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胡言亂語
蘇御把楊初成叫來本是要告訴她,他接到丞相府來信,丞相打算派人前來瞧瞧她,預計下月月底抵達裕北郡。
楊初成方才也跑得太快了些,蘇御拿了書信,準備親自給她送去。
連營見他要出門,忙取來一只明瓦燈籠跟上,蘇御從他手里拿過燈籠,“你處理一下傷口,還有,在我回來之前,把這里弄干凈了。”
蘇御走后不久,灑掃屋子的丫頭們低聲交談,說是要落雨了。
連營交代了她們幾句,取了雨具和一盞雨天專用的琉璃燈,往于飛閣方向去了。
晏云初一路小跑離了露均堂,沒跑多久便覺四肢酸痛,渾身無力,再跑不動了。
她放緩腳步,扶著旁邊的一堵圍墻慢慢往前走,來時只顧觀察蘇御的腿,倒沒怎么記路,但大致方向應該是沒錯的。
晏云初覺得蘇御的腿不像是瘸了,若果真如此,他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有那些要命的美女,他能招惹上人家殺上門來,恐怕外頭也結了不少梁子,沒準還是風流債。
怎么看來,蘇御都是個危險的男人,惹是惹不起的,以后能躲還是盡量躲著些好。
晏云初跑出來時,有丫頭瞧見她本來自告奮勇要送她,可被她拒絕了。
晏云初這會兒才知道后悔,天幕黑沉沉的,一絲星光也沒有。她摸黑往前走,猜測圍墻里頭定有大房子,可側耳一聽,壓根沒有一點人聲。
晏云初想起小雅說蘇府人丁凋零,人少宅大,那有些地方空置無人也不奇怪。可是,許多離奇恐怖的故事都是出自久無人居的房屋,想到這里,晏云初的心里頓時有些發毛。
她本想跳起來往墻內看看,可院墻太高了,她強忍著不適蹦噠了幾下也夠不著,反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
這時候,上空突然落雨了。
老天也捉弄人,晏云初嘆了口氣,往前又走了一段距離。待視線里出現了一對石獅時,晏云初心下一喜,有門!
有門定有屋檐,能在門頭底下避避雨也是好的。
及至門前,晏云初的一頭一身已濕了大半,她卻沒有躲到檐下去,只呆呆地抬著頭,與門頭上的“蘇氏宗祠”四個大字沉默相對。
真是時運不濟,瞎跑一通竟然跑到一個不該來的地方了,祖宗祠堂可不是楊初成這種缺德的兒媳婦能來的。
先時新婦進門拜祭先祖的舊例都免了,可見蘇御并不想讓她踏足于此。別說進去,自己往這兒一站說不好都是對蘇家祖祠的玷污。
晏云初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泄氣地沿著來路往回走。她看過了,繼續往前走也沒路了。
沒走多遠,晏云初驚恐地發現雙腿跟灌了鉛一般突然就邁不動了。她將后背抵在高墻上,貼著墻面緩緩坐到了地上。
要了命了,肚子不怎為何也開始不舒服了,晏云初捂著肚子縮成一團,一時疼得直冒冷汗。
晏云初順著墻壁滑到地上時,連營在路上遇到了蘇御。
蘇御已去過于飛閣,楊初成還未回去,他將信件交給了小雅。
“那我隨王爺找找王妃!
“本王找她?”蘇御瞪了連營一眼,“多管閑事!
蘇御并不在意,楊初成反正還在府里,她若出府,明崗暗哨的衛士自會來報。
況且小雅猜測她必是迷路了,已差丫頭們四散開來往各處尋她去了。
蘇御接過連營遞過來的傘,把手里的明瓦燈籠與和他手里的琉璃燈互換了一下,這才朝著露均堂緩緩而去。
晏云初覺得自己十分不中用,暈暈乎乎又莫名其妙地躺倒了。
她知道身邊出現了一個人,對方似受了傷,晏云初能清楚地聞到血腥味。
此人將她扶起來靠在墻上以后,不知為何輕輕揪了揪她的臉。
晏云初極力睜開眼睛,看見是一個穿著夜行衣的陌生男人,他并未遮面,膚色略深,五官與臉型線條硬朗,雙目炯炯,劍眉星目,是個帶點兒野氣的青年,瞧著比自己略大些。
他這一身裝扮可疑,此時出現在王府恐非善類,但晏云初心里不知為何并不覺得害怕,可能是對方看向她的眼神并未透出敵意。
對方咧嘴一笑,忽將她一把摟進了懷里。
晏云初嚇了一跳,將一手擋在胸前,另一手狠推了對方一下,那人輕輕哼了一聲松開了她。
晏云初這才發現他肩上裹著布條,血腥味就是從這里來的。
“我……”
“噓……”晏云初出聲打斷了他,她恍惚聽到遠遠有腳步聲傳來。
黑衣人似乎也聽見了,他面露急色,“我帶你走!”
說話間,他已將一手攬在了她的腰上。
晏云初如同貓兒被踩了尾巴一樣瞬間炸毛了,這人怎么動手動腳的,什么叫“我帶你走”,小雅也沒說起楊初成在外頭還有什么相好!
晏云初掙開他的手后扶著墻站了起來,她警惕地看向黑衣人,“你想干什么?”
對方滿眼熱切地還要靠過來,晏云初鉚足了勁,抬腳一下踹在了他身上。
對方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似乎是不敢相信她會踹他一腳。
晏云初往后又退了一截,自己這一腳其實沒什么殺傷力,估計也不會太疼,但對方的表情很不對勁。
“你不認得我了,我是小勇,唐勇啊!”說這話時,他死死地盯著她,發現她臉上的神色毫無變化的時候,他的眼神黯淡了。
晏云初搖搖頭,“我不認得你,我也不想節外生枝,你走吧!再不走我叫人了。”
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了,自稱唐勇的男子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我還會回來的。”
撂下話后,他飛速消失在了雨幕里。
待確定他離開后,晏云初再不能支撐,身子一軟摔在了地上。
聽得腳步聲已近,晏云初吃力地抬頭,看見來人是蘇衡。
蘇衡身穿蓑衣,頭戴斗笠,腳踩木屐急速踏水而來,他的身后,緊緊跟著一個提燈的小廝。
蘇衡送余青青回去以后留在她那里喝了點小酒,途徑祠堂,他恍惚聽見甬道里有人說話,便進來了。
蘇衡上前扶起她來,“姐姐怎會在此?”
聽見蘇衡叫自己“姐姐”,晏云初倒不覺反感,同樣兩個字在余青青叫來很是刺耳,他叫著倒有些親切。
晏云初只恨自己的意志不能有效控制這副不中用的身子骨,她的頭腦十分清醒,整個人卻貼到蘇衡身上去了。
她很是難為情,靠在小叔子的懷里成什么事了,這場面十有八九難看得很。
是難看得很,蘇御和連營過來的時候,蘇御的臉都綠了。
蘇衡將原先披在蓑衣底下的披風解下來蓋在她身上,打橫抱著她正往外走,木屐子敲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蘇御和連營循聲而來,便撞上了。
晏云初看見蘇御的臉拉得老長,忙推了蘇衡的胸膛一下,“公子放我下來!
蘇衡抱著她輕輕顛了一下,反而抱得更緊了,他闊步走上前去,將她遞給蘇御,“大哥,王嫂好像病了!
蘇御伸手過來時,晏云初嚇得三魂少了兩魂半,她原想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自己站到地上,實踐起來的效果卻是渾身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晏云初戰戰兢兢地縮在蘇御懷里,盡量避免將頭靠到蘇御的胸膛上。蘇御的胸膛不啻銅墻鐵壁,靠了指不定要被蘇御打得頭破血流的。
“喀嚓……”恰逢一道閃電照亮天際,晏云初看向蘇御優美的下頜線,隨即聽到了轟隆隆的雷聲。不好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往往伴隨瓢潑大雨、電閃雷鳴,晏云初隱隱覺得,壞事馬上就要發生了。
胡思亂想間,晏云初的肚子痛得越發厲害了,也顧不得蘇御的胸膛靠得靠不得,她一頭扎進了他的懷里。此刻她倒恨不得蘇御的胸膛真是一堵墻,一頭撞在上頭能厥過去才好。
蘇衡跟著蘇御走出祠堂的甬道后,笑同蘇御道別:“大哥,我先回去了。”
“好!
蘇衡走后,蘇御讓連營將蘇衡先前蓋在她身上的披風拿走了。
連營將披風拿起掛在臂彎里,正不解其意,蘇御雙手一松,把王妃扔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臟了,拿去燒了!
“現在嗎?”
“現在!
連營看了看捂著肚子在地上蜷成熟蝦一般的王妃,皺皺眉離開了。
連營想了想,起身往蘇衡方才離去的方向追了去。這么好的披風燒了可惜,還是還給衡公子為是。日后就算公子再穿被王爺看見了,他也不會為這些小事生氣,王爺不是這般沒有氣量的人。
連營走后,蘇御舉著傘蹲在晏云初跟前,“王妃身上不適?”
晏云初艱難地微微偏頭看向蘇御,咬牙切齒地蹦出四個字:“臣、妾、無、妨!”
“方才你和誰在一起!
晏云初出了一身冷汗,卻絲毫不顯慌亂,“衡公子啊……”
蘇御神色一變,忽將手里提著的琉璃燈往地上猛地一砸。
燈盞的碎渣跌在晏云初臉上,還有滾燙的蠟油也濺到了臉上,晏云初頓覺臉上火辣辣的。
她抬眼看向蘇御,蘇御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晏云初這才看到她的袖口附近有一抹血跡。
糟了,該是自稱唐勇的黑衣人抱她時不小心蹭上的。
“是誰?”
晏云初搖搖頭,“王爺在說什么?”
蘇御揀了一塊鋒利的琉璃碎片貼在她臉上,“這是誰的血?”
晏云初的眼前忽黑了一下,黑到近在眼前的蘇御也突然看不見了。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看向蘇御時,目光已然驟變。
“蘇御,你別太過分……”
燈滅之后周遭陷入一片黑暗,蘇御卻猶能看見楊初成那雙清澈的眼睛,閃電劃破天幕的時候,他看得更清了,她的眼里像是有一團火焰,雖熾熱,卻叫人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一陣雷聲緊隨其后,蘇御疑惑自己的聽覺出現了偏差,她方才說話的語氣一反常態,清冷宛若北漠之上能吹透人心的夜風。
蘇御手里忽然一熱,他扔掉手里的琉璃碎片,伸手大力推了她的肩膀一把。
楊初成的臉上赫然多了一條口子,有細碎的血珠從她光滑如玉的臉頰上冒了出來。
蘇御其實也并未下定決心要在她臉上劃上一道,因此楊初成將臉往琉璃碎片上湊時,他以最快的速度挪開了。
然而,還是淺淺地劃破了她的面皮。
“余青青威脅我,你也威脅我,沒一個好東西,你們都欺負我……”楊初成嘟嘟囔囔地說,“這張臉我不要也罷,我才不在乎!”
“瘋子!”
“我才不瘋,你才是瘋子。”楊初成輕笑起來,柔聲道,“蘇御,你不是瘸子吧,你裝得,還挺像。
蘇御聞言瞳孔放大了一圈,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再說一遍!”
楊初成只管微微笑著,蘇御注意到她的眼神飄忽不定,似有些神志不清。
很快,她雙眼一閉暈過去了。
蘇御打算帶她回露均堂問問話,剛抱起楊初成,卻不經意瞥見她方才躺過的草地上有血。
他思索片刻,試探著隔著衣服摸了摸她的臀周。
蘇御險些脫手將她又扔了出去,果然有血,他忙將沾到血的手在她衣服上擦了擦。
他對婦人之事所知不多,但這個東西他還是認得的。她袖子上的血,應該是無意間沾上的。
蘇御皺皺眉頭看向楊初成,他倒也不是嫌棄正逢月事的女子腌臜晦氣,他嫌棄的單單只是楊初成。
婦道人家,怎可失態至此。蘇御抱緊楊初成,決定還是將她送回于飛閣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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