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房間里安靜下來，陳閑也在大腦里措好了辭，畢竟接下來的談話至關重要，雖然自己不能幫許雅南做決定，但很多事很多細節也必須給她提到......無論是副作用還是風險，亦或是移植之后的缺陷，這些她都必須知道，也必須讓她自己好好思考后再做決定。

        畢竟這個決定很可能影響她的一生。

        不，不是很可能，而是百分之百。

        “怎么不說話？”許雅南側過身來，依靠著那個陳舊被洗得發白的棉枕頭，目不轉睛地望著陳閑，“放心吧小弟弟，你有什么就說什么，我心理承受能力比你想象的強得多。”

        聽見這話，陳閑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也沒有像是往日那樣與她斗嘴，反而鄭重起來一副認真到極點的樣子。

        “第一個方案，就是讓你的斷肢重生，我們守秘局有這種特殊藥物，但是長出來的手臂與原來的手臂肯定不對稱，骨骼大小規格肯定有差異，基本一眼就能看出來。”

        許雅南眨著眼睛，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乖，這個方案略過，你說下一個。”

        “第二個方案，用死尸的肢體幫你做移植手術，而且這個方案實施起來比前一個方案還麻煩，效果也會比第一個方案差很多。”

        說罷，陳閑抬起自己的左手臂，用手指著肩部與手臂連接的部位。

        “據我所知在宗教界里，每一個法派或是世家傳承的修行方法都不一樣，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一切修行都必須依照體內的經脈走向來開展有序規律的能量運行。”

        陳閑不緊不慢地說道，在許雅南好奇的目光下，盡可能仔細地給她解釋著。

        “自愈重生的肢體與你原先自然生長的肢體不一樣，它會受到藥物激素的影響，內部生長出來的經脈不能完全與你本體的經脈對齊......從死尸身上移植過來的手臂更差勁，能完美對接的經脈只在少數。”

        聽見陳閑的這一番解釋，許雅南輕輕皺了一下眉頭，但卻并未說什么，因為她能感覺到陳閑后面還有話要說，就算自己再有什么疑問，等會再問也不遲。

        “除了這兩種方案之外，還有第三種方案。”

        陳閑說到這里稍微停頓了一下，眼中涌出了些許的凝重，這一點細微的變化也落進了許雅南眼中。

        雖然陳閑還不曾開口，但許雅南卻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心中隱隱生出了一絲不安。

        “第三個方案，從某個角度來說是最完美的方案，它不僅能讓你的新手臂與原來的手臂一模一樣，還能完美對接上所有的經脈.......”陳閑皺著眉說道，雖然話里盡是有關于第三套方案的優點，可表情卻是出奇的凝重，“只要你用了第三套方案，你幾乎就能完美恢復到之前的模樣。”

        見陳閑的臉色不太好看，許雅南想了想，試探著問道。

        “這套方案......風險很大嗎？”

        “那得看你說的是什么風險。”陳閑越是往后說，臉色就越是難看，說話的聲音都不禁變得低沉起來，“那條手臂其實是一種異常生命，說是將它移植在你身上，其實還不如說是讓它寄生在你身上。”

        聞言，許雅南也只是輕蹙娥眉，雖然對“寄生”這個詞匯有些厭惡，但她還是表示能夠接受，畢竟江湖兒女不拘小節......能找回來一條手臂就不錯了，更何況它的效用聽起來也不錯，不僅能讓自己的手臂恢復原狀，還能完美對接那些斷裂的經脈。

        換言之，只要借助這種寄生體的力量，那么自己就能回到原來的模樣，甚至連個人的戰斗力都不會受到絲毫影響。

        不就是寄生體嗎？

        不就是異常生命嗎？

        四個字。

        裝就完了！

        更何況寄生體這種奇特的東西好像對人的益處不小，沒見陳閑體內的黑光寄生體有多厲害？

        “只因為它是寄生體，是異常生命......所以你臉色就這么難看？”許雅南有些吃力地挪了挪身子，盡可能向床邊靠了一下，望著近在咫尺的陳閑，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問道，“是不是還有其他副作用？”

        “對。”

        陳閑有些不太自然地往后挪了一下位置，似乎還是不太習慣有人說話的時候距離自己太近，或許許雅南沒有注意到這點，剛才她與陳閑的距離著實是有些近了。

        仿佛每一次從她皓齒朱唇中散出的吐息，都會不動聲色地輕輕碰到陳閑臉上，就像是夜里忽然被風刮來的一片輕紗，那種感覺讓陳閑有些不大習慣......

        “它會改變你生命的本質。”

        陳閑沒有絲毫隱瞞，直視著許雅南滿是疑惑的雙眼，一絲不茍地解釋起來。

        “它會讓你脫離人體凡胎的界限，讓你變得更像是一個異常生命......你體內的能量也會被它帶著隨之轉變，從陰陽相衡生氣叢生的狀態變得只存陰不聚陽，你丹田內的能量會由陰屬性的能量粒子占據主位，我相信你明白這代表什么。”

        “代表我不是個人類了？”許雅南喃喃說著，忽然轉過頭木然地望著天花板，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在她俏麗白皙的臉上，陳閑看不見自己事先想象中的凝重，恐懼，驚慌失措......這一切都看不見，就因為如此，那些早就被陳閑準備好用來安慰她的言語也都沒了出口的機會，所有字眼都被陳閑硬生生憋在了肚子里，因為他發現許雅南好像不用安慰，那種木然的眼神中透著一種理智的光芒。

        她正在思考。

        “如果我體內只能存著陰屬性的能量，那么我們許家的很多方術都用不了......我這些年的勤修苦練不就是白費功夫嗎？”許雅南笑了起來，嘴角透著一抹難掩的苦澀，“沒想到會這樣......早知道我就不學那么多的本事了......”

        聽見這話，陳閑心里也滿是愧疚，因為這一切追根究底都是因為他自己，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緣故，許雅南也不會被牽連到......那些全知會的雜碎自然不會找她的麻煩。

        如果不是因為我......

        陳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突然有些不敢再去看許雅南。

        “別傻了，我又沒怪你。”許雅南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傳來，似乎還夾雜著一種釋然的笑聲，雖說嗓音有些沙啞，但聽起來卻還是那么悅耳，“不就是一只手么，你爸爸我為兄弟兩肋插刀怎么了！”

        “得了吧許楊過，兩肋插十幾刀也沒你現在這么慘啊。”

        陳閑哭笑不得地回了一句，沉悶的心情突然被許雅南一句話帶得輕松了不少。

        “你不是一直都覺得自己不是正常人嗎？”

        聽見這句冷不丁冒出來的話，陳閑本能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正好對上了許雅南那種好奇又有些緊張的目光。

        “是。”陳閑點點頭沒有否認。

        “你好像老是把自己當成怪物來看......”許雅南細聲嘀咕，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當怪物是一種什么感覺？”

        “你這算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問題。”陳閑一皺眉，不太想回答。

        “好奇嘛。”許雅南莞爾一笑。

        這一刻，陳閑似乎意識到許雅南在想什么了。

        他默不作聲地注視著許雅南，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后才開口。

        “不好受。”陳閑的聲音很沉悶，好像每一個字都不是他想說出來的，“在這個社會里就像是一個異類......有時候會很害怕別人的目光......很不想暴露自己......甚至有時候站在陽光下都覺得格格不入......”

        說罷，陳閑停頓了一下，忽然有些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要不你還是選前兩個方案吧，變成異常生命不是好事，你以后的路會很難走，就算有我們護著你，沒人敢傷害你，但很多時候外人的目光比刀子還難防，一不小心你就會被戳得千瘡百孔遍體鱗傷，畢竟這個世界大家都很排斥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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