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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嬌千金096


蘇娉抬手,輕輕拍著她后背安撫:“這不是你期待已久的事嗎?”

        “恭喜你得償所愿呀,瑩瑩。”

        這一晚,夏瑩睡得格外安穩(wěn),早上五點多被喊醒也沒有覺得睡不夠,很困。

        夏媽媽用紅繩給她編了頭發(fā),兩根粗黑的麻花辮黑順柔亮,蘇娉用雪花膏給她擦完臉,再用黛條給她描眉。

        夏瑩也是學(xué)中醫(yī)的,一下子就聞出味兒了:“阿娉,這是青黛磨粉做的?”

        青黛,性味微寒,可清熱解毒,涼血定驚。

        “是。”蘇娉眉眼溫柔似水,她略微俯身,細(xì)心替她輕描眉尾:“我做了一盒,給你帶了一份,等下給你。”

        “好哎。”夏瑩沒想到她會這么多,自己從來沒想過用青黛來做這些,可能是平時也很少關(guān)注自己的臉。

        夏媽媽看到她們關(guān)系這么好,臉上的笑容燦爛熱烈:“阿娉啊,阿姨要謝謝你不遠(yuǎn)千里來這兒送瑩瑩出嫁,以后你們各自成了家也要經(jīng)常往來才是,等你結(jié)婚,瑩瑩也必須去。”

        “是是是,我肯定去。”穿著一身綠色軍便服的夏瑩眉眼爽朗,她和蘇娉這種看起來就嬌軟溫和的姑娘不同,身上帶著一股不服輸?shù)捻g勁和英氣。

        蘇娉經(jīng)常覺得,她就像是晨初的朝陽,永遠(yuǎn)朝氣蓬勃。

        天邊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外面熱熱鬧鬧的,不多時響起一陣清脆的鞭炮聲,何忠來接親了。

        他今天穿著綠軍裝,胸口帶著一朵大紅花,腦袋上是一頂五角星的帽子。

        平時在生人面前少言寡語的男人笑容滿面,給大家散煙。

        在夏媽媽的殷殷叮囑下,夏家弟弟去姐姐屋子里背著她出來,交給何忠。

        “爸,媽。”何忠不太會說話,激動的脖子都紅了,他抬手向夏爸爸夏媽媽敬禮,正色道:“我一定會照顧好瑩瑩,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好,好孩子。”夏爸爸夏媽媽拿出提前準(zhǔn)備好的紅封交給他:“媽希望你們小兩口以后好好的,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夏媽媽說完這句話,背過身偷偷抹淚。

        她的女兒從小就勤勞能干,人家男娃能做的事她毫不遜色,性格也犟,吃了不少苦。

        終于能看到她嫁給一個有責(zé)任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耍膵寢層X得自己這輩子也沒什么遺憾了。

        原本強忍著淚意的夏瑩看到媽媽背過身偷偷抹淚,實在是忍不住了,她跑過去抱住媽媽:“您跟爸爸還有弟弟在家一定要好好的!我和何忠有空就回來看您。”

        這大喜的日子,夏媽媽不想女兒哭,抬起袖角擦了擦她的眼淚:“你今天這么漂亮,可不能當(dāng)個小花貓啊,還說有空回來看我們,過兩天別忘了回門就行。”

        “我……嗝……不會……嗝……”夏瑩因為哭狠了,一邊哭一邊打嗝,蘇娉見狀無奈又好笑。

        總不能在她大婚之日給她扎一針吧。

        看到這個場景,所有人都在開心,只有陸長風(fēng)有些發(fā)愁。

        夏瑩這出嫁她家里人都哭成這樣依依不舍,弟弟還跟在身后抽抽噎噎。

        那蘇醫(yī)生呢?

        蘇家兩兄弟手里抓著喜糖在笑嘻嘻分給村里的孩子們,察覺到他的打量,蘇策下意識回頭。

        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陸長風(fēng)清咳一聲,別開臉。

        這里兩個呆瓜,北城還有倆,他們可不是十來歲的小孩,不會在妹妹出嫁的時候哭哭唧唧,只會想把他打得嗷嗷叫。

        何忠?guī)е默摪輨e父母,讓新婚妻子坐在自行車后座上,騎車帶著她回家。

        夏家擺了五桌酒,何家也擺了兩桌,除了自家兩個人,就是大雜院里的幾個鄰居。

        自從丈夫去世,何母和親戚們幾乎沒什么往來。

        蘇娉陸長風(fēng)他們自然是跟了過去,在何家吃完喜宴就要去西北了,直接在縣里坐車。

        何家這邊也還算熱鬧,大雜院里跟何忠一起長大的都在笑鬧,還有人用線吊了個蘋果,讓新婚夫婦咬。

        何忠有些不好意思,反而是夏瑩率先踮腳咬了一口。

        “好!”起哄聲越來越大:“老何,下嘴啊!”

        夏瑩也笑瞇瞇地看著何忠。

        從脖子紅到耳后根的男人猶豫半天,還是張嘴咬下。

        兩個人共咬一個蘋果,有人故意使壞,晃蕩了一下棉線。

        夏瑩的嘴碰到了何忠的下巴,嬉鬧聲越來越大,何母也笑著看他們玩鬧。

        女孩一張臉?biāo)查g門通紅,何忠也不好意思地?fù)蠐项^。

        “撞疼你了嗎?瑩瑩。”

        “哎呀,沒有。”夏瑩難得有些害羞,她臉上燥意難擋,跑去跟蘇娉說話。

        見陸長風(fēng)在原地半天沒動,臉上明顯還帶著一絲艷羨,蘇策哼笑:“到你喜歡的環(huán)節(jié)了陸副團長。”

        “開飯了。”

        這喜宴在這邊算是高規(guī)格的,有魚有肉,何母在廠里每個月工資養(yǎng)家綽綽有余,對大兒子辦婚事也毫不含糊。

        陸長風(fēng)跟何忠他們坐一桌,因為要喝酒,還有抽煙的,蘇娉跟二哥還有何忠的弟弟妹妹還有夏瑩坐一桌。

        “阿娉,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以后不管我們在天南海北,都不能忘了每個月給對方寫信。”夏瑩給她倒了杯橘子汽水,“愿我們的友誼歷久彌堅。”

        “好。”蘇娉跟她碰杯:“友誼長存。”

        酒足飯飽,何忠和夏瑩又親自送他們到火車站,還給他們裝了一麻袋土特產(chǎn)。

        “這是我媽自己做的地瓜干,還有一些自留地里拔的青菜。”夏瑩讓何忠?guī)椭蜕匣疖嚕熘K娉的胳膊,跟她一起進(jìn)車廂:“西北那邊太冷了,冬天也沒有青菜吃,你帶點過去。”

        “瑩瑩。”蘇娉反手抱住她,深吸一口氣,而后嘆道:“你太好啦。”

        夏瑩覺得是好友在照顧自己,而蘇娉覺得卻覺得是她關(guān)照更多。

        從北城大學(xué)到東城大學(xué),夏瑩一直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別的同學(xué)因為老師們和張輕舟的分歧,所以不敢和她走得太近,只有夏瑩還是依舊不變。

        在她沉心于課題研究忘了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夏瑩會幫她打好飯送來,沒讓她餓過一頓。

        蘇娉因為身體原因,小時候沒什么朋友,在夏瑩這里她知道了友情的珍貴。

        “你也很好呀。”夏瑩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啦,反正沒多久我們又可以在東城見面了,到時候讓何忠請你和陸副團長一起去國營飯店吃飯,我們再好好聊聊。”

        “好。”

        現(xiàn)在是臘月二十四,蘇娉在大年初二就要回東城。

        算起來也確實沒多久又要再見面了。

        “兄弟,新婚快樂啊。”陸長風(fēng)從兜里摸出煙盒,遞了根給何忠。

        “謝謝首長。”何忠接過煙。

        陸長風(fēng)被他這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逗笑了,見他一直看著前面,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也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夏瑩見丈夫看著自己,害羞一笑,跟蘇娉耳語幾句,跑過去站在何忠身邊,對旁邊的幾個男人說:“火車快開了吧,我們東城再見。”

        說完,還朝陸長風(fēng)使了個眼色:“要努力哦,陸副團長。”

        最開始她是很害怕陸長風(fēng)的,后來看到他在阿娉身邊隨性散漫的一面,了解他的真實性格,也就沒什么緊張的感覺了。

        “得嘞。”陸長風(fēng)自己沒有抽煙,把煙盒又塞回兜里:“我爭取不落后你們太遠(yuǎn)。”

        蘇策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杵這兒了,人高馬大的擋道,別人怎么過身?”

        說著,把他按到臥鋪坐下,手掌逐漸加力:“你這親還沒訂呢,想這么多?來來來,下棋。”

        “行,都聽你的,哥哥。”陸長風(fēng)隨意道。

        蘇策頓時被他惡寒得不行。

        何忠跟夏瑩下了火車,在站臺上跟他們揮手。

        火車緩緩滾動,吭哧吭哧響個不停,煤炭的煙味從火車頭飄出來。

        蘇娉趴在車窗上,等好友的身影徹底倒退,完全看不見后,才坐回鋪上。

        陸長風(fēng)見小姑娘有些惆悵,他好笑道:“舍不得她?”

        “不是。”蘇娉嘆氣:“我們到西北應(yīng)該不用多久吧?大晚上的國營商店也關(guān)門了,百貨大樓更不用說,買不到東西呀。”

        原來是在想這事。

        陸長風(fēng)走了一步棋,對她說:“這列火車是從西城開到西北的,西北地域遼闊,每一個站都隔得很遠(yuǎn),加上現(xiàn)在天氣不好,火車軌道要時不時檢修,會長時間門在其它站點停靠。”

        “等我們到了西北終點站,起碼得是上午九點多了。到時候再去百貨大樓。”

        小姑娘惦記他家里人,他也很高興。

        蘇娉似懂非懂,輕輕點了點頭。

        看到她這可愛的乖巧模樣,陸長風(fēng)心里跟貓爪撓似的,喉結(jié)上下滾了一遭,克制自己收回目光。

        再等大半年,就可以娶她回家了。忍忍吧。

        趁他分神,蘇策端了他一個陣地,嗤笑道:“我這大炮都架你門口了,還不跑。”

        “跑不了了。”陸長風(fēng)懶得再下,他往后一躺:“我困了,你跟呆二哥下。”

        呆二哥樂意至極,不然總沒有他動手的時候。

        如陸長風(fēng)所說,他們是下午三點多上火車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點半,火車還在慢吞吞的哐哧哐哧,而且經(jīng)常在站點停靠。

        他們帶的東西很足,有夏瑩塞的喜糖,有瓜子花生,還有何母做的南瓜酥,夏媽媽也給她們帶了很多地瓜干。

        蘇馭最喜歡的就是吃東西看電視,跟哥哥下棋嘴巴也沒停過,水果糖在嘴里嚼的嘎嘣作響。

        睡到七點多,停靠的站點送了餐食上來,陸長風(fēng)去餐車打飯,蘇策也跟過去打熱水。

        今天車廂里人比前天多了起來,小朋友也不少,因為到了飯點,哭鬧聲很響亮。

        小孩子嘛,餓了就會想要吃東西,只是最本能的反應(yīng),也沒人會覺得煩,周圍的乘客還會逗逗他。

        大部分乘客都是自己帶了干糧,苞米饃饃餅子烤紅薯,有家里富裕的就帶了兩個煮雞蛋。

        現(xiàn)在天氣冷,餅子都硬得下不了嘴,他們就拿著杯子去前面打點熱水,泡一泡再吃。

        能在餐車買飯的大多數(shù)是工人或者休假回家的軍人,其他人都舍不得出這塊兒八毛的。

        現(xiàn)在割斤肉也就七毛錢咧。

        餐車的飯還是劃算,價錢和國營飯店差不多,有些菜還要更便宜一些,而且不要飯票。

        陸長風(fēng)想了下自己這胃口,還有小姑娘那單薄的身子,沒有猶豫,多要了幾份菜。

        這里的餐食和別的火車不同,飯菜分開裝,可以買兩份米飯一個菜,也可以一個米飯一個菜,反正都有兩個飯盒,隨便你怎么扒拉。

        量大價格實惠,陸長風(fēng)毫不猶豫要了四個米飯一個炒餅絲還有三個肉菜,再加上一個土豆絲。

        “同志。”餐車的售餐員提醒他:“這個份量很扎實的,你一個人能吃這么多嗎?不能浪費糧食的。”

        “我們四個人。”陸長風(fēng)解釋道:“我飯量大。”

        售餐員一聽也就沒有再說什么了。這么多飯盒,陸長風(fēng)分了兩次才拿回去,臥鋪票一般沒什么人買,本來六個人的鋪位就他們四個。

        蘇策幫著接過來,放在小桌板上,一邊拆一邊念:“你中午不是吃了很多嗎?還沒吃飽啊。”

        何母可是舍得用料,老大一盆的紅燒肉和魚,還有辣椒炒肉和各種家常小菜。

        他尋摸著何阿姨跟何忠的肉票都用得差不多了。

        “這不是怕你餓?”陸長風(fēng)見小姑娘還在睡,俯身用手指蹭了蹭她的鼻尖:“蘇醫(yī)生?”

        小姑娘皺了皺眉眼,偏頭沒有搭理他。

        陸長風(fēng)樂了,他在她旁邊坐下來,語氣閑閑:“阿軟,你怎么跟只小貓似的。”

        不怪他非要叫醒蘇娉,這天氣,飯菜沒一下就涼了,得趕緊吃。

        蘇娉被他煩得不行,最后掀開被子起身瞪了他一眼,然后去了火車上的衛(wèi)生間門。

        陸長風(fēng)有些納悶:“她平時有起床氣嗎?沒有吧?看著不像啊。”

        蘇策提醒他:“你剛才坐下來的時候壓到她頭發(fā)了。”

        “?”陸長風(fēng)回想了下,“沒有吧。”

        蘇馭看著這么多菜,已經(jīng)等不及了,他端起飯盒夾了一塊排骨,含糊不清道:“……好吃,香。”

        “這是羊肉?”蘇策吃了一口,吃出不對勁。

        “是啊,有點兒膻。”陸長風(fēng)倒是沒怎么在意,慢悠悠吃著:“還沒到西北,這處理的有點不太好,等到了西北,我們在家烤羊肉吃。”

        “你不是讓我們吃沙子?”蘇策斜眼。

        “哪敢啊。”

        等小姑娘過來了,陸長風(fēng)起身,讓她坐在里側(cè)挨著窗戶。

        現(xiàn)在還在西城,離西北且有一段距離,更別說終點站了。

        外面黑茫茫一片,陸長風(fēng)問她:“冷嗎?”

        “還好。”蘇娉重新束了頭發(fā),她穿的是哥哥以前買的羊絨大衣,很厚實,里面還加了毛衣。

        車廂里不是那么冷,臥鋪挨著車頭,里面燒煤塊散發(fā)的熱氣一窩蜂地涌了出來,盈滿車廂。

        到處都是煤煙味兒,不過蘇娉挨著窗邊,煙從過道走,她反倒是沒聞到多少。

        在她們吃飯的時候,火車已經(jīng)重新開動了,多余的餐食已經(jīng)送回停靠的站點,留給火車站工作的同志吃。

        她吃了點炒餅絲,味道確實很不錯,而且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干,反而是被炒軟了,吸收了湯汁。

        蘇策想到什么,問妹妹:“之前好像聽沈青雪說,還有個什么舅舅在西北部隊里?”

        “是小舅舅。”蘇娉溫聲道:“調(diào)動到了西北荒原駐守。”

        林江帶著媳婦孩子隨軍,在西北駐扎很多年了。

        “那你們這次要過去看看吧?怎么說也是長輩。”林家是東城的,蘇策雖然沒去過,但是聽妹妹說過,林家人對她都很好。

        而蘇馭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個徐思遠(yuǎn)是不是西北人?”

        蘇娉很久沒有聽到徐老師的名字了,她愣了一下,點頭:“徐老師是西北農(nóng)場的。”這是大哥查到的資料,至于在哪個農(nóng)場她并不清楚。

        徐嬌的生母就是因為下鄉(xiāng)去農(nóng)場墾荒,所以才認(rèn)識了農(nóng)戶的兒子徐思遠(yuǎn),兩個人相愛結(jié)婚,后來葉家知道了不同意這門婚事,想辦法給她弄了病退回城的條子。

        “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吧,都在荒原。”蘇馭嘀咕道。

        蘇娉沒有出聲。

        火車的行駛速度快了起來,很少在站點停靠,一直到了凌晨兩點,才被困在半道。

        突然的剎車讓車廂里的人瞌睡都清醒了,火車擦著軌道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陸長風(fēng)第一時間門低頭看下鋪小姑娘的情況,她睜著朦朧的睡眼,神色有些茫然。

        廣播里響起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乘客們,我們現(xiàn)在遇到了一點麻煩,鐵道部的同志收到通知正在過來的路上,大家不要驚慌。”

        陸長風(fēng)抬手看了眼表,兩點過五分。

        他掀起窗簾往外看,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盡頭。

        西北下大暴雪了。

        怕蘇娉剛才被嚇到,他下去,坐在她鋪邊。

        蘇策也醒了,靠著車廂坐在那看他們,見妹妹沒什么事這才放心。

        蘇馭打著呼嚕,壓根沒有要醒的意思,全車廂就他一個人睡的歡。

        “是怎么回事?”蘇娉輕聲問旁邊的男人。

        “應(yīng)該是鐵軌被凍住了,沒事的。”陸長風(fēng)安撫她:“要喝點熱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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