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認(rèn)定已經(jīng)死在戈壁灘里的李長森活著回來了!
這可把在李家?guī)兔Υ罱ㄎ葑拥娜硕冀o驚住了,李家人更是當(dāng)場傻掉,一個個驚得嘴巴大張。
李長森沒理會其他人的反應(yīng),幾步就來到了淚如雨下的金月娥身邊,邊手忙腳亂的擦眼淚,邊著急的詢問:
“發(fā)生什么事了?你快別哭,是不是有人欺負(fù)你和孩子了,告訴我,我找他算賬。”
金月娥抓著李長森,摸了摸他的臉,又摸了摸他的胳膊腿,確定人真的活著,才一邊哭一邊笑的說道:“我高興,我這是高興。。。。。。他們說你死了,死在了戈壁灘里。。。。。。”
從金月娥斷斷續(xù)續(xù)的話中,李長森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來是疊嶺關(guān)那邊以為自己死了,派了人來家里報喪。
這時,聽到消息的屯長趕了過來,看到李長森,也是滿臉的驚喜,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這小子命硬,沒那么容易死的。”
其他人也紛紛上前,表達(dá)各自的高興。
外人都如此,可李家人卻沒一個敢上前,相反,李老娘幾人的臉色還都有些不好看。
出乎意料的,李長森也將李家人當(dāng)成了空氣,要是以往,哪怕和家里人關(guān)系不好,他也會在外人面前做做面子。
可是此刻,他一個眼神都沒給李家人,連李老爹、李老娘都沒招呼一聲。
金月娥看了看李長森,隱隱感覺到丈夫好像變了些。
屯長關(guān)切的問道:“長森,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說你們追北燕軍,追進(jìn)了戈壁灘深處,然后迷路了嗎?”
李長森笑著點了下頭:“我們是進(jìn)了戈壁灘深處,也確實迷了路,不過我們運(yùn)氣好,在抓到北燕大將耶律贊后,竟陰差陽錯跑到了戎城防守區(qū)域,遇到了巡邏鐵騎,這才沒困在戈壁灘里。”
院子里,李老爹、李老娘聽到李長森提起戎城,神色都變了變,飛快的對視了一眼,然后又趕緊移開。
李長森還在繼續(xù):“有幾個兵受了重傷,在戎城養(yǎng)了幾天,這才耽誤了回來的時間,鬧出了這么大的誤會。”
說著,看向屯長。
“寶叔,我從戎城回來,得馬上趕疊嶺關(guān)報到,其他人都在驛站那邊等我,走之前我想問問,這是怎么回事?”指著燒得焦黑的李家院子。
屯長看了眼金月娥,又看了看李家人,不增不減的將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一一告訴了李長森。
聽到李老爹把李三郎上報到了衛(wèi)所,李長森利刃般的眼神‘嗖’的一下就朝李老爹射去。
李老爹心知這事做得不妥當(dāng),沒敢抬頭。
李老娘想著這么多人在,李長森不敢對他們忤逆,便大聲道:“老大,你二弟、三弟身子不好,我們是看著三郎身體結(jié)實,這才把他給報了上去。”
“你這當(dāng)大哥的,也不想看著長林、長木在戰(zhàn)場上出事吧?”
“還有,既然你回來了,你得好好管管三丫,你知道不知道那丫頭有多無法無天,踩斷了你二弟的腿,打得大郎吐血。”
“還有,這房子,咱家這房子,就是三丫給放火燒的,她的心肝咋那么黑呀,這是不讓我們活。。。。。。。”
“閉嘴!”
這話,李長森是直接吼出來的。
李老娘看到李長森泛紅的眼睛里全是濃得化不開的恨意,頓時心中一悸,什么話都不敢在說了。
李長森深吸了幾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恨意和怒火,沒管李家人,第一時間想的是維護(hù)女兒的名聲:
“諸位知道,我從小不得他們喜愛,連帶我生的幾個孩子,他們也沒有任何好臉。”
“我家三丫最是乖巧不過了,那么嬌滴滴一個小姑娘,膽子小得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她哪敢放火燒屋?””
剛從葉默住處飛奔而來的李二丫、李四郎聽到這話,立馬古怪的對視了一眼。
就是李三丫,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垂頭。
她爹這話說得。。。。。。她不踩螞蟻,那是因為螞蟻沒礙著她,她又懶得伸腳,僅此而已。
李長森還在繼續(xù):“大家看到了,她一個當(dāng)奶的,是如何說自己孫女的?”說著,冷冷的看向李老娘。
“我根本不是你們的兒子,沒有親爺親奶會這般對待自己的孫子孫女,更沒有親生爹娘會把自己的兒子當(dāng)成牲口使喚,兒子死了,還要接著使喚孫子。”
聽著她爹無比肯定的語氣,李三丫詫異的看了看他。
以前說起這個,她爹要不沉默,要不轉(zhuǎn)移話題,很明顯,是不想面對這事的。
今天怎么公然說出來了?
是徹底心寒了,還是發(fā)生了什么?
李長森看著李老娘,面上全是諷刺:“你們擔(dān)心李長林、李長木上了戰(zhàn)場出事,那三郎呢,他就不會出事了嗎?”
“還把三丫說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她才十歲呀,你到底對她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要毀了她一生?”
說著,雙手抱拳,朝著屯長,以及周圍的人作了一揖。
“各位,家丑本不該外揚(yáng),可是。。。。。。我實在沒辦法了,我為李家做牛做馬,他們是怎么對待我,怎么對待我的妻兒的,大家都看到了。”
“衛(wèi)所上門報喪才多久啊,他們就把我的妻兒給攆出來了,為了掩蓋他們的齷齪,還往才十歲的三丫身上潑臟水。”
“如今天干物燥,誰知道屋子是怎么著火的?”
“還有李長林?jǐn)嗤龋罄赏卵麄兣8唏R大的,我家三丫那么嬌小,怎么可能打得過他們?”
“既然已經(jīng)把我們攆出來了,那今天我就把話撂在這里了,日后我們不會再和他們有來往了,你們要說我不孝,我也認(rèn)了。”
這。。。。。。
不認(rèn)父母雙親,在大家眼里,這是很違背公序良俗的。
可是李家的情況,還真讓大家沒法說李長森。
屯長作為管理軍屯的負(fù)責(zé)人,此刻也只能連聲嘆息,勸和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
見沒人站出來指責(zé),李長森感激的再次作揖:“多謝諸位體諒我的不易。”說完,拉起金月娥便快步離開了。
“我們也走!”
李三丫也飛快的拉走了李二丫和李四郎。
這個世上,從不缺喜歡用道德綁架他人的人,她爹將氣氛烘托得很到位,這才沒有人立馬冒出來。
等過段時間,一些自詡正義、善良的人就會站出來,大談以和為貴什么的。
這些言論雖影響不到他們,可是聽了臟耳朵,還是趕緊溜得好。
。。。。。。
很快,一家人回到了葉默住處。
一進(jìn)屋,李長森就將帶回來的包袱拿給了金月娥,然后又將腰上掛在的一把劍遞給了李二丫。
李二丫滿臉驚喜:“爹,給我的?”
李長森笑著點頭:“你練劍都練了快五年了,一直用木劍可不好,這把劍是爹從北燕人那里繳獲的,你先拿去用。”
李二丫高興極了:“謝謝爹。”
李三丫、李四郎見了,也不眼氣,而是伸出手,巴巴的看著李長森。
見小兒子小女兒宛如小狗討食般的模樣,李長森心中的郁氣一掃而光,先是從懷里拿出了四條墜著鈴鐺的紅發(fā)帶給李三丫,然后又從包袱里拿出一包糕點給了李四郎。
得到想要的東西,李三丫和李四郎都滿意的笑了。
見小女兒拿著發(fā)帶就往頭上比劃,金月娥有些好笑:“你呀,也不知道隨了誰,這么愛打扮?”
李三丫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是女孩子嘛,女孩子當(dāng)然要打扮了,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保不準(zhǔn)還能給你們釣個金龜婿回來。”
李長森哈哈笑出聲,揉了揉李三丫的腦袋:“我家三丫長大了,都知道給自己找夫婿了。”
李三丫笑著認(rèn)真道:“找夫婿還得等幾年,不過,要是遇上不錯的,我也會先考察在那里的。”
見小女兒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李長森、金月娥都有些哭笑不得。
人家的閨女說起嫁人,哪個不是羞答答的,他們家的倒好,又主動又積極,完全一副恨嫁的模樣。
還好,大女兒是穩(wěn)重的。
金月娥欣慰的看了看拿著劍愛不釋手的李二丫。
李長森還要趕回疊嶺關(guān),不能多呆,和家人說了一會兒話,就準(zhǔn)備離開了。
“爹,你回來了,那三哥是不是就不用服兵役了?”
李長森點了點頭:“那當(dāng)然了,你們放心,爹一回到疊嶺關(guān)就去找三郎,然后帶他去消名。”
隨即,李長森囑咐了金月娥幾句,讓她日后不用理會李家人,便離開了。
出軍屯前,李長森去找了一趟屯長。
“寶叔,我記得小時候屯里有人說過,當(dāng)年我娘懷著我的時候,和我爹一起去過戎城?”
屯長點了點頭:“是有這事,怎么了?”
李長森神色有些晦暗不明,繼續(xù)問道:“據(jù)說當(dāng)時北燕突襲戎城,我娘受了驚嚇,是在戎城生的我?”
屯長再次點頭。
李長森有些艱難的開口:“我娘難產(chǎn),但運(yùn)氣好,在破廟中遇到了同樣受驚臨產(chǎn)的貴人,得了貴人幫助,所以我才平安生下的?”
聽到這里,屯長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愣了愣,好一會兒才道:“是這樣的,你爹當(dāng)時回來的時候,還特別高興的和不少人說了這事。”
說著,頓了頓。
“長森你。。。。。。你是不是在懷疑什么?”
李長森苦澀一笑:“寶叔,這次去戎城,我看到了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人。”
“什么?!”
屯長怔住了:“這。。。。。。”
李長森閉眼深吸了幾口氣:“寶叔,我長時間不在家,日后,要是那些人欺負(fù)金氏和我那幾個孩子,還請你多幫襯點。”
屯長忙不迭的點頭:“放心,我會的。”
李長森站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謝寶叔。”
。。。。。。
當(dāng)天,李長森回到疊嶺關(guān),和上司交代完所有事后,就去找李三郎了。
這些天,戰(zhàn)事不斷,李三郎都已經(jīng)上過好幾次戰(zhàn)場了。
看著退去了稚氣,神色變得堅毅的兒子,李長森又高興又心疼:“走,爹帶你去找百夫長,讓他把你的名字劃去,今天你就回家。”
李三郎動了動嘴唇,他想說,他愿意上戰(zhàn)場,可是看著爹擔(dān)憂的眼神,他又將話給咽了回去。
“什么?!讓三郎回家?”
“不行!”
“長森啊,虧你還是軍中的什長,現(xiàn)在戰(zhàn)事有多吃緊你不知道嗎?咱們正是缺人的時候,咋還能放人走呢。”
“行了,我瞧著三郎身手不錯,必須留下來。”
“可是。。。。。。”
“沒有可是,你就是找到千夫長,甚至是參將那里去,三郎也走不了。”
見李長森還想理論,李三郎連忙將人給拉走了。
“爹,我想上戰(zhàn)場!”
“你這孩子。。。。。。戰(zhàn)場上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啊,你娘和你弟弟妹妹都在家等著你回去呢。”
“可是我回去了,又能做什么呢?還是去養(yǎng)馬場放馬?爹,我今年十五了,我想留下來,練了這么多年的武功,我也想在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
看著面露期盼的長子,李長森嘆了口氣:“建功立業(yè)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咱們是軍戶出身,升遷比別人難多了。”
李三郎笑道:“可是做什么不難呢,在戰(zhàn)場上至少還有向上搏的機(jī)會,不是嗎?”
李長森還是不贊同,沒有人比他更知道戰(zhàn)場的兇險了:“可是。。。。。。這需要你用命去換,爹寧愿你平凡點,也不想你出事。”
李三郎臉上的笑容更深了:“爹,我知道你擔(dān)心我,不過,兒子長大了,也有自保能力了。現(xiàn)在,我不敢說能打得過爹,但是活著從戰(zhàn)場上下來,兒子還是敢保證的。”
“您看,上了這么多次戰(zhàn)場,我不是毫發(fā)無損嗎?”
李長森心里驕傲兒子的出色,不過還是冷哼道:“那是因為這幾次戰(zhàn)斗都是小打小鬧。”
李三郎再次保證:“爹,你就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說著,抬手捏拳,“這幾次戰(zhàn)斗下來,兒子發(fā)現(xiàn)武藝精進(jìn)了不少,爹,咱們練武之人還是得多實戰(zhàn)才行。”
這話,李長森很認(rèn)同。
上司不放人,李三郎自己又想繼續(xù)留在疊嶺關(guān),李長森只能妥協(xié)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李三郎調(diào)到自己隊伍里,多少能看顧一些。
。。。。。。
李三郎不能回來,除了金月娥比較憂心外,李二丫和李三丫、李四郎倒還算淡定,只是跑疊嶺關(guān)的次數(shù)更加勤了,隔三差五的就會去一趟,或送藥,或送吃的。
因為上次家里出事他們沒在家,李三丫之后去天山,就不再帶著李四郎了,就是她自己也不會長呆,每次去個兩三天就會回來。
七月中旬,李二丫和李四郎在驛站等到從天山回來的李三丫,三人正說笑著回軍屯,突然看到驛站門口的一輛馬車前,一個看上去五六十歲的老人正滿臉錯愕的看著他們。
不,準(zhǔn)確的說,是在看李三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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