到陸長風被指著鼻子罵的場景了。
“你也挺關心我的。”陸長風抬眼睨他,語氣和煦:“要不然這個給你?都是一個軍區的兄弟,不用跟我講客氣。”
“好好補補。”
“你留著自己補吧,我不需要。”
陸長風哼笑:“老子更用不著。”
平時兄弟們聊天尺度也大,互相開腔,鬧一陣也就過去了。
沈青雪也不怵,“誰知道你什么樣,有的人表面上看起來龍精虎猛,實際上……”
話還沒說完,瞥見結伴往這走過來的妹妹和夏同志,他立馬收聲。
陸長風也察覺到了,他隨意看了一眼后面,小姑娘裙角隨風飄動,能看到一截白皙清瘦的腳腕。
他眉眼微沉,收回目光,又把象拔蚌埋回沙里。
洗澡是沒洗,海水也不適合洗澡,他們就在海邊找海貨,挨著礁石的水坑里還有魷魚和螃蟹。
沈青雪在用小石頭鑿礁石上的生蠔,他扯著嗓子對陸長風說:“這個適合你,來弄點回去?”
“別以為老子不認識,”陸長風光腳踩在礁石上,蹲下來伸手撥了一個:“這玩意你們第八兵團食堂常備,吃了一樣的虛。”
說完,他抬手,生蠔“哐當”一聲砸進海里。
沈青雪憋了半天,“你們兵團才吃!”
“是,”陸長風笑容明朗:“你哥也吃。”
對上哥哥溫和的眸子,沈青雪頓時無聲。
懶得跟他嘮,陸長風覺得還不如去扒拉沙坑來得有趣。
他抬腿往蘇娉那邊走。
夏瑩喜歡踩水玩,手拽著褲腳,在海邊來來回回:“真的很舒服!沙子細細的特別綿軟。阿娉你要不要來玩呀?”
蘇娉應了一聲:“好呀。”
剛起身,小腹隱隱作痛,她腦海里就一個念頭。
完了。
“瑩瑩。”她喊了一聲。
夏瑩早就跑遠了,踩著淺灘海水去了何忠那邊,壓根沒聽到她的聲音。
蘇娉在心里哀嚎一聲,忍不住長嘆。
她在行李袋帶了東西,今天之前也沒什么特殊反應,以為就來海灘一會兒應該沒事,沒想到會這么突然。
下意識轉頭想看看身后裙子上有沒有沾到,正好這時候沒什么人,她快點回去把衣裳換了就好。
陸長風看到小姑娘的舉動還有些奇怪,待他瞥見白色裙子后面的痕跡時,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對上小姑娘驚慌失措的水眸,他斂眸,毫不猶豫轉過身去,背對著她。
結果就看到沈青雪和何忠他們過來了。
蘇娉緊咬唇瓣,原本淡粉色的唇變得有些嫣紅,她反手遮著裙子,往后退。
“妹妹!你快看我抓到了什么?好大的螃蟹,還是藍色的!”
沈青雪人未到聲先至。
“阿娉,我們也找到了魷魚哦,還會吐墨汁呢!”夏瑩跟在何忠旁邊,笑嘻嘻道。
蘇娉退無可退,看到他們愈發近的身影,她心里有些絕望。
陸長風沒有猶豫,脫下自己的軍襯,轉身,大步走到她身邊。
粗礪寬大的手掌拿著襯衣,看了她一眼,系在她腰間。
對上她泛紅的眼眶,看到她睫毛上要墜不墜的淚珠,他嘆了口氣,抓著袖子在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上綁了個結——
“怎么就不看著腳下,這下跌水坑里了吧,你這裙子薄薄的都弄濕了,你哥知道又該怪我沒看好你。”
沈青雪原本要拽開他的手,“做什么”三個字卡在嗓子眼沒有說出來,聽完他的話,緊張道:“阿軟你摔哪兒了?哥哥看看。”
蘇娉怔愣地仰頭看著他,男人眼眸黑如點漆,看不出情緒。
對他的害怕都忘記了,就這樣看了他許久,才對焦急的沈青雪說:“……二哥,我沒事,就是沙子把裙子弄臟了。”
“沒事就好。”沈青雪長出一口氣,看了眼旁邊的男人,無語道:“你這坑挖的到處都是,也沒見抓到什么。”
“嗯啊,我不行。”陸長風隨意應道。
他往后退開,看了眼小姑娘:“裙子濕了就回去換吧,女孩子不要沾了濕氣。”
夏瑩挽著蘇娉的手,見她眼眶紅紅以為是摔痛了:“沒事沒事,我陪你回去換。”
“好。”蘇娉抿唇,跟著她往回走。
走了一段距離,下意識回頭看。
男人又蹲下來坐在沙坑旁邊,把旁邊的沙捧著扔在坑里,懶洋洋道:“我把它填了行吧,保證下次絕對不摔到你們的寶貝妹妹。”
沈青雪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又好像沒什么奇怪的地方,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下,語氣不善:“我看著你填,不然就告訴我哥。”
陸長風看了他許久,又望了眼往這邊走的沈元白,鋒利的眉眼危險瞇起:“小沈同志,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副團長,和你哥平級。”
“而你,應該叫我一聲首長。”
沈青雪看他半天,憋屈地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是,首長!”
陸長風樂了,招呼另一邊的何忠過來:“我命令你們,把這里的坑都填了,十分鐘,倒計時開始。”
“沈參謀長,你掐著表。”
沈參謀長并沒有理會他。
“阿軟呢?”
“妹妹剛才跌沙坑里了,就是他挖的那些坑。到處打洞,跟只老鼠一樣。”
沈青雪一邊扒拉沙子填坑,一邊忿忿不平道。
“允許你說話了?”陸長風尷尬地搓搓鼻子,拉著沈元白的手腕讓他坐下:“兄弟,這回真不賴我。”
“就賴他!”沈青雪悶聲道。
被陸長風睇了一眼,又別過頭。
“是這樣嗎?”沈元白看他許久,才說:“我回去一趟。”
“不用,小姑娘哪有這么嬌弱,正好讓她回去帶個桶過來。”陸長風回頭看了眼,努嘴:“你看,快走到家了。放心,沒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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