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烈焰焚身的痛楚并沒有來臨，我等了許久，反倒等來妙音那聒噪的女人的又一聲尖叫。

        我下意識睜開眼，竟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被好好的放在了一塊平坦的石頭上。

        遠處有三個人影纏斗在一起，妙音那一聲尖叫正是因為實力不行被人家打飛了。

        青鸞也三兩下敗下陣來，我的視線依舊無法清晰，只是影影綽綽的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穩穩走過來將我抱起。

        這懷抱好生熟悉，熟悉到可以讓我徹底放下防備，我昏昏沉沉的抓住他的衣襟，想說話，可一點力氣都沒有。

        蘇暮羽，是你嗎？

        你還是放不下我跑來救我了嗎？

        模糊的視線中，蘇暮羽低下頭來看著我，瞧了半晌，還是嘆了口氣：“睡吧，有我在……”

        他后面說了什么我沒來得及聽，我好像被吸進了一個黑洞，在虛無昏暗的空間里不停翻滾。

        這感覺讓我頭暈目眩，忍不住想吐。

        天旋地轉間，忽然一只手從虛空中伸出來托住我的腰，總算是止住了我的翻滾。

        冰冰涼涼的觸感從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上傳來，我愣愣看過去，傻傻盯著那手，眼淚忽然就滾了出來。

        我突然不敢抬眼去看這手的主人，只是瞧著那手哭得越發凌亂。

        啜泣良久，頭頂終于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他一把將我摟在懷中，許久才輕輕道：“夭夭……對不起……”

        原來你還知道對不起我嗎？我抬起頭來，終于看見了那張我日思夜想的臉。

        我的手緊緊摟著他的腰，觸感是那么的真實，真實的好像我們從前無數次的擁抱那般。

        可是我的心里卻明明白白的在害怕，這一切，終歸還是幻境吧？

        “瑾年……”我哆嗦著抬起一只手摸向他的臉，淚水弄得我視線模糊，我狠狠甩了甩頭，全身心的去感受指尖傳來的觸感。

        夜瑾年的眼里滿滿的全是沉痛，他干脆捉住我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夭夭，別哭了……你要保護好自己和孩子，不要等我，更不要為了我去做傻事……”

        “不可能！”我打斷他，泣不成聲，“夜瑾年你這個混蛋！原本你們天族要的便是我的性命，我給了你們便是，你為什么非要額外生出這么多枝節？！”

        “招惹了我，卻又自說自話的把我和孩子拋下！你有沒有想過我愿不愿意這樣活著？”

        我歇斯底里的吼，夜瑾年卻只是沉郁地看著我，那眼神與廟宇中無知無覺，俯瞰眾生的神祗一樣，仿佛此時在我面前的這個人，只是一尊土胚泥塑。

        我頓時嚇壞了，再不敢說什么，只是渾身哆嗦著，將手臂攬得更緊了一些：

        “瑾年……我到底怎樣才能將你救回來？瑾年……求求你，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做……”

        為什么不肯回應我，夜瑾年，你非要對我這么狠心嗎？

        我委屈抬眼：“瑾年？！”我猛地撒開他退后一步，眼見著他指尖的光芒越來越亮。

        他想干什么？難道……

        “夭夭，放不下便忘了吧……我們原本便不該有這么多糾葛，是我枉費了這么多年的修行，動了妄念。不但毀了你，也毀了我自己……”

        夜瑾年抬起指尖，冰藍色的光仿佛寒冰一般汩汩的冒著寒氣。

        我只覺渾身都在惡寒，拼命地搖著頭后退：“不，我永遠都不可能忘記你！我能記起你一次，便會記起你無數次！你別過來！別！，你不要這樣！不要——”

        無論我怎樣哀求，夜瑾年依舊一步步向我逼近，我眼看著那束光脫離他的指尖向我彈射而來

        幽藍的光束仿佛一道來自地獄深處的死光，桀桀怪笑著，想要徹底將我泯滅。

        如果再也不記得這一切，如果我們從此真的再無瓜葛，那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么？

        巨大的哀痛從心底爆發出來，就在那束光即將射入我身體的那一刻，我咆哮一聲，渾身驀地彈射出無數耀眼的光芒……

        我渾身猛地一震，驀然間醒了過來。眼前一片昏暗，卻再也沒有了夜瑾年的身影。

        最后的剎那，我看見夜瑾年驚訝地抬手遮擋我爆發出的光芒，繼而淹沒在那片憤怒的光芒之中。

        我恍惚了好久，最后唇角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想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料到，昔日那個軟糯可欺的小小凡人，竟也有朝一日，能爆發出那樣驚人的能量。

        夜瑾年，一段隨意便可以拋卻忘記的感情，為何讓你不惜神魂俱滅？如果你覺得那是愛，那我即便灰飛煙滅也要記得你！

        可如果不是，那我要你親口告訴我，我絕不欠你一分一毫的憐憫和施舍！

        “你醒了……”聲音近在耳邊，疲憊而沙啞。我聽得眼眶一熱，回頭便看見蘇慕羽一張憔悴的面容。

        這個口是心非的家伙，到底還是放不下我。

        “謝謝……”我張了張嘴，簡簡單單倆個字說得無比艱澀難堪。到底是說不下去，不得已，我又偏過頭去閉上了眼。

        實在沒臉見他。

        “你這算是良心發現了？”蘇慕羽涼涼的開了口，“若真覺得對不起我，就把一切都放下，讓我帶你們走。”

        “……”能走去哪呢？我揣著夜瑾年的心臟，比揣著燙手的山芋還要糟心。

        妙音和青鸞拿不回心臟必然是要不死不休的，而我，呵呵，我就這么揣著別人的心活著，豈非也是不死不休？

        我嘲諷地勾起唇角，眼淚順著眼角慢慢滑落，酥麻刺癢，難過至極！

        “你……”看我沉默，蘇慕羽那急躁的性子又要忍不住了，我的眼淚汩汩而下，心口也跟著疼起來。

        很快，我整個人都疼得蜷縮起來。冷汗涔涔滾落，這心疼的毛病倒是很有效的制止了我的期期艾艾，怨恨神傷。

        蘇慕羽再不敢招我，見我疼得越發厲害，趕緊將我一把抱起來，口中哆哆嗦嗦的問：“夭夭，夭夭你怎么了？”

        我痛得說不出話，只覺得渾身都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說話間，蘇慕羽抓住我手腕的手越握越緊，抖得越發厲害了起來。

        我死咬住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從齒間擠出幾個字來。

        “我……我是不是……要死……”

        “不會的！”蘇慕羽一把抱起我就走，“我不會讓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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