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

        手術(shù)燈一直亮著，江楓茫然的坐在椅子上，他垂著頭，沒有一點生氣，仔細看，還能看到他傷痕累累的手臂顫抖著，他無數(shù)次的想起，看到那幅畫面，師父被狠狠地炸飛到地上，他的身上到處都燃著火星，尤其，是師父的右手，幾乎被炸到?jīng)]有一處完整的皮膚，師父用右手接過炸彈，他來不及調(diào)整，師父用右手把炸彈扔了出去，可是，使不上力，師父的右手受傷了，是，是因為我！

        江楓深深地呼吸著，任由眼眶里的淚水朦朧著自己的視線，任由控制不住的抽泣溢滿著自己的喉嚨，他仿佛整顆心都被碾碎了，是我，是我害了師父，是我！

        “師父，都是因為我！”

        張言秋甚至根本不敢坐到椅子上，她把自己保護起來，把自己扔到角落里，她蜷縮著身子，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膝蓋，深深埋下著自己的頭，她顫抖著，哽咽著，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甚至指節(jié)都開始泛白，肖鶴云看不到張言秋的眼神，但他知道，她在哭，她緊緊的咬著自己的下唇不發(fā)出任何聲音的在哭，肖鶴云眼眶泛著紅，心臟不斷的涌著刺痛，張言秋破碎的哽咽聲深深地刺進著自己的心臟，他上前，雙手包裹住張言秋握緊的拳頭，

        “不要傷害自己。”

        肖鶴云把張言秋雙手撐開，用自己的手握了進去，帶著顫抖的聲音是滿懷的溫柔，張言秋沒有抬頭，只是下意識握緊著雙手，她握緊著肖鶴云的手，是害怕，恐懼，絕望，肖鶴云感到手指鉆心的擠壓，他緊緊咬住著自己的下唇，很疼，但最讓他心疼的，是言言，他感覺到了，言言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她害怕啊，言言。

        突然，手術(shù)室門開了…

        張言秋渾身一顫，她仿佛瞬間窒息，全身的血液在這瞬間凝固，她小心翼翼的抬頭，早就哭到緋紅的眸子滿帶著乞求看向了醫(yī)生，他走出來，走到了江楓面前，最后，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搖頭…

        張言秋瞬間失力，整個人完全倒在墻角，眼角控制不住的落下淚來，滾燙的淚水浸潤在她早就干涸的眼角，帶來鉆心的刺痛，張言秋完全感覺不到，她甚至感覺不到周圍的環(huán)境，只是那個瞬間，仿佛有人硬生生奪走了她所有的知覺，靈魂，她愣住了，她大口的呼吸著，任由自己淚如雨下。

        張言秋就這樣跌坐在墻角，她流著淚，渾身甚至沒有一點生氣，她絕望的倒在那里，像是，像是尸體…肖鶴云強忍著心口的鈍痛，他小心翼翼的扶著張言秋的手臂，他柔聲的喊著她的名字，試圖把她叫醒，聲音里卻滿帶著控制不住的顫抖，

        “言言，”

        “我們還有機會，你振作一點兒，不要，不要這樣。”

        終于，張言秋輕顫著雙眸，她抬起了眸子，眼神里卻再也沒有曾經(jīng)明媚動人的美好，她的眼眶里氤氳著淚水，盛滿著絕望，疲憊，她這樣看著他，

        “我們還有機會嗎？”

        她不知道，她不敢知道，這次，公交車上所有人都沒有死！都沒有死！還有循環(huán)嗎？早就在之前的循環(huán)里，張言秋就猜到了，循環(huán)的目的，就是讓我們救下這一車的人，現(xiàn)在，他們活下來了，那循環(huán)呢，結(jié)束了…

        張言秋輕聲問著，她的聲音里卻揉碎著絕望，崩潰，她皺緊著眉頭，心口刺痛，她呼吸著，卻感覺喘不上氣，無邊無盡的黑暗包裹著她，她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希望，仿佛，她是個魔鬼，她犯下了罪惡滔天的事，被懲罰，被關(guān)押，黑暗里，仿佛有一個人，他拿著一把刀，狠狠地把自己劈成了兩半，把自己的心揉碎扔到了地上，他把自己狠狠碾碎在深不見底的懸崖。

        肖鶴云看到張言秋眼底翻涌著的絕望，她的聲音很輕，輕到弱不可聞，同時又像是一座大山，狠狠地壓在肖鶴云胸口，他想回答，卻說不出話來，他想安慰張言秋，卻開不了口，他不知道，是，他根本不知道循環(huán)會不會結(jié)束，他根本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或許，車上的人活下來了，這就是最后一次循環(huán)，沒有機會了，沒有…

        肖鶴云強忍著刺痛，他小心翼翼的把張言秋冰冷的手掌捧在掌心，眼眶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滴在她的掌心，滾燙著她的皮膚，肖鶴云渾身心疼的顫抖著，他不知道說些什么，因為言言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拋下一切，去和張警官一起離開，他只能緊緊的抓著她的雙手，循環(huán)是未知的，他不能讓言言出事，不行！肖鶴云細碎的從喉嚨里擠出聲來，他喊著她的名字，是乞求，是心疼，

        “言言…”

        張言秋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她的眼神落在肖鶴云身上，卻沒有力氣去回握他的手，她狼狽的跌坐在地上，仿佛呼吸都是痛的，但現(xiàn)在，張言秋在肖鶴云的注視下，卻重新?lián)P起著曾經(jīng)那抹溫暖如風(fēng)的笑，她笑著，眼底卻全是絕望，

        “肖鶴云，你說，我在干什么啊？”

        肖鶴云心口一痛，他緊咬著自己的牙齒，緋紅的眼眶控制不住的流下淚來，他顫抖著握緊著張言秋的手，眼神里滿是心疼，安慰，

        “言言。”

        張言秋安靜的倒在地上，她的嘴角揚著笑，眼底卻凄涼一片，

        “我進了循環(huán)，知道大家都會被炸彈炸死，我害怕啊，但我也想救救大家，你知道的，我沒跑，我沒自己一個人跑。”

        張言秋說話快了一些，像是急切的想要證明什么，肖鶴云幾乎瞬間快速的點著頭，他眼眶里滿是淚水，心疼，無措，崩潰充斥在他的心間，他點頭，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撕心裂肺般的喑啞，

        “我知道，我知道。”

        張言秋垂眸，

        “是啊，我沒跑，我一次次的循環(huán)，一次次的爆炸，終于，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救了他們，我救了每一個人，”

        張言秋說著，眼角卻落下淚來，她的發(fā)絲被淚水浸濕著貼在身上，她狼狽的靠在墻角，眼神冰涼一片，是絕望，是對這個世界的絕望，是對自己的絕望！

        “我用爸爸的命，救了所有人…”

        張言秋失神的呢喃著，一遍遍的呢喃著。

        肖鶴云雙手緊緊握著張言秋的手臂，她的一字一句仿佛淬滿著鋒利的玻璃，狠狠地扎到了自己心臟，肖鶴云的心滴著血，他心疼，更忍不住的崩潰著，淚水早就浸濕了他的眼眶，他喑啞著聲音，溫柔的喊著張言秋的名字，

        “言言，不要這樣，不是，不是你！”

        如果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jié)局，從一開始，我就不會進入循環(huán)，我寧愿，寧愿死的是我自己，我寧愿，死在第一次的循環(huán)里，是啊，我有機會，我救了所有人，可是結(jié)果呢，這樣的結(jié)果，其實，我不是救了他們，是用爸爸的命，換了他們活著…憑什么，憑什么！

        張言秋終于抬著眸子看他，她的眼淚早就流干了，現(xiàn)在留在眼尾只剩下淚痕，染著紅的淚痕，她自嘲的笑著，

        “肖鶴云，是我，是我親手害了爸爸…”

        我后悔了，其實，從一開始，就不該有循環(huán)，我沒有那么善良，我不想用爸爸的命換所有人活著，我只想，我只要我自己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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