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內霎時間鴉雀無聲，在場所有的賓客齊齊望向當事的三個人。我看見天后和妙音的身體明顯僵住，夜瑾年卻遙遙望向我，微微一笑。

        小若像是接到了什么訊號般，突然推著我向前走去，我只聽見夜瑾年輕笑著對我說道：“夭夭，怎么到的這么晚？”

        全場的視線呼啦啦全部掃射過來，我好像瞬間被拋到了一個空蕩蕩的舞臺中央，聚光燈投射到我的身上，將我照射得無所遁形。而我，則是一個莫名被推上臺的蹩腳演員。

        我連臺詞劇本是什么都不知道，就這么被□□裸的圍觀了。

        這種感覺真的是太糟糕了，我向夜瑾年投去求救的目光，他卻只是那樣微笑著望著我，不說，不動，絲毫沒有想要幫我的打算。

        “小娘娘……”小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抬頭，微笑，記住您是我們華章宮的主人，我們重華君的伴侶！”

        我算哪門子的主子？可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壓下內心的不快，盡量穩步走到夜瑾年身邊。

        夜瑾年握住我的手，拉著我面向天后和妙音。天后的表情已經從僵硬中恢復過來，眼睛在我身上掃視一圈，突然微微皺眉，眼中射出凌厲的光。

        “居然是個凡人？！重華君，你是在跟本尊開玩笑嗎？”

        天后一聲厲斥，引得全場一片吸氣聲。妙音先前黑著的臉先是劃過震驚，緊接著，那張美艷不可方物的面孔便劃過一絲嘲弄的神情。

        “我怎敢與天后玩笑，這是夭夭，我的意中人。”夜瑾年握緊我的手，我卻只感到一片冰涼潮濕。也不知這是我的冷汗，還是他的。

        “重華！天界的規矩若是連你也記不清楚，那這天界可就再沒有人敢說自己知曉了。一個凡人，你也敢拿來搪塞本尊？”

        “君上自然不會搪塞尊上，”妙音突然上前一步，美目顧盼流離，看得人有些挪不開眼睛，“對嗎，君上？”

        她定定望向夜瑾年，眼里的情誼連我這個站在旁邊的人都要沾染三分：“君上，妙音等了您一千年，等著君上從對姐姐的哀思中走出來。等著……”

        她再次上前一步，青蔥般的指尖捏住夜瑾年的衣袖，晶瑩的淚滴緩緩滑落到唇邊，那哽咽而婉轉的音調恰如其分地吐出櫻唇：

        “等著君上兌現姐姐臨終時的遺言。君上，若您還是無法忘懷，妙音愿意再等，即使再等千年又何妨。只是……”

        那雙美目終于看向我：“只是您何必牽扯這位凡人姑娘來應對我，我一直等著您便是……”

        妙音說完，臉上的神情幾乎可以說是悲痛欲絕了。場上所有的雄性生物都被徹底抽走了魂，然后或不忿，或鄙夷地看向我和夜瑾年這兩個“奸夫□□”。

        可惜我被妙音話里巨大的信息量砸暈了，而夜瑾年那張幾萬年的老臉則依舊八風不動，淡淡地掃向妙音，繼而注視著天后道：

        “尊上所言極是，重華掌管天界政務，自然不可明知故犯。因此，重華甘愿領罰。”

        說完，夜瑾年深深一揖。也不等天后再說什么，轉身拉著我就走。

        我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人推進來，然后又被人拉出去。自始至終，一句臺詞也沒說，便就這么潦草謝幕。

        “你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我甩開夜瑾年的手，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傻子。

        夜風闖進寢殿，揚起他的發絲，月光毫不吝惜的灑在他的臉上，使得這個天人男子看起來更加的虛幻。

        他輕嘆一聲，抬手將我發間沉重的發飾一件件取下來，半晌才輕輕道：“我的過去那么久遠，光是回想一下，便已經很是勞神費力，有什么好說的呢。”

        又是這樣！

        我苦笑一聲，退后一步躲開他的手：“好，那為什么突然把我推到人前，就只是為了利用我回絕那個妙音嗎？還有天后的話是什么意思？你要接受什么懲罰？”

        “不會有什么嚴厲的處罰，你……”他笑著敷衍一句，又想過來拉我。

        我直接拍開他的手吼了回去：“你為什么什么都不肯對我說，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

        “你是凡人，若我要和你在一起，便是觸犯了天條，所以，我要受罰。”夜瑾年的神情中有一些無奈。

        “你不是知道很多神話傳說嗎？那些神話傳說好像很多都是基于仙凡不可相戀展開的吧？”

        “我怎么知道那些故事是真是假？”夜瑾年再次趁機捉住我的手，我掙脫不開，只好沒好氣道，“你不要故作輕松的說給我聽，你到底會受到什么樣的懲罰？”

        夜瑾年將我拉進他的懷里，輕輕吻著我的唇角：“放心，不會生離死別的。你安安心心待在我的身邊就是……”

        還是沒有老實回答，我想躲開他的糾纏，奈何力量懸殊，我只好伸手捂住他的唇掙扎道：“然后呢？我們是不是依然不可能被允許在一起？”

        “不會！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也不允許你離開。”熱切的吻覆蓋下來，將我的千言萬語封回去。

        可是夜瑾年，不是這樣的，我不希望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去承擔，戀人之間不應該是這樣的。

        瑾年，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

        翌日醒來，我只覺頭腦有些昏昏沉沉。夜瑾年依舊是早早就走了，我慢慢爬起來，望著天邊翻騰的云海，突然便覺得憋悶得難受。

        “小若，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渾身都覺得倦怠得慌，飄呀飄的就往外走。

        小若看看我的臉色，小心道：“小娘娘可是身子不太爽利？”

        我擺擺手，看見云軒抱著一疊書走過來。“小軒，你這是要去哪？”

        云軒回過神來，好像才看見我一樣，瞪了瞪本來就圓溜溜的大眼睛：“啊？哦，我要去還書。”

        這個小書呆子，我摸摸他的頭，稍稍提起了一點興致：“那我們一起吧。”

        一路上穿花拂柳，我的心情卻沒有絲毫改善。云軒這書呆子在前面邊走邊翻著手上的書，一副與世隔絕的樣子。小若則安靜的在我身邊，一句話都沒有。

        人人都有自己的世界，看他們安然的樣子，我更加覺得空落落的。“小若，你們君上將會受到什么處罰？”

        小若抬起眉眼望望我，然后抿著嘴微微一笑：“小娘娘，君上若是沒告訴您，那自然就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們君上在天界可厲害著呢，您就放寬心吧。”

        好吧，就知道這丫頭嘴巴死緊。我再看看前面呆頭呆腦的云軒，果斷放棄了迂回作戰的念頭。

        還書的地方叫做瀚海閣，我抬頭望了望這座高聳入云的樓閣，緩步走了進去。里面好似一個迷宮，一排排一列列書架排列開來，竟一眼望不到盡頭。

        沒想到里面這么大，云軒三兩步便沒了蹤影，我逡巡一番，有些不知從何下手的感覺。

        小若笑瞇瞇的湊上來：“小娘娘想看什么就跟我說，這里的書可不能靠著自己一本本的找過去，我可以施法幫您把想要的東西快速抽調出來。”

        原來如此，連借閱書籍都要使用仙力，我一個凡人在這偌大的天界里，確實是太弱小了。

        “那……那你幫我找找天界的律法典籍吧。”

        小若的笑明顯一僵，繼而她便又恢復了原狀：“這個啊，那我可能得到閣主那兒看看，小娘娘你先在這兒隨意翻看一下，我去去就回。”

        “好。”我點點頭，看著她快速消失了蹤影，看來她是要去想辦法繼續隱瞞我了。

        夜瑾年，什么都不讓我知道，只會讓我更加焦慮。睿智如你，怎會連這么淺顯的道理都想不到呢？

        我心事重重地慢慢踱步，不知不覺間，竟不知繞到了哪里。這里大得離譜，又像個迷宮一般，我回過神來，慌亂地喚著小若的名字。

        “別喊了，她聽不到。”

        突然蹦出來的冰冷聲音嚇了我一跳，我看向聲音的來源，只見書架后繞出一個絕艷的美人來。

        美人滿臉冷笑地看著我，赫然竟是昨夜宴會的悲情女主，妙音仙子。只是此時的妙音一掃昨夜嬌柔婉轉的樣子，看向我的那雙美目，滿滿的全是恨意。

        我不由得倒退一步，深知來者不善。要知道在女人眼里，情敵之間的深仇大恨，那可比男人在戰場上廝殺還要陰狠得多。

        “哼！膽小怯懦，容貌粗鄙，你怎么敢如此恬不知恥的賴在重華身邊？！”

        她猛地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簡直讓人無法相信是從她那纖細的手指上傳出來的。

        我痛得輕呼一聲，慌亂間只想立即掙脫掉她的魔爪：“你干什么？！放手！”

        沒想到妙音竟真的立即撒開我，然后擺出一臉鄙夷的神色，眼睛上上下下將我打量一番，這才拿出絲帕，一邊仔細擦拭著自己的手指，一邊冷笑道：

        “原來如此，我說重華為何會將你這么卑微的東西留在身邊，原來你竟是個上好的爐鼎！”

        我被她猛然間撒開，一下子摔到地上，手腕痛得像要斷了一樣。我忍痛從地上爬起來，心里那個不爽啊。

        丫的這女人，我打昨晚上就看她那戲演得實在有點過，果不其然是個綠茶婊！居然敢說老娘是卑微的東西？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么？雖說我這凡人比不得你們神仙神通廣大，可是愛情這事，比的可不是誰的拳頭硬。”

        我把鄙夷的目光送還給她，惡狠狠的再補一刀：“當然，也不是比誰的壽命更長，等的時間更久！”

        這樣一番話丟出去，我就不信你的臉不被氣歪了！然而，我可能還是低估了這個女人的段位，畢竟是活了成千上萬年的老女人。

        她的臉色不過黑了一黑，轉瞬便哈哈笑著，用一副悲憫的神色看著我。

        “呵呵，你竟然連爐鼎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突然彈了一下指尖，我領口的衣服便猛然間被撕了開來。

        昨夜歡愛留下的痕跡立刻展露無遺，妙音的眼睛瞇起來，十分厭惡地繼續道：“看看你這一身羞恥的痕跡！”

        “你是不是覺得重華與你夜夜歡愛，便要忘乎所以了？就憑你這樣下賤的物種，若不是個上好的爐鼎，你也配爬上重華的床？！”

        這個瘋女人！我死死捂住破爛的衣襟，慌亂地看向周圍的出路，我還是趕緊撤吧，這女人這是嫉妒得發瘋了。

        只可惜妙音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意圖，水袖一揮便將我一把扯過去，然后狠狠一摔，將我摜到地上：“想跑？你還沒弄明白什么是爐鼎呢！”

        “所謂爐鼎，”她突然嫣然一笑，“便是供男人隨意采補，以增進男人修為的——女、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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