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聽得肝膽俱顫，我不知道蘇暮羽與太乙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少，太乙那般云淡風輕談論生死的樣子，實在令人膽寒。

        我一把將蘇暮羽攔在身后哀哀看向太乙。

        “求你了，天尊。求你不要傷害他！我……”太乙的笑容開始有些古怪，我頓時語塞，這才清醒過來。我哪有什么資格與他這樣的天神講條件。

        對了！對了對了！我不是在賭嗎？剛剛好像賭贏了不是嗎？

        他其實也不想我再待在夜瑾年身邊，只是，出于對天界的考慮，他也一定要讓我在他可控的范圍之內。

        他那樣神通廣大，可控的范圍何其大，唯獨魔族，他應該只是忌憚魔族覬覦我！

        我該怎么求他才好，該怎么求他放我和蘇暮羽一起走？汗水緩緩從額角滴落，我的肌肉緊繃到發疼的地步。

        眼看著太乙抬起眼瞼，似乎下一秒便要出手，我卻又被蘇暮羽一下子甩到了他的后面。

        “若你擔心我魔族的身份，你可以鎖住我的元神！這樣我無論帶著夭夭逃到哪里，你都可以掌控我！”

        “呵！”太乙的神色明顯有些吃驚，竟忍不住感嘆了一聲。鎖住元神是什么意思，我想繞到蘇暮羽面前問個清楚，他卻死死按住我，不讓我動彈。

        太乙很是探究的看了我們一會兒，面色古怪，欲言又止。不過他最終還是恢復神情，說了句“也好”。

        他抬手彈出一道光將我與蘇暮羽分開，緊接著便將蘇暮羽捆起來拉到自己面前。

        “不要！蘇暮羽你不要犯傻！不要！”我爬起來想要去阻止他們，然而只見一道耀目的白光鉆入蘇暮羽的體內，蘇暮羽慘叫一聲，被硬生生打回了原型。

        一顆火紅色的珠子緩緩從他體內飛出來，上面布滿了細密的裂痕。太乙取過珠子，只用眼角瞥了我一眼，我便再也動彈不得。

        我眼睜睜的看著他指尖的光暈在蘇暮羽的靈珠上不斷游走，古老的文字漸漸填滿上面的裂隙，最終火紅色的光華被白色光暈取代，仿佛沉睡一般，再也沒有一絲波動。

        做完這一切，太乙將珠子拋回了蘇暮羽體內。蘇暮羽的鳳身抽搐了一下，轉瞬變回人形，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蘇暮羽！蘇暮羽！”我哭喊出來，可是蘇暮羽沒有任何反應。我憤恨地看向太乙，“你對他做了什么？”

        “鎖他的元神啊！剛剛他自己提出來的，你沒聽見嗎？”他的口氣還是那樣輕飄飄的，好像剛剛只是做了個小游戲一樣。

        什么掌管生門的無上尊神？！他哪有半分尊神該有的慈悲面孔！

        “鎖了元神會怎樣？！”我恨不能上前將他生吞活剝。

        太乙瞥了我一眼，語氣到底還是帶上了三分不悅：“自然不會比夜瑾年這種元神碎裂的傻子凄慘。”

        說完他拂袖而去，而我也終于回味過來，我……

        他這是誤會了，他該不會與夜瑾年說我和蘇暮羽……

        算了，我突然意識到，也許讓夜瑾年誤會了，反而更好。就讓他誤會吧，自此我們一別兩寬，唯愿能各自安好……

        我守著蘇暮羽在陰森的冥界足足三天，他一只火鳳凰，卻全身像冰一樣，一絲熱氣都沒有。

        無論我怎樣喚他，他都沒有絲毫反應。若不是他的鼻端尚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我真的以為他死了。

        陰冷的風呼呼的吹著，我被凍得渾身都有些僵硬，可是這里除了曼殊沙華，我連一根草都找不到。

        在這死寂之地，我不知道該怎么救我自己，更不知道該如何救蘇暮羽。我只能拼命用手揉搓摩擦著他的皮膚，希望能通過這樣的方式讓他和我都能暖和一點。

        可惜這樣的方式只挨了一天我便再也沒有體力繼續，我只能虛脫地躺在他身邊，一邊看著這個傻子，一邊絮絮叨叨的和他說著我們的過往。

        這期間我不斷在昏睡和清醒之間來回轉換，可蘇暮羽卻依舊是老樣子。我望著他俊朗的眉眼，手輕輕拂過微微隆起的腹部。

        現在我全身也就腹部還能感受到一絲溫度，想來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

        原來太乙是這樣打算的嗎？讓我自生自滅，讓蘇暮羽再也不能為患？蘇暮羽，我蠢也就算了，怎么連你也這么傻？

        我哆嗦著嘴唇，忍不住喃喃問他：“人都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是你是怎么回事呢蘇暮羽？

        當初我也曾對你動過心的，可你每次都會拖著個女人適時地出現在我面前，讓我徹底死心。既然沒有情意，你又是為什么次次都為了我犯傻？”

        “你就沒有想過，我也是在利用你嗎？”極輕極輕的一句話，蘇暮羽慢慢張開眼睛看著我。他的眼睛總是霧蒙蒙的，典型的一雙桃花眼。

        我沉默著與他對視良久，驀地笑出聲來：“那便利用吧，對你，我無以為報。”

        蘇暮羽倏地一下坐起來，看著我的神情竟帶著三分惱怒：“你都不問問我要利用你什么嗎？你就這么相信我？！”

        他的態度讓我吃了一驚，看著他蒼白的臉，回憶就像打翻的水壇子，一古腦的涌了出來。

        我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哪還有什么力氣。蘇暮羽見狀將我一把撈起來，眼睛紅通通的，抬手扶著我的背為我輸了一股暖暖的氣息進去。

        暖流瞬間流遍四肢百骸，凍僵的細胞如同在春日暖陽下復蘇的種子，生的氣息重新又回到了身體。

        我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回頭便看見他又白了三分的面容。此時他已經忘了生氣，滿臉只是關切。

        我不由得又笑，雖然我如今自覺命運多舛，可想想我的生命中有這么多真心關切我的人，我又覺得自己何其有幸。

        被利用又如何呢？如果我能幫得上你，我一定盡我所能。

        “若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我并不想多說什么，只是站起來向他伸出手，“與其說這些，不如你來說說看，接下來你打算帶我去哪兒？”

        蘇暮羽定定的看著我，良久，他握住我的手站起來，然后看了一眼遠處混沌的死亡世界，回眸給了我一個燦爛的笑：

        “那就先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后去流浪怎么樣？”

        流浪？挺浪漫的一個詞匯。我也笑，點點頭道：“好，去你去過的、喜歡的地方。”

        宇宙那么大，去哪都好，只要再不見他……

        人類總說宇宙那么大，可當我真的與蘇暮羽自由穿梭在不同的時空時，我才發現，宇宙之大，可能沒人能說得清楚。

        時空交錯，無數的生命如繁星般生活在恒河沙世界。時間和空間交錯，編織出大千世界，孕育了蕓蕓眾生。

        神仙妖魔，用自己非凡的能力，可以自由穿梭在不同的時空當中，可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這些時空的產物，他們也有喜怒哀樂，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各自的利益和沖突。

        只不過活得太久，比之凡人，他們的情緒不需要那么強烈，那么急迫。畢竟能力那么強，時間又那么久，無論什么事，慢慢解決就好。

        故而，神仙在凡人眼中，總是一副那么云淡風輕，無欲無求的模樣。

        一路上，蘇暮羽像打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從古說到今，從天說到地。我仿佛找了個極為貼心的私人訂制專屬導游，一路流浪過去，生生漲了數不清的見識。

        “那你呢？說說你自己好不好？”我們此時落腳的地方難得清靜，金色的海浪在銀紫色的天空下翻滾，有外形奇特的水鳥從浪濤中冒出來，振翅一飛便滑向遙遠的天際。

        流浪了幾個月，這些奇特的場景我已經見怪不怪，起初還以為是來到了他們魔界，沒想到蘇暮羽卻告訴我這壓根都不再是地球。

        我們的流浪之舉竟升級到宇宙，說句實話，我確實消化了許久。

        不過走得遠一點挺好，越遠越好。

        之所以說今日難得清靜，是因為蘇暮羽這廝非常喜歡帶我到極為繁華熱鬧，甚至是喧鬧的地方。即便是現在的這個星球這個時空，也是充滿了重金屬搖滾風。

        我深覺長此以往實在對胎教不利，加之那些喧鬧的場合吵得我腦仁兒發脹，迫不得已才讓他帶我出來透口氣。

        這樣的風光益聊天八卦，他與我說了那么多，卻唯獨沒有談過他自己。

        蘇暮羽聽到我的問話，不由得看向我。夕陽的余暉打在他的側臉上，帶著一層淡淡的光暈。他實在不像是魔，倒像是干凈清澈的天使。

        “這個說來就有些話長了，我餓了，不如你先弄點吃的給我吧？”我白了他一眼，忘記吐槽這貨居然十分喜歡使喚孕婦，完全沒有絲毫的紳士風度。

        真不知這孩子是怎么長大的，明顯是個被慣壞了的紈绔子弟。

        他打了個響指點了堆火，我從儲物袋里翻出一些簡易的吃食，拼拼湊湊，只需花上一點心思，簡易的食材也能做出一些令人滿足的食物。

        蘇暮羽老實不客氣的接過我做的海苔包飯，一口咬下去，露出里面考得金黃的鰻魚片和肉松。

        米飯雖然是隔了好幾天的了，不過好在蘇暮羽的儲物袋是個無限存儲的真空世界，不但可以無限期保證食物新鮮，而且還十分智能貼心，隨你心意，想要什么，自動送到你面前。

        遙想當年我和夜瑾年那般落魄，我十分懷疑怎么他貴為天界太子，居然還沒有蘇暮羽這個魔界的皇子有財？

        我曾問過蘇暮羽這個問題，可惜這廝白眼一翻，十分不屑道：“天界那幫豎子，做什么都摳摳搜搜的，自然沒法跟我比！”

        我當時并不是很明白他這番話，不過后來接觸久了，我才明白，他們魔族確實是要比天界的神仙消耗得多一些，比如說吃。

        蘇暮羽忒能吃，比我還能吃，比起夜瑾年只吃幾口就飽了的樣子，他簡直就是個飯桶。

        溫暖的火光下，蘇暮羽心滿意足的吃完一個飯團，順手又抄起來一個，這吃相雖說不上粗魯，可與夜瑾年那優雅得如貓兒一般吃相相比，這就可以稱之為豪放了。

        我甩甩頭，不知不覺的，怎么老是想起夜瑾年。蘇暮羽瞇著眼咀嚼了一會兒，然后很是滿意地看著我：

        “陶夭夭，你雖沒啥優點，不過這做飯的手藝，可真是一絕。知道我是從什么時候真正稀罕你的嗎？”

        這貨吃的滿嘴油光，哪里還有半分風流倜儻的樣子。我忍笑搖搖頭，遞了杯水給他。

        他接過來喝了一口，一臉回味道：“就是那次因為泥石流我們被困在山里的時候，你烤了一只竹鼠給我吃。那味道，比我上萬年來吃過的所有東西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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