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狀的木瓢探入溪流，勺出清甜的水。女人拎著一桶水慢悠悠地走在土埂上。

        “茴妹，起這么早勒？”幾個男人站在田里朝遠處揮了揮手。

        “是哩，一會和傅蓉姐做早飯。”女人上身是一件白體恤，為了方便，下身的黑褲子被挽到膝蓋。她放下桶，雙手叉腰:“一會過來給我賞個臉唄！”

        “成，小茴第一次下廚，我們肯定去。”幾個黑漢子笑瞇瞇地催促她，“快回去吧，曬黑了可就不好了，多白凈的一個小姑娘。”

        “好嘞好嘞，我走啦。”

        顏一茴在村里的日子過的不錯，沒想到馬仙洪還真是個正兒八經的村長。只不過跟著他回來后，就很少見到本人，總是別人帶話，他好像在忙著什么事。

        “回來啦？”傅蓉忙著將豆花盛進碗里，她撇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顏一茴，“放桌子旁邊就行，對了，你喜歡什么口味的豆花？”

        “啊？”顏一茴愣了一下，她無所謂地摸了摸頭:“隨便吧，我都行。”

        “什么！隨便？”雙馬尾的大眼蘿莉從傅蓉的身后探出腦袋，“顏一茴，你這人平時什么都隨便，這種嚴肅的問題怎么可以也這么隨便？

        必須得是咸豆花！！！撒上碎花生，攪一攪，一口入胃，妙啊！”

        顏一茴看著手舞足蹈的魁兒不由得扶額:“成吧，那就咸的。”

        “什么那就咸的？”

        魁兒氣的直接蹦到女人的身上，“你這個隨便的女人！！！”

        “那，甜豆花？”顏一茴趕緊拽住自己快被扯下的衣服，“哎喲我的魁兒姐，饒了我吧。”

        “哼，早就看你不爽了，讓我好好的治治你！”五魁夾緊女人的腰，雙手揪著她的馬尾。

        “誒，誒，救命呀，傅蓉姐！”顏一茴欲哭無淚，她肚子上的肉肉都被擠了出來。

        “哈哈哈，魁兒，好好教訓教訓她，一天到晚跟要死了一樣，這樣才有點年輕人的朝氣啊，啊哈哈哈！”看著顏一茴狼狽的模樣，傅蓉雙手叉腰哈哈大笑，嫌事鬧的不夠大。廚房里一時雞飛狗跳，慘叫聲不斷。

        直到傅蓉讓顏一茴跟著自己和面，魁兒才從她的身上爬下來。

        白細的面粉中間掏出一個窩窩，在里面倒上水，開始不停的和。白白胖胖的大面團擺在木案上，傅蓉熟練的將它分成幾個擠子，然后拿起一旁的搟面杖壓平面團。

        顏一茴學著她的步驟，抓上一把白芝麻，撒在面餅的上方。最后給所有的餅都刷上一層甜水，擺成一排等待上鍋。

        純粹的面香飄十里，熱騰騰的霧氣從屋里四處發散。

        “喲，村長今天也來了？”圍成一圈的男人瞅見了門口的馬仙洪。

        他雙手插兜，也是被香味吸引來的。

        “教主，真巧啊，今天是茴兒第一次下廚，你就趕過來了。”眾人有一下沒一下的調侃著他。

        “那是，就差她這一頓。”馬仙洪笑瞇瞇地搬著小板凳坐了過來，跟著大家有說有笑。

        “茴兒，辛苦了，我特地為你盛的豆花。”魁兒捧著碗擠到顏一茴的身邊。

        “五魁什么時候這么貼心了，小心有詐啊。”鐘小龍見不得魁兒那一臉壞笑的樣子，戳破了她的小心思。

        “哪有，茴兒你別聽他瞎說，快喝！”五魁將碗塞進顏一茴的手里，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好吧。”在眾人的注視下，顏一茴硬著頭皮喝了半碗豆花。

        “魁兒還真有這么好心？”看著無事發生的顏一茴，鐘小龍狐疑地摸了摸下巴。

        “不可能，我明明放了半瓶的辣椒粉！”魁兒端起碗一口喝了下去，“噗——”

        大眼蘿莉憋的滿臉通紅，她一溜煙的跑到遠處瘋狂灌水。

        “顏一茴，你是魔鬼吧！”

        于是乎，眾人在一陣咳嗽聲中度過了愉快的早晨。

        等眾人走后，馬仙洪放下手中的碗，盯著幫忙刷鍋的顏一茴，她看起來狀態不錯。

        “有時間嗎，茴兒？”

        “嗯？你找我呀，”顏一茴擦了擦手中的水，“當然有，就是沒時間，對咱們馬村長我也是有時間的。”

        “行了，少貧嘴，魁兒你替顏一茴把事做了吧。”馬仙洪雙手一背，領著人走了。

        “最近感覺怎么樣啊？”男人像個老干部一樣噓寒問暖。

        “托你的福，日子安逸的不行。村長吶，你有啥事就直說，不用和我繞彎子。”顏一茴撓撓頭，不習慣他這個樣子。

        “那我就直說了，你對異人和普通人有什么看法？”

        “你想說什么？”顏一茴停下腳步，沒有再跟著他。

        馬仙洪的想法可謂是異想天開，聽完他的宏圖大志，女人嘆了一口氣，就地而坐。

        “馬村長，我就是一個想要混吃等死的人，沒有那么多的想法和志向。自己都自顧不暇了，怎么還會想著別人。”她沒有否定馬仙洪的教理，也沒有去肯定。當她走了歪路之后，突然有人告訴她，她可以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就能得到強大的力量。顏一茴一時半會還接受不了。

        “如果我能更早的認識你，說不定就會選擇加入了。”那個急于求成的小姑娘一定會答應的，可惜她早已走了不歸路。

        “馬村長，我可能要辜負你的好意了，對不起。”顏一茴雙手撐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馬仙洪原本也沒有指望她能加入，他蹲下來，盯著女人的眼睛:“你到哪一步了？”

        “什么？”顏一茴不明所以。

        “痛覺，味覺……”

        “我也不知道，沒去想。”女人笑笑，沒有放在心上。

        “這個世道很不公平，很多人都沒有選擇。偏偏卻有人集偏愛于一身，難道人生來就決定了一切嗎？

        既然他們想學，為什么不可以學呢？就因為那固定的概率嗎？”

        有教無類。顏一茴笑笑，馬仙洪是個極端的理想主義者。聽起來極其匪夷所思的事，他卻做到了，但是……

        “如果我早點遇到你，我一定會幫你，而不是放任你一步步墮落。”馬仙洪認真的看著顏一茴。

        “馬村長，你別這么看我，我不是一個好人。”顏一茴不好意思的轉過頭，“你可別把我想的太好了。”這個堅持著自己正義的傻子，少見了。可惜逆勢而為，通常都不會有什么好的結果。

        “我有什么能做的？”女人突然正色，“一定盡我所能。”

        她在這里有了難得的安寧，既沒有徐四那個操心的老男人來煩她，也沒有一些瞧她不順眼的人找她麻煩，更不用提心吊膽的怕被正派人士討伐。馬仙洪將她帶回村子，讓她有了短暫的歸屬。日子也變得聒噪，總有那么幾個人圍在她的身邊嘰嘰喳喳，但顏一茴并不討厭這些。

        “好！”馬仙洪愣了一下，然后重重的拍了拍女人的肩。

        “你知道八奇技嗎？”

        “知道。”

        “前不久結束的羅天大醮，出了一位——風后奇門。”

        “哦。”

        “而我也是其中之一——神機百煉。”

        “哦。”

        顏一茴的反應讓馬仙洪覺得自己像是在故意向她炫耀的小屁孩：“你不驚訝？”

        “驚訝啊。”顏一茴呆滯地眨著自己的眼睛，然后她雙手一拍，恍然大悟：“哇，天哪，你真厲害！我好崇拜你!”

        “……”

        “是這樣嗎？”女人歪頭問他。驚訝肯定是驚訝的，不過也不怎么樣。她見過張楚嵐后，反而覺得他們這些人格外的可憐。被無數人窺探著，明面的暗地里的。瞧張楚嵐那沒出息的樣，藏拙又茍。無時無刻不在算計著，也在提防著。

        “算了，算了。”馬仙洪投降，她本來就是無所謂、吊兒郎當的樣子，還想要什么反應。

        “羅天大醮的那一位，叫王也，是武當的一位弟子。不過現在應該被逐出師門，回北京了。”

        “王道長？”這回顏一茴有了反應，好家伙，大佬竟在我身邊。

        “你認識？”

        “認識啊，武當山的王道長，可是個大好人。”兩個人默默相視，眨巴著大眼睛。

        “哈哈哈哈哈……”馬仙洪突然笑了起來，“好啊。”

        “嗯？”

        “我想麻煩你跟金勇去趟□□王也解決后患——所有心懷不軌、想要害他的人。”馬仙洪的雙眼閃過一道精光。

        “金勇？不是吧？”顏一茴想到了什么，“他和金猛是什么關系？”

        “兄弟。”

        女人滿臉難為，兄弟誒，你說有人要找王也麻煩，這金勇絕對就是其中一個，他可在比賽中打敗了他的弟弟。

        “好，既然你開口了，我一定給你辦好。”罷了罷了，到時候再說吧，顏一茴站起來撣撣身上的灰：“這路費……”

        “我報銷！”馬仙洪爽快的答應了。

        “任務做完就回來吧，碧游村會是你永遠的庇護所，他們都很喜歡你，我也是。”看著女人意氣風發的背影，馬仙洪笑了起來。

        “誒，這是你說的，到時候反悔也沒有用，我是不會交任何住宿費的嗷。”顏一茴揮揮手讓他不再多言，頗有一副好漢一去不復回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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