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張興旺帶著岔氣聲的咳嗽傳來，仨人才趕緊停下了爭論，老頭本來已經(jīng)蹲在樹底下自閉去了。
  但看著兒媳婦惡狠狠撲向麻袋的時候，回憶了一下兒子背著他偷摸抽煙的場景，還是想也沒想的扔了面子，一咬牙靠了過去，剛搶了兩包煙就被趕來的漢子拽到一邊了。
  漢子順手把煙放回去后，對著老頭理直氣壯的說：
  “爹，娘說換啥東西讓我媳婦挑就成，咱倆大老爺們挑挑揀揀的不合適，這就不是老爺們該干的事…”
  “什么該干的事，這會想起你娘了，偷摸抽煙的時候咋沒想起來你還有個爹呢。
  再說了，你就不能支愣起來，一個大老爺們聽自個娘的也就算了，咋還能聽媳婦的話，你咋想的？白長那么大個子…”
  漢子聽后，臉色沉重了下來，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幽怨的眼神配合著怨念滿滿的音調(diào)，咬牙切齒的對著老頭嘮嘮叨叨的說道：
  “爹，您忘了我媳婦是她十歲那會您領(lǐng)回咱家的，自打她進門以后，我在娘眼里就跟撿來的一樣，我要在她跟前晃蕩，她壓根都想不起來自個還有個兒子…
  不聽媳婦的我咋辦，就為這事我小時候跟您訴過多少苦，
  每次她捉弄我娘不管也就算了，您每次都聽娘的也不管，后來我……
  我好像就慢慢習慣了，聽媳婦的也沒啥，反正現(xiàn)在媳婦和娘對我都好的很，而且媳婦也答應了在外面給我面子……”
  ………
  女人聽著漢子的話，臉頰在手電筒的燈光下泛起了絲絲紅暈，回頭嬌俏的白了漢子一眼，又轉(zhuǎn)頭對張興旺使了個眼神，隨手拿起兩包煙塞進了衣服里…
  老頭這會好像徹底躺平了，對著張興旺發(fā)呆呢，估計在梳理自己的前半生到底干了干啥……
  剛開始看著張興旺從麻袋掏東西也沒什么反應，后面感覺掏的沒完沒了，又又又沒忍住，急急忙忙的往來跑。
  跑來看著仔細的看了看掏出來的東西，發(fā)現(xiàn)大部分是他們急需的鍋碗瓢盆后，嘟囔了句:
  “操心的命啊。”
  又訕訕的退回去，接著躺平了……
  剛躺下又聽著兒媳婦嘴里不停的“這個銅鍋真漂亮”、“碟子和碗要了”、“這兩個盆子也要了”、“哇，還有這么多紅糖，要了要了”之類的話。
  又悄咪咪的靠過來，擺出一副老江湖的造型，假裝漫不經(jīng)心的對著張興旺笑著說道：
  “小兄弟，這些還是按市場價怕是也不貴吧？”
  得到張興旺肯定的回答后，看著還在撅著屁股“進貨”的兒媳婦，滿眼心疼的回到樹底下，垂頭喪氣的繼續(xù)躺平了。
  張興旺看著女人挑的根本停不下來，也就配合著繼續(xù)往出掏布匹肥皂點心啥的，一副要把空間清理干凈的架勢。
  反正他們難得有這個機會，干脆讓他們多存點準沒錯。畢竟按他們說法，連介紹信都開不上。
  女人看著眼花繚亂的物資，基本上沒有自己不想要的，哪個都舍不得。
  最后直接表示都要的話賣野豬的錢夠不夠，讓張興旺給算算，反正里面大多數(shù)東西別說出不了村，就是出去了也沒票買，買了也不見得能安穩(wěn)…
  正在躺平偷聽的老頭差點沒跳起來，指著兒媳婦說不出話來，最后看著里面的兩包煙才勉強冷靜了一下，干脆眼睛一閉，心累了，你們愛咋咋地吧………
  張興旺看著地上的一大堆東西頭皮發(fā)麻，好多東西的價格自己也沒記全乎，更別說還牽扯票據(jù)價格了，最后干脆大差不差的給算了價格，琢磨著只要不虧本就成。
  至于銅鍋張興旺還專門問了一下，畢竟這個東西自己連大概價格都不知道，老漢這時一反常態(tài)的插口說道：
  “小兄弟，別的都好說，這個鍋俺們是非要不可，俺們村長那個缺心眼的，去年把村里一大半的鍋都拿走上交了，說是支持…”
  聽得張興旺一愣一愣的，想著反正不是自己的鍋，雖然鍋也不大，怎么也是銅的，就按50塊錢扣掉了，至于還？暫時沒想過，大不了再請三爺喝多酒得了，反正三爺?shù)氖炙囌嫘牟诲e……
  最后算完又掏出了毛票數(shù)了26塊5毛遞給了女人。
  女人也是自然而然的接過錢，隨意的撥弄了一下就塞進了懷里，下意識的拍了拍胸口，感覺錢已經(jīng)裝好了后，認真的對著張興旺點點頭，表示已錢貨兩清…
  張興旺剛抬起手電筒對著女人的手打了光，就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在烏漆麻黑的夜色中清點好了毛票，下意識的順著光線看去，又是措不及防的一陣胸涌襲來……
  揉了揉發(fā)酸的鼻子，張興旺把麻袋遞給女人，想盡快結(jié)束這場不專業(yè)的交易，看著女人招呼漢子和老頭過來往麻袋里裝東西。
  張興旺就準備抽根煙緩緩腦子，剛坐下就聽著老頭追問道：
  “小兄弟，你那還有麻袋沒？看你掏的好好的，我們怎么裝不下了…”
  一會功夫，漢子已經(jīng)將野豬宰殺了，豬血也用盆子盛好放到了一邊，女人也趁著漢子殺豬的功夫，偷摸的給他塞了兩包煙。
  一切就緒后夫妻倆對著張興旺露出了靦腆的微笑，漢子隨后上前拽著撓頭的老頭，扛著麻袋往深山去了。
  老漢本來看著眼前一個半麻袋的物資，又看著女人背簍里的銅鍋，瘋狂撓頭呢。
  準備開口問的時候，被漢子提著麻袋放到肩上，連拖帶拽的拉走了。
  張興旺也終于松了口氣，至于傳來老頭“低聲”的：
  “豬血還沒說價呢，還有我們的繩子，他都得意思意思，你們就不會做生意…”
  和女人滿不在乎的：
  “不要票的東西，和瘦的沒幾兩油的野豬，我可不好意思問人家要豬血和繩子錢…”
  “做生意就要臉皮厚，你看看人家，咱不提人家就假裝不知道…”
  “反正我倆不去…”
  張興旺聽得心里毫無波動，就當是老頭特別的告別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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